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与飞贼》沉默的小飞鱼

67、病重母亲

　　与众人一起安顿好昏迷的狄云飞，苏云牧又简单地说了一遍昨晚的遭遇。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说出狄云飞盗侠的身份和那个为他指明方向的神秘声音。

　　等他说完，外面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白日里的喧嚣也在不知不觉间传入了耳中。

　　“哈——”几乎一宿没怎么睡的苏云牧此刻神思沉重，不可避免地打了几个哈欠。

　　陆小鸣见状关心道：“呼，这一夜可真够惊险的，还好少爷你和狄兄弟都没事。不过少爷你看起来很累，还是尽快去休息吧，要是累坏身体就不好了。少爷你放心，狄兄弟这边我们会照顾好的。”

　　霍玄枫道：“嗯，快去歇着吧。还好你没出事，不然嫂子那边我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休息的事暂时不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苏云牧按压了一下太阳穴摆了摆手，朝陆小鸣道：“我记得捕快中有一个叫赵伍的人，你找个借口帮我把他叫到书房，我有事要问他。”

　　“…好吧少爷，我这就去找他。”陆小鸣叹一口气正欲转身，苏云牧却又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眼神无比认真危险地补充道：“如果他想逃跑，不必手下留情，直接打晕扛过来就是！”

　　陆小鸣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少爷，你这是…”

　　苏云牧扬手道：“放心，后面会跟你解释的，你先照着做，注意尽量别惊动其他捕快。”

　　陆小鸣郑重点头：“好吧，我知道了。”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霍玄枫感到纳闷：“突然间怎么了？这么严肃做什么？”

　　唐小禾若有所觉，做出猜测道：“大人，那个叫赵伍的捕快，是不是就是昨天说狄捕头他们中埋伏的人？”

　　“没错。”苏云牧点点头。

　　“有这种事？”霍玄枫反应过来，回想道：“这么说起来，昨天我们去找山匪寨子的时候，确实有个捕快突然肚子疼，提前回去了。嘶，难不成？”他忽然停下看向苏云牧，没有继续说下去。

　　“该不会是那个捕快和山匪里应外合，故意传递假消息，所以才导致苏公子被抓的？”苗萱灵则丝毫没有避讳地紧跟着说出真相。

　　霍玄枫和唐小禾这下不说话了，苏云牧表情凝重道：“现在说到底也只是怀疑，具体情况得在问过赵伍之后才能下决断。不过话说回来，我被抓走的这段时间，你们就丝毫没察觉出不对吗？”他话锋一转，看向霍玄枫和唐小禾两人。

　　唐小禾干笑了两声，没有回答，霍玄枫无奈解释道：“你被抓走之后，大家光顾着想办法救你，哪还有心思留意这些有的没的。”

　　“那你们想出办法救我了？”苏云牧问。

　　“当然。”霍玄枫立即答道：“你没看见我一大清早就准备骑马去找人吗？”

　　“找谁？”苏云牧又问。

　　霍玄枫神色不自然道：“找本地郡守吧…请他调遣军队帮忙。我可是考虑过的，只要把你我的身份告诉他，不怕他不帮忙。”

　　苏云牧听后摇了摇头，“真亏你能想出这种办法，等你说服郡守出兵帮忙，估计我早死八百回了。就算不死，也得缺胳膊少腿，变成残疾人了。”

　　唐小禾劝道：“大人，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您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霍玄枫气不过，争辩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黑风山那么大，人手还不够，我又不知道山匪寨子在什么地方，盲目去救你，万一惹怒那伙山匪怎么办？”

　　“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当时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要不是狄云飞这小子冒死相救…”

　　说到这，苏云牧突然停下来，看向双目紧闭、仍在昏迷的狄云飞。

　　这么说起来，狄云飞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怎么知道山匪寨子的位置在哪？

　　嗯…算了，还是等他醒来再问个明白吧。反正这小子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得给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清楚。

　　苏云牧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替狄云飞压好被子，重新朝霍玄枫等人道：“你权当我是在发牢骚吧。走，先去书房，看看赵伍怎么说。”

　　陆小鸣这边找到刚起床没多久，精神萎靡的赵伍，说：“你是赵伍对吧？走，跟我去趟书房。”

