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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袋装金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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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正好看向她,眼神也带了点儿意外之意。
进了房间,方和歌倒在床上就起不来,温有禧倒先收拾了下自己需要的东西,笔记本和笔。这毕竟是研学。
一下午过得让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腿走得发酸。
回到酒店,方和歌探着头说:“有禧,我要洗个澡哦!”
温有禧正坐在床边,掖着头发,盘着腿,打了个研后感的草稿。毕竟是研学,很有可能要写一些东西。
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温有禧大致写完了一稿。
想起老师说解散后可以自由活动,她就有些心痒。
方和歌出来后吹着头发,温有禧踌躇半天,还是问:“和歌,咱们要不要出去逛逛?这附近有挺多可以逛的地方。”
风声开得很猛,方和歌没说话,温有禧垂下头,心想:没听到啊。
不自觉想到之前的经历,到底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去,谁又能分清呢。
算了。
“什么?”女生转过头。
温有禧怔怔地抬头望过去,方和歌头发半湿不干,被烘干得有些凌乱,有的还打着结。
方和歌笃定地道:“你刚刚说话了,是不是?”
温有禧突然不敢和她对视,再出声居然带了点儿哑:“我刚刚……说,要不要一起遛弯?”
方和歌闻言,绽放了一个温有禧见过的最灿烂最美好的笑容。
这种感觉真像太阳照在花朵上啊。
浑身上下连骨头缝都暖洋洋的,耳根子隐约发烫。
温有禧怔愣着,半天也说不出话。
北川市的晚上极其热闹,街边摊铺热热闹闹堆在一起,烟火气浩浩荡荡把所有人都卷了去。
方和歌正站在卖慢回弹的小摊面前挑着,一边哼歌一边捏捏捏,笑着让温有禧也捏捏。
温有禧试了下,手感确实挺好。
人群摩肩接踵,喧闹声从未间歇。
方和歌正低着头看哪个款式最可爱,然后拿着一只小猫形状的慢回弹对着旁边人笑道:“有禧,你看这个像不像你呀?”
她旁边的男生和她大眼瞪小眼,方和歌笑容僵在脸上,噌地站起身子。
人还是很多。
温有禧不见了。
此时此刻,温有禧正被人群裹挟着不知到了那里。
“哎……不是……”
一阵天旋地转,温有禧唯一能做的便是握紧手机,不至于被人挤掉或顺走。
等人流量变少了些,她努努力,满脸涨红地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温有禧是想过人多,但没想到人会这么多。心有余悸,她拍了拍胸口,往旁边走去。
首要的事是和方和歌联系。她急忙打开手机,微信页面圈圈转个没完,最终蹦出一条窄红色,显示网络连接状况不佳。
她也没有方和歌电话。
“……”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事。
她站在热闹的人群之外,不由自主地瞎琢磨:万一找不到方和歌怎么办,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她一向听话,能做到和朋友结伴出来玩耍已经是极限,出了这种意外状况,下意识的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在这种时候,她居然想到了祁无柏。
如果是他的话——
如果,她模仿他的话——
05.
映眼的是满目的亮色。
墙上挂了一大面的袋装金鱼,红色黄色浮在水面之上,波光潋滟的反光。旁边还挂上了很日式的大红灯笼,光影张牙舞爪的投射,像是什么异世界的邀请。
温有禧确信自己没有穿越。
因为正站在那里的,低头观赏,脸上光影伏动如金鱼摇尾而过的人,是祁无柏啊。
“祁无柏?”
温有禧一片空白的大脑也像是跃入一尾红金鱼,回温似的慢慢转动。
她轻声地问,又在下一刻笃定地回:“祁无柏。”
祁无柏转过头,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温有禧心里莫名涌上异样的感受。
像是……看到方和歌笑的那种心情。
淡淡的心悸。
它不代表着任何特殊含义,只是在某一刻提醒着什么。
高大的男生站在那里,被打上一层柔和的光影,连平日里轻垂下的眼都添了几抹彩色,显得有些温柔。
一向淡然而与人保持距离的祁无柏,竟然在这种时候,显得很近人情。
用个很俗很俗的比喻。
就有点儿像那高天原的神明,裹挟着一身红尘烟火,便瞧着与最普通的人无异。
温有禧因为这么比喻差点咬舌头,祁无柏本人要是知道了都得说声土。
因为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她缓过神来,刚想张嘴说点儿什么。
祁无柏抬手取下一袋,递给了她。
而温有禧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那一袋水清澈盈盈,落在手心里温凉一片,是一种很奇异的触感。温有禧惊讶地瞪大眼睛。
几尾很漂亮的红色金鱼,正甩着尾巴荡开水面波澜。
很好看。
温有禧抬起脸,光影也在她脸上荡漾浮动,绽开一束水花。
惊喜的眼瞳波光潋滟,亮亮的。
祁无柏垂下头,逆着光,轮廓模糊不清。他好像是在笑:“我付过钱了。”
“送给你。”
温有禧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原来祁无柏会笑。
不对,他好歹是个人类吧!
