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落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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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王府的车驾套着是独匹的良驹，打前一左一右俩小厮开路，正中牵马的、两侧伺候的，外是道尾护卫，统共亦有十几人。紫红的帘子上犹一丝丝打上了金黄的络子，左侧的窗却是揭开的。朱翊铭安坐其中，而并不去瞧外头，反是一道道抚了掌中端置的折扇，手一顺溜儿下来，拈上了那坠子，任扇穗儿平铺在指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在午门口停了，小厮搁好小凳便撩起了帘子禀请青王下车。朱翊铭曲身下了，一径撇下统共跟随的人，只单单一个进了宫去。
先至承乾宫与瑞贵嫔请安，恰是膳间，慕氏因留进饭，母子二人又说了会子话。待辞出又是两个时辰之后。朱翊铭前脚方离了承乾宫殿门，早有平日里时常支使的小太监唤作安子的迎上听差，于是对他耳语吩咐诸言不提。
宫城的园子较之王府更显恢弘。顺着山廊朝不远处一座殿落而去。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朱翊铭的步子急而不乱，折扇顺着食指来回打着圈圈，偶至岔口道子处，却瞧见小安子领了一个女人在前。便有意放轻了动静不急不缓朝前靠了过去，犹是三尺之距，他一声轻笑，正待言语，不想那女人如何惊了，脚下一滑，堪堪撞在了怀中。
却见青丝垂柳，眉尖若蹙，瞳孔中隐带着薄薄的不安，樱唇玉齿之间不经意溜出一声低呼。乍瞧来，虽非倾国倾城绝色，却也是别有个中韵情。
匆匆一瞥，尚不由朱翊铭尽兴，那女人早早站稳了身子，不动声色离远了几分。如此的尴尬，却在那一瞬过去之后再无踪迹。她躬了身子，淡然如初地致予她的歉意，尽管、她并不知这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是谁家王孙：“是小女子无心之失，请大官人海量汪涵。”
朱翊铭并不曾听得她的所言所语，只是瞧着她的唇一翕一合，不禁勾勒起浅浅的弧度。她不似陇三行动含情，而是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不经意间成了最大的诱惑，让人无法相信，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曾做。
小安子早已不知所踪，朱翊铭瞧了四下无人，越发纵然，他摊开双臂，肆意笑道：“本王竟不知投怀送抱，却有此等姿态。”
凭是伊人心思，怎会遗漏那一声“本王”，她下意识去寻那位领她至此的内侍公公，却发觉此刻除了二人，连原先尚有的零星过路者都不可再见。于是她似乎明白了“有位主子请小姐的画儿”是怎样的缘由。她暗暗抬目，正对上他无所顾忌打量的目光。她拧了拧眉，却并不问他是谁、意欲何为，只是阖目一笑，而后匆匆扫过他面上，道：“这般情形下，多是投错了怀，送错了抱。小女子自然也是如此。”
“错？”朱翊铭分明有些难以理解这样的字眼。在他的意识中，或只有能与不能，成与不成，于是他摇了头，随手展开了折扇，将对面之人体外余香吹拂了身侧，渐渐，他的眼底竟有些迷离的沉醉：“或是天命天缘，或是有心人为之，本王原不作他想。”
她是觉了怎样的可笑，才会轻挑了眉间。这让朱翊铭瞧得有些恍惚，此后自叹了一回造物之可称誉，斯有巾帼作此轻狂莫若如此风华。而她的目却始终不曾落在他身上，廊外的景致是假山叠嶂、翠竹丛生。美则美亦，却又引了她一声叹、一声似惜非惜，道：“可惜既非天命之缘，亦非有心人为，只是落了冰，惊了心。”
朱翊铭下意识地去瞧廊檐上的水珠子，继而很快明白了什么，只是、这并不是重点。于是他哗啦一声阖上了折扇，拢在手中朝那女人走近了许多，一面犹道：“小姐许是瞧岔了。这会子何来的冰。即便是有……”他眯了目，语气一时比一时暧昧，缓缓朝她躬身靠了过去，耳畔仿佛传来她心窝子那儿的跳动，只抬目之间，那眉宇上的淡泊，又让他疑惑。他侧着脑袋，一如别样的认真，只有眼底深处的戏谑，而后手中的折扇，抵上了她的前胸，他笑，继续了方才未完的话语：“即便是有，也在小姐此处，候的是本王相捂。”
折扇生生硌着，由她有些抵触，只是她太过了解王孙公子的自诩风流，于是视线由那扇骨，划向他的面庞，任他不急不缓直起了身子，收回了扇子。她终于舒了口气，却始终没有表露在外，只是一如的淡：“心若碰着了，手也就抖了，这画儿也就画不好了。”言语间，她已移开了身子，作势要朝旁走开，几步开外，她似是预觉了他的心思，于是乌眸轻转，回头说道：“小女子妄作计耳，猜殿下是与同路罢。”
他依然的百般不以为意，清秀的面上却透不出一丝一毫的无赖，连那样的话语，都似理所当然，他只有一句：“陇千户相邀，朱翊铭却之不恭”。
这样的同行，从陇月夜第一句话起，便是料着的。乃至此刻听了那个名字，便更加添了些明白。她行且回眸一笑，却蓦地说道：“早先便说要为诸王画像，今儿且巧，但不知青王殿下赏脸与否？”
伊人束手而至腰间，行举虽是端淑，却总在不经意间由他寻着了婀娜风情，几是毫不犹豫，朱翊铭便想起这么一句：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此刻的他却蓦地生起了江湖豪侠的放任，眉宇间竟显了桀骜，只听他道：“既诸兄弟皆有之，有什么趣子。”
却偶然，四目相对，她蓦地有些好奇这样一幅轻薄不羁的行迹皮囊之下，是怎样的心思。她笑靥如花，却是说不清的情绪，试探道：“依殿下之意，竟是陇月夜需独为青王一人了？”
“然也”，朱翊铭几没有片刻迟疑，眼底若有还无透着认真，他道：“四小姐天生奇葩，普天下恐独本王配得起这‘入幕之宾’四字”。他自信天下没有第二个女人的画技能比得上母亲，但如今，他却异常好奇这样的一副绝世无双。
那样的认真却仿佛丝毫没有落入她的眼底，可朱翊铭知道，她瞧见了。只看陇四素手微扬，状似无心，却分明相邀。她总是将那一分不尽之意赋予造化之功，化作轻不可闻的一句出——“殿下抬爱，陇四无命不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落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