　　“啊、啊？陆、陆管事？为、为什么一大早叫我去书房？县令大人他，不是被山匪抓走了吗？”赵伍瞬间恢复清醒，神情紧张地问道。

　　陆小鸣语气不悦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少爷要找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赵伍忙掩饰道：“哦哦，以前县令大人还在的时候，不是经常叫人去书房谈话吗？我以为这次也一样来着。不知陆管事这次叫我去书房干啥？莫非是霍公子叫我去的？”

　　陆小鸣一笑置之，没有正面回答：“问这么多做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跟我来。”

　　赵伍没法拒绝，只得心怀忐忑地跟上。

　　待进入书房，不等他反应，霍玄枫直接从门后现身，动作迅速地关上门扉。这种行为就好像在提防他逃跑一样。

　　但他仍保持着镇定，心存侥幸，认为霍玄枫等人不可能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即使知道，也应该没有足够的证据才对。

　　可当他绕过屏风，看清正坐在书案前的人后，登时乱了方寸，六神无主起来。

　　“赵伍，本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略微昏暗的书房中，苏云牧语气如常道。

　　“苏苏苏、苏大人，你你你…”赵伍被吓得不轻，已是三魂没了七魄，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云牧笑道：“放心，我不是什么索命的厉鬼，你也不用这么害怕。还是说，你没料到本官能活着从山匪手里回来，所以才这么害怕的？”

　　赵伍惊愕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慌忙摇头。

　　“赵伍，你应该知道本官为何叫你过来吧？”苏云牧收起笑容，神色转冷道。

　　“不不、不知，卑职不知道…”赵伍声音细小，磕磕绊绊道。

　　“大胆赵伍！你身为衙门的捕快，居然伙同山匪，设计陷害本官。你可知陷害朝廷命官是何罪名！”苏云牧突然一拍书案，厉声发难道。

　　赵伍被这一下吓破了胆，哪还有心思辩驳，“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求饶道：“大人，卑职、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实在没有办法啊。”语气中已隐隐有了哭腔。

　　苏云牧双眼微眯，气势仍压在赵伍身上，“有何无奈，你且说来听听。若是还敢撒谎，就休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不不、不敢，小人不、不敢欺骗您，事情是这样的…”赵伍开始讲述起他这么做的缘由。

　　“大概在四个月前，我娘下地干活时摔了一跤，把身体摔出了问题，从此一病不起。我为了照顾我娘，便离开了衙门。对了，那个时候苏大人您还没来衙门上任，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小人说的都是真的，您要不信可以找张德张大哥确认。”

　　“不用确认，本官刚来衙门的那天曾听张德说起过这件事，陆小鸣当时也在场，可以证明。”苏云牧看了一下陆小鸣的方向，安抚道。

　　陆小鸣一脸茫然：“欸？有这回事吗？我完全不记得了。”

　　“那是你记性差，忘了自己当时笑得有多开心吗？”苏云牧不悦道。

　　“有吗？”陆小鸣还是一脸茫然。

　　苏云牧懒得管他，朝赵伍道：“别理他，你说你的，你娘生病和你陷害本官有何关系？”

　　“治病需要钱啊，大人。”赵伍丧气道：“我娘这一病，十里八乡的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只能每日靠汤药吊着，几乎耗光了家底。”

　　“我本来快坚持不下去了，但在一天晚上，有个蒙面人找到了我，说只要我帮他做事，他就会给钱治我娘的病。”

　　苏云牧打断道：“陷害我的事，也是那个蒙面人指使你做的？”

　　赵伍点头：“对，他让我回衙门做他的内应。衙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勾结山匪陷害您的事也是他教我做的。”

　　苏云牧问：“你认出那个蒙面人是谁了吗？他给了你多少钱？”

　　赵伍摇头：“那个蒙面人一般只会在晚上和我碰头，我看不清他的样貌。自从他找到我，前后大概给了我五六十两银子，不然小人也不会替他做事。”

　　“什么！？”陆小鸣震惊：“你居然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就陷害我家少爷，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的命有多贵啊！”

　　“陆管事，我也没有办法啊，那可是我娘的救命钱，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娘…”话到此处，赵伍已是泣不成声。

　　“陆小鸣你给我闭嘴。”苏云牧冷声呵斥，又对赵伍说：“你娘既生了重病，为何不告诉本官，反倒干这种会掉脑袋的事。”

　　赵伍哽咽道：“您是高高在上的父母官，哪里会在乎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死活，我跟您说这些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苏云牧眉毛微皱：“既是父母官，又怎会高高在上，不顾底下人的生死。”