夸夸他就得了别把他神化啊!
温有禧喉咙莫名发痒,咳嗽几声,再开口时声音正常了许多:“谢谢你……”
不断有人在她们身后驻足又前行,人群还在热闹地涌动。祁无柏又问了句:“一起走吗?”
温有禧用手感受着生命的游动,仰头对他笑了下:“好。”
她们便一起跻身于人群之中。人影幢幢,摩肩接踵,温有禧趁机和他讲了和方和歌走散的事儿。周遭声音有些杂乱,祁无柏不说话,温有禧以为他没听见,点开手机看看有没有网。
有人匆匆穿行,撞了她肩膀一下。温有禧身形晃了下。
下一秒,祁无柏向她伸出手。
温有禧还没来得及反应,祁无柏又接上一句:“不习惯的话,就攥着我的袖子吧。”
他垂着眼:“这样,就不容易走丢了。”
远处不知为何放起了烟火,大朵大朵浓烈绚烂的花绽放在夜空之上,光束划了很长一段距离,在黑幕上留下了极浅的痕迹。
有人停留,有人抬头守望,有人笑着闹着举起手机。
温有禧一边轻轻攥着前面祁无柏的袖子,一边扭头看。
火树银花,闪耀时刻。
回过头,少年的肩背宽阔,像是能撑起片天来。如此沉稳不迫地带着她往前走,就真的没人再来撞她的肩膀。
手腕上有明显的垂吊感,她看去。这袋金鱼的意义,和她流泪的时候他递过来的两包纸巾一样。
也许并不是淡漠和不关心呢。
也许祁无柏,只是在用他的方式来帮助别人呢?
这兵荒马乱差错缤出的晚上,由温有禧见到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方和歌作为完美的结局。
方和歌并不孤单,她旁边还有个和她聊了半天的男生,见她朋友来了就和她挥手告别了。
方和歌蹦蹦跳跳地过来,一开始还笑嘻嘻的,后来看到祁无柏,面上表情诡异的滞空了一瞬。
火速把人拉到自己身边,鬼鬼祟祟地和她小声讨论。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一转头人就不见了,还没办法联系上……你怎么和祁无柏走一块去了?”方和歌语气有些嗔怪。
温有禧却并不委屈,心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洋洋一片。
她想起件事:“可是我也很担心你啊。而且刚刚和你聊天的那个男的,一看到我们就走了,怎么回事啊……”
“那个男生是本地的高中生,看我一个人才陪着我的,人是好人,我俩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呢!”
“我也是偶遇祁无柏啊,多亏他我才能到这里。”
两个傻乎乎的,诚心诚意担心着彼此的姑娘。
祁无柏站在旁边,无意去听女孩子们的心里话,只是瞥到温有禧下弯的眉角,被关心后有些开心的傻模样。
他无端地,心底有些发软。
……
温有禧和方和歌晚了些时间才回到酒店,一躺到床上眼皮就拼了命地够到一起,躺在柔软的床上,甚至谁也没说一句话,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睡死过去。
怀揣着忐忑迷糊的心情,研学之旅结束了。
06.
温有禧正在面临良心的考验。
旁边那空荡荡的座位上,桌面上只放了一本语文书。
语文书里夹了一张纸,半遮半掩地露出一角。她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凑过去,连呼吸都轻缓。
作文纸。
温有禧突然想起前天的语文课上,一向擅长跑题的老师笑眯眯地问:
“那么,同学们的梦想是什么呢?”
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七嘴八舌地讨论开。
没有人在年少时只想当一个普通人,梦想更是五花八门。
温有禧很少想过这类很虚幻的看不真切的东西。
家人的期望和最有面儿的专业,好像都不算梦想。
“剔除掉家庭和社会的因素,你最想最想干的职业是什么?”
