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齐飞一色

3、第 3 章

　　到了医院，两人拿着复查结果直接去找主治医生。

　　“路威医生，请问一下他这个情况怎么样？”开口的是林妗。

　　过去的几个月她问了无数遍这句话。

　　对面的老头扶了一下眼镜：“不错，他恢复得很不错，看来你照顾得很好，只是记得后续多来复查复查。”他很喜欢听话的病人。

　　又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林妗才放下心来。

　　快离开时，老头还是开口打趣了一句：“你们夫妻怎么还没要孩子呀？”

　　听到这话，两人脸上都露出尴尬的神色。

　　看林妗不自然的样子，裴尧微笑着礼貌回答：“我太太还想多玩几年，现在还没这个计划。”

　　老头大笑几声：“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过二人世界，挺好挺好。”

　　在他们的眼中，这对亚洲小夫妻是十分恩爱的。

　　裴尧晕倒那天，他趁着还有意识拨通了林妗的电话。

　　忍着剧痛，含着口血说了一句：“可以来一下我家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颤抖，和平时不太一样，说完就挂断了。

　　林妗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裴尧没事从来不会在自己上班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正在工作的她干脆请假赶往裴尧的小区。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她淋着雨跑到他家门口，急急地拿出备用钥匙。

　　钥匙是领证那天裴尧给她的。

　　等打开门一看，他的衣服上全是血，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早就没有意识。

　　林妗大惊失色，冲进去跪在裴尧身边，一股酒味带着铁锈味钻进鼻孔。

　　他喝了很多酒。

　　林妗不敢随便动他，几次拨打112都险些按错。

　　她淋着雨跑上跑下，衣服粘在她的身上，黏糊糊的，上班化好的妆容几乎糊做一团。

　　等控制好裴尧的病情，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

　　那天她非常累，不知不觉在他的床前睡着了。

　　后来才知道裴尧为了商业应酬常常一整晚一整晚喝酒，家也不回，饭也不吃。

　　这是他第二次胃出血。

　　医生说，他再这样下去命就没了。

　　林妗只能守在裴尧身边照顾他，逼着他正常生活，生怕他突然死了，自己没办法离婚。

　　不过裴尧出奇地听话，林妗在他身边时，他滴酒不沾。

　　林妗吃饭他就吃饭，林妗睡觉他就睡觉。

　　医院的小护士见了，时常私下说这对夫妻□□爱，太让人羡慕。

　　从回忆里抽离，裴尧带着谢意和林妗一起离开。

　　走出医院，趁她还没开口，裴尧说：“一起吃个饭吧。”

　　想到自己的行李还没收拾好，还有一些工作需要交接，她摆了摆手拒绝：“我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正打算离开，裴尧又开口：“那我送你回去。”

　　再拒绝就不好意思了。

　　“你送我去勃兰登堡门那里吧，我去那面坐地铁回去。”她侧着头又补充了句：“我家离这里太远了，你一来一回不方便。”

　　那就这样吧。

　　到了勃兰登堡门，外面出了很大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瞬间以为已经是夏天。

　　“谢谢你了，以后你回国，有机会请你吃饭。”林妗好像不是对着前夫说话，而是对着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

　　说完她解开安全带。

　　“你要去找他吗？”这句话出现得很突然。

　　车内的气氛刹那间变得低沉。

　　找谁？找谢忻攸吗？

　　他恐怕早就有了新的生活，不能再随便出现在别人的生活中了，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我谁也不找。”

　　说完转身下车。

　　林妗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中，他的手逐渐握紧了方向盘。

　　第一次见到林妗，就是在勃兰登堡门。

　　她离开，也是在这里。

　　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蓝色格子衬衫，坐在广场的喷水池边上弹着吉他哼着歌。

　　像一只被困在异国他乡的鸟儿。

　　听着熟悉的语言，忙着回学校演讲的裴尧停下脚步。

　　她在唱《等你下课》。

　　干净漂亮的女孩，唱着拨动心弦的歌，喷水池喷出的水珠在她身后，像铺满天空的钻石，热烈又收敛。

　　就一刹那，他想娶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和林妗结婚不是将就也不是糊弄。

　　在裴尧单调乏味的世界里，第一次对爱意有了具体的描摹。

　　在不断努力下，他打听到吉他女孩叫林妗，一个孤身来德国求学的女孩，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他悄悄从各种渠道资助她。

