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谣》白宁枫

6、回忆

　　北辰的意识慢慢涣散，眼前的五彩极光变换成各种形状，最后幻化成两个身影，一青一白。

　　白衣女孩拉着青衣男子的衣袖，娇笑倩兮：“你是谁？长得这样好看！我怎么没在天界见过你。”

　　青衣男子面容清淡如画，他将白衣女子抱了起来：“我是花神玄素，甚少来天界。你是谁呢？”

　　“喔，原来天界的花都是你让她们开放的呀”，白衣女孩搂住青衣男子的脖子，笑道：“我是华琰，父神说我将来会是天界的战神。呐，你把种花的方法告诉我吧，以后我去哪，就把漂亮的花朵种在哪。”

　　青衣男子微愣，眼里的疼惜一闪而过，这样美好的孩子以后就是沾满血腥的战神，父神他情何以堪。

　　然而他没有说破，只是点点头：“好。”

　　白衣女孩笑了，“那上神你的本身是什么，能变出来给我看看吗？”

　　一支亭亭玉立的青莲静静绽放在瑶池，说不出的风姿绰绰。

　　他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也没有说过什么，那时的他是一支与天地同生的莲花，一成人形便是上神。而他只是觉得她可怜，看着她慢慢长大，作为战神征战六界，每次归来便是一身血红和创伤。

　　多少血泪，等待她的不都是胜利，许多次都凶险万分，就如她被暗算，整个身躯将近被劈成两半。当凤凰驮着她回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抱起还是少女的她，去到西王母的仙山。

　　百年后，她的伤口消失不见，充盈的神之息流淌在她的身体里，甚至比受伤前还要充沛。她醒后不见他，于是找遍了整个天庭，终于在银河旁看到了静静坐着的他。

　　然而，那一头黑发已经变白，铺散在水中。

　　容颜未老，华发已衰。

　　青衣男子看见她，淡淡微笑：“阿琰，我终于老了。能体会凡人的生老病死，也未尝不是一种快乐。”

　　白衣女孩哭红了双眼，扑到他怀里：“胡说！你是神，才不会死！我不许！”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眼里是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神与天地同在，直到世界的尽头。阿琰，只希望我能守护你到永远。”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青衣男子轻轻叹息。

　　而还在哭泣的女孩并没有听到这一句喃喃。

　　时光对于上神来说如同静止，岁月如歌，她终于长成女子，而他还是当初的模样，静静守候在她身后，为她疗伤。

　　不同的是她不再叫他上神，而是唤他的名字‘玄素’。

　　“玄素，这次平定青丘叛乱，我不出一百年就会回来。你等我！”白衣女子朗朗而笑，银甲英姿，眉目却是静好。青衣男子轻轻点头，望着白衣女子的回眸一笑，他终于展颜。

　　青衣男子在荷塘边抚了九十三年的琴，天界的莲花开了又谢，她终于回来了。白衣女子眉间不再舒展，诘问他：“玄素，什么是爱？”

　　指下琴弦断，他抬头看她，只听她低头说：“离渊说他喜欢我，可是什么是喜欢，我不知道。”

　　“谁是离渊？”青衣男子听见自己问。

　　她道：“是魔界魔君。这次他也在青丘，跟我打了七十一场，我输了他一场，不过他最后跟我说，其实是他输给我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爱上我了，所以赢无可赢。”

　　青衣男子淡淡问：“那你如何回答他的？”

　　她眼睛一亮，“我没答应他，我根本不喜欢他啊！玄素，你在乎吗？你在乎我喜欢谁吗？”

　　他笑得淡雅，身侧断琴化为一片白云，消失不见。

　　“神魔有别，你和他终无可能。”

　　她问他什么是爱，但草木无心，青衣男子又如何知道。

　　白衣女子希冀的眼神渐渐变得淡然，她苦笑：“莲本无心，我又怎么能期盼你能懂？玄素，这一次我要去镇守魔界之边，不知道再回来是什么时候了。”

　　之后便是她与魔君离渊相爱的传闻，她为了离渊私自打开魔界之边，引得妖魔攻击人界。等她悔悟时，妖魔已经侵入南天门，众神纷纷投入战火，六界一片疮痍。

　　青衣男子终于按耐不住，下界去寻她。

　　人界入口，十里荷塘，白衣女子一身白衣战甲，静静站在湖畔，她看见他来，只是浅笑看他。

　　他望着她憔悴的脸庞，低声问：“值得么？”

　　白衣女子答：“值得。我信他不会骗我。”她回头看了看衰败的荷塘，眉间静好，那一片莲花自从神魔大战以来，就再也没有开过。

　　“玄素，你能让她们再开花吗？”

　　花神之力，能让虚空凭地绽放花朵，但他没有告诉她，这片莲花已不是刚才那些，而是他用自己的元神种出来的。

　　“跟我回去吧，华琰。”他请求她，得到的却是她：“玄素，你爱我吗？”

　　他没有回答，她明了。

　　“不，我要在这里等他。”

　　青衣男子只身回到天界，再后来就是离渊欺骗了华琰，华琰以戴罪之身回到了天界，镇守南天门。

　　当离渊攻到南天门之时，只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而她也只是笑笑，回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白衣女子最后还是不敌魔君，就在临近灰飞烟灭的那一霎那，不远处一时霞光万丈，瑞气腾腾，整个天界都弥漫着莲花的清雅香气。青衣男子疾步而来，将她从离渊手里救了下来。

　　瑶池旁，他对她说：“以后你要是想见莲花，就去人界入口的十里荷塘。上次忘了告诉你，那里的莲花已经被我重新种过了。以前的莲花精魂全灭，即使是我，也不可能救回。”

　　他的仙气源源不断地涌到她身上，替她补好了破损的元神。感觉到他元神的衰弱，白衣女子伸手去拉他，没想到他纵身跳入瑶池，以身炼剑。

　　两把神之剑浴水而出，停在她面前。

　　耳边是他最后的话语：“华琰，我希望你能幸福。”

　　白衣女子抱着两把剑痛哭，选了那把紫色的紫电，一扫天界妖魔，最终把剑停在了离渊的脖子旁。离渊没有挣扎，冷冷道：“还是我输了，可惜没有得到你的心。”

　　她没有杀他，只是将他重伤后就独自去到了极地冰渊。

　　天空五彩极光，白衣女子跪在地上，看着流转着神之息的两把剑，喃喃：“原来，不知道爱的人是我。玄素，玄素……”

　　她用自己的躯体修补了天地，失去本体的庞大元神沉睡在冰渊，静静等待着轮回和宿命的到来。

　　至此，天界再无花朵，唯剩瑶池一朵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