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分手后的坦白局 ...
-
男人衬衣有些皱,脸上带着倦色,跟宋悠悠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咧嘴笑,样子有些憨,衬得原本平淡的眉眼多了几分亲和,说不上好看,也算不上太讨厌。
陈承的打量很快引起卢景岳关注,他抬头看过去,陈承也不躲避,直视过去,视线穿过卢景岳,绕向他背后一幅画风很抽象的壁画。
卢景岳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下,为自己的自作多情,重新埋头跟宋悠悠聊起来。
等得心焦,陈承竖着耳朵仔细听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的,偶尔能听清几句。
“消费力方面,还是那个排名,女人>小孩>老人>狗>男人。”
“哈,她经济嘛!男人连狗都不如,生意太难做。”
“取悦女性……”
“有孩子的女性,消费力triple……”
陈承手托腮,盯着男人手边的文件袋,唔,看来是同事关系。
他低头喝水,听到一声“哎呦”,是宋悠悠低低叫了一声。
他忙抬头,见她抬起一只手臂在按揉额头,对面的男人面露尴尬,手伸到半空又放了回去,“撞疼了没,不好意思,我说激动了。”原来是两个人不小心撞在一起。
“没事,继续吧。”
怎么还伸手呢?这肢体语言是不是太亲密了?难不成,是有好感还没发展起来……
不停涌起的各种揣测,像满肚子的蝴蝶,起起落落,每一只都在扇动着翅膀,也许有一只就能在他心里掀起激烈风暴。
一想起有那样的可能,陈承觉得刚才自己还是看错了,那男人哪里不讨厌了?口若悬河、手舞足蹈的样子,分明面目可憎得很。
自己也未察觉,他看向对面男人的目光骤然带了杀气,眼神钉子一样,想把那开开合合的嘴巴钉起来,像把一只蝴蝶钉在墙面一样,让他再不能振翅翻飞、夸夸其谈。
卢景岳再次觉得不对劲看过来时,陈承垂下眼睫假模假式喝水,恶意越是压不住,表面越要不动声色,不能给对方轻易窥破他心思、看穿他情绪的机会。
卢景岳也当自己多心了,重新将视线落回宋悠悠身上。
宋悠悠垂着头快速在文件边侧写要点备注,没留神卢景岳的异常。停了笔,站起身挺直背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行,那就这样,我尽快做完了给你。”
宋悠悠把文件收回自己包里,陈承也从被恶意附身的状态中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该现身去打招呼了,他站起身,正要上前,就见宋悠悠只是理了理裙摆,又重新坐下了。
他顿了下,发现那男人瞥了他一眼,面带探究,他又犹豫起来,也不好意思重新坐下,显得自己跟神经病似的,索性硬着头皮绕过他们,假装是要去卫生间。
宋悠悠的声音清楚地传递到他耳内,“对了,都分手了,有些问题很好奇,想问问你,能坦白跟我说说吗?”
“啊——当然。”卢景岳有些意外,都好几个月了,宋悠悠突然来这一手,分手后的坦白局有意义吗?强扯嘴角笑了声,表示配合。
陈承步伐一滞,冷笑一声,大步进了卫生间。
“你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宋悠悠眯着眼睛笑。
“三五个吧。”卢景岳下意识拿起杯子喝水。
“所以是五个以上?”
卢景岳点了点头,“加上你,六个。”
“放心,不是要算旧账,是有些好奇,她们没有提过你身上存在的问题吗?”
卢景岳一口水差点噎着,指尖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语带笑意,“好尖锐的问题,我想想怎么说。”卢景岳停顿一会儿,“她们跟你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那时候没想过结婚的事,当然,她们也没想,大家高兴就在一起,矛盾当然有,尤其我本身有很大问题。不过,没有人真的当回事,认真提过意见或者试图帮我改好,她们选择了维持表面的和平,在心里默默扣分,等到受不了的时候一拍两散。
你知道,就像一件有了破洞的衣服,不去补,任由它破下去,破到不能用就换了。”
“为什么?”
“培养的成本太高了,不如换人效率高。再说,我那时候还不定性,有可能人家辛辛苦苦把我培养好了,结果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宋悠悠失笑,“你什么时候想明白这些问题的?”
“没多久,主要是在你这儿受了挫,总要反思。以前还觉得爱的时候投入,不爱的时候就分开是潇洒。
从你开始,我是想重新做人的,没想到,又赶上创业这一堆事,时间精力都不够。只能说,有缘无分。”
宋悠悠挑眉,“你是从我这儿才想结婚的?为什么?我哪点让你觉得适合结婚?”
来这一出确实算是突发奇想,中午午休,部门一个女孩给她发了个视频链接,是某平台策划的前任重逢的一档综艺节目,预告一上来便是坦白局,问题包括还爱不爱对方、在交往期间是否有过背叛行为、当时有没有想过和对方结婚、分手后有没有想过复合、还有没有将对方当作性幻想对象等等。
嘉宾们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尬笑,宋悠悠看得津津有味,脑子里那个困扰她好一段时间的问题又浮了上来,是哪点让卢景岳觉得,她是个追到手就可以撇在一边不再需要费心思的女人呢?