　　赵伍沉默一阵，虽没有反驳，但明显不认同苏云牧这话。片刻后，他一抹脸上泪痕，以头嗑地道：“苏大人，小人自知死罪难逃，可小人实在放心不下我那病重的老母亲，您能否…让我在死之前见我娘最后一面…”

　　说着说着他又哽咽起来，生怕苏云牧不答应他的请求。事实上，苏云牧也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拒绝他，可苏云牧接下来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听苏云牧微叹一口气后，缓缓道：“赵伍，你所犯之事本该是死路一条，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本官可以免你死罪。”

　　“欸？”赵伍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苏云牧。

　　苏云牧继续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死罪虽然可免，但活罪依旧难逃，本官需要你将功赎罪，协助剿匪。”

　　“大人您的意思是？”赵伍惊愕道。

　　“以后再跟你详细说明，如今当务之急…”苏云牧的视线转到苗萱灵的方向，询问道：“苗大夫，你医术高超，能否请你去赵伍家中看看他的母亲？一方面验证他的话是否属实，另一方面如果他的母亲真的病重，可否请你帮忙看看？”

　　苗萱灵笑道：“我还正想着苏公子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去了呢。”

　　苏云牧轻轻点头，又对霍玄枫说：“霍兄，苗大夫才刚来定安县，人生地不熟的，你也陪她去一趟吧。”

　　霍玄枫摇头道：“你可真会使唤人，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吧。”

　　“大人，您…”赵伍十分不解。

　　苏云牧却道：“这里不是公堂，你不需要跪着，赶紧站起来和他们一起去你家中看看你的母亲吧。路上可千万别想着逃跑，知道吗？”

　　“多谢大人！”赵伍没有立即起身，磕了两个响头后，才被霍玄枫拉着离开了书房。

　　陆小鸣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不解道：“少爷，你就这样轻轻放过了他吗？他可是差点害了你啊！”

　　“我知道，可终究是个苦命人罢了，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你能比他做得更好吗？”苏云牧反问。

　　“我…”陆小鸣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唐小禾劝道：“大人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小鸣哥你就相信大人吧，别胡乱纠结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事交给你们去办。”苏云牧话锋一转，吩咐道：“陆小鸣，你帮我暗中留意衙门的其他捕快，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被收买的人。”

　　“啊？还有吗？”

　　苏云牧道：“凡事小心为上，同样的错可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嗯，我明白了，少爷。”

　　“至于唐姑娘你，”苏云牧递过一张药方，解释道：“这是苗大夫给狄云飞开的药方，麻烦你去药铺抓药回来，煎药的事也同样麻烦你了。”

　　“没问题大人，交给我吧。”

　　日过中天，便要西落，狄云飞是在这时候醒来的。刚一睁眼，便感到头痛欲裂，他下意识地扭动脖子扫视四周，发现这里居然是他在衙门的房间。

　　自己居然活着回来了？

　　狄云飞对此感到诧异，他本以为自己没机会再醒来的，可现在居然平安无事地回了衙门，这是否说明苏云牧也平安无事回来了？

　　不行，得去确认一下！

　　狄云飞挣扎着起身，被子也从他身上滑落，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凉意传来，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他这才发觉自己上半身竟然没穿衣服！

　　有所感觉的他又急忙撩开被子往里看了看，这一看更不得了。

　　他下面也没穿！有人把他全身的衣服都扒光了！

　　等等！话说自己原先是不是穿的夜行衣来着？再等等！自己救苏云牧的时候，是不是暴露了盗侠的身份？

　　狄云飞猛然记起了所有事情，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要不要赶紧逃跑。可他现在全身□□，大白天的就这么跑出去，万一被人看见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狄云飞生平第一次感到这么慌乱，可更让他惊慌的还在后面，屋外响起了苏云牧的声音！

　　“大人，这是熬好的汤药，麻烦你去给狄捕头喂下吧。”

　　“好，辛苦唐姑娘了。”

　　狄云飞几乎是想也没想，赶紧重新盖好被子躺下，装起睡来。

　　“吱呀”一声，开门声响起，苏云牧端着药碗进来，又伴随“吱呀”一声重新关上，与外界隔开，只余下苏狄两人。

　　此时室内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前者的脚步声和后者略微不规律的呼吸声。

　　苏云牧走近，敏锐地察觉到被子有被掀动过的痕迹，嘴角也在这时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

　　这人八成是醒了，现在应该是在装睡，苏云牧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