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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悄然几度秋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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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曾经怀着无比深沉的心情说过,花开如火,也如寂寞。
在这个繁花似锦的本该快快乐乐的日子里,我的内心其实也是相当寂寞的,都寂寞得生出一层翠绿色的苔藓了。
我心中那团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重重痛苦,种种悲哀,不能都向身边的人一一倾诉,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别人怎么也体会不到我所承受的巨大折磨,以及这种折磨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难以忍受,虽然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富有强大的同情心,从情理上来说似乎应该足以温暖我孤寂如冰的心灵。
关于这一点,我不想多说。
这会显得我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一恍,悄然几度秋凉;一惚,不觉满城冰霜。
对于像我这样一个心中始终装着完整的秋天的人来说,外面的盛世繁华、满街欢歌,以及春风拂面、杨柳依依,注定都和我关系不大了,我已然体会不了房外这所有的幸福和快乐了。
现在,不如索性将这些无辜的纯粹的美好都送给别人吧,连一样也不要留,毕竟“断舍离”这个词也挺时髦的,我不妨实行一下。
我记得叔本华同志曾经说过,人的面孔要比人的嘴巴说出来的东西更多,更有趣,因为嘴巴说出的只是人的思想,而面孔说出来的却是思想的本质——此公诚不欺我也。
那么,如果现在有人仔细地观察我的面孔的话,一定能从中看出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来,因为我现在就感觉自己有点非同寻常。
在我对我的例行观察中,我明显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尽管这种我认为还算比较客观的观察还只是我想象当中的一种模拟行为,而并未确切地付诸实践。
我其实并不担心我的面孔会出卖我的灵魂,因为我的灵魂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什么可以出卖的价值,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平庸之徒,无能之辈,压根没什么稀奇宝贵的地方可供别人鉴赏和佩服。
我还非常幸运地知道,我全部的幸福,其最主要的基础就是稳定而持续的安宁与满足,没有什么不幸的节外生枝。
可是现在,我虽然自己感觉心灵很是满足,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需求了,但是脑子里却难以真正地安宁下来。
我感觉有一万只蜜蜂在我跟前不停地飞舞,它们都试图用可怕的尾针蜇我,非要把我弄得面目全非不可,好像这就是它们存在于世的全部价值所在,虽然最后它们自己也要命丧黄泉。
我当然不怕变成可怕的猪头,那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却极其担心会捎带着失去对自身的控制。
恐怕每个人都会害怕失去这种天生的控制能力,这是人的本能之一,说起来也没什么可耻的地方。
关键时刻,我又能十分迅速地原谅自己。
这是我所珍藏的为数不多的生存法宝之一,我当然也是轻易不肯拿出来示人的——如果你能猜到它,那么算你聪明。
所以,你能看见这句话,便是你的巨大幸运。
另外,不必感谢我,请感谢多彩而瑰丽的生活吧。
有道是,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没想到关于生存还是毁灭的抉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咦,好熟悉的话,哦,感谢声音沙哑的刀郎,这确实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而我却什么都没准备好。
此情此景已然确切无疑地表明,我就像一个赤露露的浑身上下都带着奶香的婴儿,突然间被居心叵测的恶人扔进了动物园的虎山之上一样,只能任凭凶猛残忍的老虎来啃噬了。
万能的主宰(如果真有这种珍贵的生物的话)留给我从容思考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必须得抓紧利用,虽然最后的结果对我来说不过都是一片毫无意义的虚无罢了。
试问,谁的人生到最后不是一片虚无?
我已经放弃挣扎了,因为任何企图都是徒劳的。
后来等我彻底变得生机勃勃、神采奕奕了,至少是别人(即那些所谓的活得还不错的人)都觉得我已然满血复活了,有人曾经非常认真地问过我,当时你的脑子里到底都想的什么呀?
我不禁笑着和他说,其实和你想的也差不多。
但要硬说其中有什么本质性的差别的话,那么多少也是有点的,就是和许多活得较为滋润的人相比,大概类似于猫和狗的区别吧。
“你通过狗的行为,”然后我又进一步解释道,心情看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大致能够判断出它的基本想法,猜测出它的大概意图,但是猫的行为和想法之间就没有那么强的逻辑关系,大多数情况下猫好像什么都懂,只是懒得理你而已。”
这个人听后也不由得笑了,他觉得这个说法也勉强说得通。
其实,除此之外我也给不出其他更好的答案了,因为无论是狗还是猫,都无法和人类直接沟通,这一切都只是人类的随意猜测罢了。
就好比,我现在说得再清楚,再有逻辑性,再天花乱坠,那也不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了——毕竟一切的一切都时过境迁了。
换言之就是,人类不能同时踏进两条河流。
这个世界除了你以为的,还有他以为的,还有我以为的,就是没有什么大家共同以为的,就是没有什么真正的对和错,除了数理化等自然科学知识以外,毕竟这些东西历来都是不讲什么三观的。
我知道,肯定有人对此不以为然或者不屑一顾。
这些人会咋呼着说,还有求同存异啊,还有搁置争议啊,还有寻求最大公约数啊等等,什么事都不能走向极端,不能只看一个方面。
而我会笑着说,这一切只不过都是你以为的罢了,压根就没什么可说的,就像一个数学天才不会去和一个文盲讨论微积分一样。
这世上总有许许多多的聪明人,习惯于在人生那张看似硕大无比的白纸上写满绚丽辉煌、光彩耀眼和醒目夺人的东西,并以此来向世人不停地炫耀着,好获得一种十分肤浅而短暂的超越感,而并不在意自己内心深处是否真的需要这些东西,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是否具有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