高中时老师教写议论文还是比较多,眼下留了一篇关于梦想的作文,又更偏向于记叙文。
温有禧写得普普通通,她规矩地按着应有人生路线走,从未有过偏差。未来的职业也应该是考公。
简单的普通人的一生。
祁无柏那节课趴着睡觉,醒来后问她这节课讲了什么。
梦想。
他搓了搓脸,说:“嗯。”
“嗯”是祁无柏的暗语。意为可以了,知道了,结束了。好像她和他之间无论是谁先开口,都以一阵简短鼻音结尾。
温有禧习惯了这样不热不冷的对话节奏,习惯了这样不热不冷的祁无柏。她什么也没说。
“谢谢。”
祁无柏说。
温有禧突然想笑,于是她客气地笑笑:“没事。”
高二下学期,祁无柏来学校的时间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于是他和她之间的交流便变多了些,在聊天框里,他问她老师有没有讲什么。
她把笔记发给他。
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她心想谢谢,说谢谢啊。
祁无柏:【……谢谢。】
温有禧想她和他同桌一年半,默契还是有的。她没有问他不来学校是在干什么,他也没问她为什么英语笔记里还混杂着数学笔记。
语文书里夹着的作文,关于祁无柏的梦想。此时此刻暧昧地露出一点儿内容,简直像勾引。
私自动别人东西是不好的。
可是她帮了他很多次。他没来,作为她的同桌,只是顺手的事。
真的只是好心。
她轻轻抽出来,迎入眼帘的是一句话。
“太有目的地的人生只会迷路。”
“而我只是来这个世界散步。”?
祁无柏这种人,梦想会是什么?
……
温有禧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祁无柏发来的。
站在楼梯口,温有禧突然有点儿紧张。直觉告诉她,这扇通往天台的门堪比潘多拉的魔盒。
一旦打开,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深呼吸几次,温有禧神色端正,推开门。
蝉鸣和热风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今天天气很好,天蓝的像要滴水,白云绵延铺了半边天空,软乎的让人想咬一口。
浩浩荡荡的盛夏中央,祁无柏坐在那里。
像察觉到什么,他转过头来。温有禧慢慢地朝他走过去。
她暗自数着数,从天台门口走到祁无柏身边,一共十六步。
她把他要的书递给他。祁无柏接过,没翻开。
对不起和谢谢你,这两句话重叠在一起。
祁无柏抬头,温有禧说:“对不起,我看了你的作文。”
“……”祁无柏愣了下。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添了许多微妙的情绪。
比如慌张,迷惑,甚至……好奇。
那样生动的表情,温有禧也愣了下。祁无柏搓了搓脖子,有点儿不自在:“啊……没事儿。”
又莫名添了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通篇读下来都很简单,没什么高大深的立意,文笔和格式甚至算得上朴实。
如果放在考试里,也就是粗略看一眼就能评出分数的作文。
不算最好,但又不算太差。
像祁无柏这个人一样。
温有禧轻轻笑了下:“挺好的,真的。”
祁无柏的作文里写,他的梦想是清闲又自由的过完一生。
多普通,多不值一提的梦想。
温有禧笑着,却怎么也没法说她看完之后竟然很受触动。
这个时代,如果有人想当英雄拯救世界,那就有人想当反派为所欲为。
如果世界需要这些两极分化的人,那同样需要那些平静过自己日子的人。
又不是非得活得惊天地泣鬼神才算真真正正的活。
平凡的过完一生,不就已经十分了不起吗?
温有禧抬眼就看见祁无柏在笑,晴空万里,风也温柔。少年眉眼轻轻弯了一个弧度。
在一片蝉鸣中,温有禧准确无误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笑得那样柔和的祁无柏。
温有禧一瞬只觉得口干舌燥,祁无柏转过头对她说——笑着说:“谢谢你。”
说完他自己都顿了下:“我是不是说太多次了?”
温有禧也笑着坐了下来:“每次基本上都有。但你其实可以……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她拿不准主意,迟疑着看他:“我们……算是朋友吧?所以你可以不用很客气,你也帮过我忙啊。”
祁无柏对上她的眼,像是在想什么,而后他点点头:“嗯。”
又来了,祁氏结尾。
温有禧决定不再瞎想。她和他同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这一节课聊得多,以前对他的判断未免也太过刻板,直到现在她才算真正坐在他旁边。
她不想就让这刻时光匆忙结束,于是开口找了个话题道:“祁无柏,你知道他们说我和你很像吗?”
祁无柏手臂撑在后面,姿势舒服又大大咧咧。
听到这话他笑了下:“我们像吗?”
我们。
温有禧一提起这事,其实心里有点儿小酸涩和自卑,团吧团吧想当笑话给祁无柏讲。
见他笑了,她也扯出个笑来,想说——
是啊,我们不像。
我们怎么能像啊。
祁无柏看着她:“可我觉得你比我好啊,好上很多。”
温有禧眨了下眼。
她很努力了。
从小到大不做出格的事,从来不让父母老师担心。
就连这种时候,也拼了命地不让自己落下泪。
祁无柏见她垂下头,神色很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
温有禧仰起脸:“谢谢你。”
祁无柏说:“不是说好不再说谢谢了吗?”
“你说我们是朋友。”
他说到朋友时顿了下,温有禧顺势抬头看过去。
他说:“不过我还是很想说。”
“我没来的时候麻烦过你很多次。”他指了指温有禧拿过来的书,“包括这一次。”
“不过以后可能就不需要了吧。”
那日天高云淡,阳光难得没那么烈。照在祁无柏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