谈完工作,她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这个问题,过,可以吗?”卢景岳干笑,他又不蠢,怎么会不知道在某些语境下,对女生说“你适合结婚”,不只不是情话,简直就是骂人了。
虽然已经分手了,他也不该再拿这话惹人家不快。
“没事,我大概也能猜得到。你觉得我踏实务实,对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卢景岳的笑快要挂不住,见宋悠悠笑眯眯盯着他,一脸早已洞悉真相的神情,无奈道,“真要听?”
“说说吧,我不会生气。”
卢景岳见她坚持,尬笑两声,破罐破摔道:“哎呀,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首先你很好看,其次你个性好,做事认真,又很务实,一点不娇气,任何事交到你手里都让人放心。我就是觉得,如果有你这样一个老婆,面子里子都有了,实在是件好得不得了的好事。”
“咳咳。”宋悠悠低咳两声,“我这么好,你怎么追到了却不珍惜呢?”
“这……”卢景岳举手投降,“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行吧,我今天就做一回男人里的叛徒。一是我确实不会,以前谈恋爱也没太用心,合则聚不合则散,到你的时候也不可能一下子突飞猛进。再就是,你虽然好看却不费心打扮,很让人放心,而且你工作又忙……”
宋悠悠的笑僵在脸上,点点头,“明白了,我是那种看着很安分的人,不会出幺蛾子,让你有后院失火的危机感,对吧?”顿了顿,她撇嘴,“还是谢谢你的坦白。”
到底是成年人,又是她有意要问的,虽然答案有些让人心堵,可也不必要闹得太难看。
卢景岳心虚地眨眨眼睛,一抬眼,刚才盯着他看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去了,座位比刚才靠他们还近,就在宋悠悠背后,他一抬眼就能看到他。
他正尴尬着,那人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又眼神不善瞪了他一眼,他没好气回敬了个白眼给对面,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太渣,人家听了正义感爆棚才对他怒目而视的,心里想着“关你屁事” ,却也不想节外生枝,反正正事已经说完,再待下去还不知道宋悠悠还有什么奇思妙想拷问他,索性匆匆跟她告了别,疾步快走出了咖啡店。
雨已经停了,宋悠悠也拎起包往出走,从陈承身边走过,掖了掖刚才在店里套上的空调衫的衣襟,又顺顺有些飞舞的发丝,站在街边看夜景,雨珠渗过的地面湿漉漉的,在灯光下泛起亮闪闪的浮光,微凉的夏风拂过,生着绿芽的树梢微微震颤,有种慵懒而浪漫的诗意。
她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卢景岳的话让她想起一些不大愉快的事。
这几年,她确实没有对形象太过用心,她给自己的解释是在杂志社时透支了她在外表上努力的份额,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无一处不需要费心保养保持精致,科学实验一般系统又琐碎的流程,工作不忙时还好,忙起来只觉压力满满,渐渐便想从精致穷、服美役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活得更自由更轻松。
除了见客户时会费心装点,她平常上班几乎怎么舒服怎么来,穿衣服比较休闲随意,脸上也只注意做好保湿和防晒,不再费心思化妆,头发发梢剪齐,很长时间任其生长不用打理,被李遇调侃是永久型黑长直。
事实上,她是在和陈承分手后,不愿再和宋青云伸手要钱的时候,开始节制物欲的;是在分手大半年时,宋青云忽然要给她介绍朋友家的儿子相亲,她对他破口大骂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才真正有了自己买个小房子定居平城的想法。
自那以后,她开始素简,开始节省——少买衣服和彩妆,不烫染头发不美甲,消耗品都是趁着平台活动囤一批,除了之前买车花了一大笔钱,日常没那么必需的消费,已经简省到只剩了买各种书和去是知书店点杯喝的。
宋悠悠没觉得有多难和苦,除了银行卡的数字越来越多,克制物欲和不过分修饰自己,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成熟理智有决断的大人,有资格去评判周艳容,更有资格站在宋青云对面分庭抗礼。
这几年,她一直跟自己说,不能懈怠,她距离在平城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还有很大的差距。
只是,没有想过,她认真工作和朴素生活的样子,落在有些人眼里,却只是被打上了“适合结婚”的烙印。
宋悠悠有些哭笑不得,从吸引力法则来说,她不想被人当成适合结婚的女孩对待,就不能变成别人眼里适合结婚的女孩。可是,有必要吗?
她要为此每日妆容精致,放弃带饭盒进办公室,放飞个性,对外传达出没那么安于室、能引发男人危机感的信息吗?真是可笑。
盯着不远处一处积水,路灯的光让它看起来波光粼粼,她有些气馁地想,爱情是那束光的话,早晚也会褪下去的,到那时,积水照旧是普通的积水。
所以,该重新修饰边幅装点门面,在还算年轻的时候多多营业抓住那束所谓的光?还是,照样素面朝天得过且过,先用一颗脑两只手打好在这城市立足的根基?
这思考实在不值得费太多心力,她踩过脚下的积水,身后有节奏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转过身,陈承面无表情看向她。
宋悠悠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他越走越近,她才确信无疑,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淡淡地注视着她,她和他对视,两人都未说话,陈承的肚子先发出了“咕噜”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