　　林妗也很争气，每次都能拿到。

　　并且他也完成了娶林妗这个计划，虽然不太光彩。

　　在她最狼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裴尧伸出拯救之手，以高姿态闯入她的生活，这也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

　　裴尧原本的计划是和她慢一点认识，谈一场恋爱，再给她一场浪漫的求婚，走进她的世界。

　　可是他后来发现，她的心里有一块巨大的屏障。

　　裴尧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顾不得其他，他想，只要一直在她身边，她会喜欢自己的。

　　他坚定地认为时间就是枷锁。

　　不过，好像错了。

　　那夜林妗聚餐喝醉酒，在他的车上喊出一个男人的名字时，现实给他当头一棒。

　　裴尧酸涩地想，她的同事为什么要让她喝醉。

　　刚刚听到林妗不去找他，裴尧心里虽然松了口气，但实际上如果她说找，他才会以为她真的放下了。

　　放她离开，自己也会追上她的脚步。

　　副驾驶上放着裴尧交接工作的文件，但凡刚才林妗坐在这里，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发现。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忻攸没法睡个好觉。

　　总是睡着又惊醒，惊醒又睡着，反反复复。

　　难得那天从乐迪出来，他睡着了。

　　有人敲酒店的房门。

　　打开一看是陈宇。

　　他嘴里碎碎念着：“这都下午三点了，没想到你还真不来活动，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开门的谢忻攸头发凌乱，睡衣敞开。

　　“你来干嘛？”他有点不耐烦。

　　“我来干嘛？问得好！”陈宇夸张地叫着往里面走。

　　他把晚餐放下：“你昨天不是叫我查那个区域是谁包的吗？”

　　“嗯。”谢忻攸抬眼看向他。

　　“那个区域是一个叫江彤彤的华人女生包下来的，家里面很有钱。对了，就是昨天引起骚乱的时候穿着短裙那个。”陈宇挤眉弄眼：“你不会是对人家女孩有意思吧……”

　　他还想说，被谢忻攸打断了。

　　“你去查一下她身边那个女生。”可能是怕陈宇不知道是谁，又解释：“驼色大衣那个。”

　　“哎呀哎呀，原来你喜欢的是这个呀！”陈宇笑得更灿烂了。

　　一开始他觉得很奇怪，跟在谢忻攸身边这么多年，没见过他偷偷摸摸打听过哪个女人，如果有合作价值的人他会直接联系。

　　联想那天他突然变化的情绪，才忍不住猜测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但是让陈宇记忆更深刻的是手机掉落在地上的女人，她实在太漂亮了。

　　没办法，很直白的夸赞。

　　高挑又美丽，即便在灯光混乱的情况下，还是一眼就被吸引住。

　　他忍不住打听了一下，毕竟自己还单身。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听说她结婚了。

　　没想到啊，谢忻攸喜欢这款。

　　陈宇啧啧出声。

　　“你那是什么表情？”谢忻攸顺手打开他送来的晚饭。

　　“你说巧不巧，我也打听了一下这个女生。”

　　听到这话，谢忻攸的手停住了。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和那天见到林妗一样，他感觉一阵阵发晕，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却又不得不接受。

　　五年没听说过她的一点消息。

　　他知道她来了德国，却不知道她在哪个城市。

　　无意间知道她可能在柏林，他来了。

　　突然说能知道一点点关于她的东西，像喝醉了一样不真实。

　　“她叫林妗，在SORE上班，长得是真漂亮啊……”陈宇卖关子。

　　谢忻攸静静听着关于她的消息。

　　好久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林妗……”他喃喃道。

　　“不过！”陈宇提高声音，嘲笑着看向他：“谢总，你对人家有意思，可惜晚了一步，不对，晚了好多步，你没机会喽。”

　　听到这句话，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林小姐已经结婚了。”陈宇打开手机看了眼行程。

　　结婚了。

　　这三个字像沉重的鼓锤敲打在谢忻攸的心上，脑子像断了发条的旧钟，忘记了如何摆动。

　　陈宇没注意到他变得苍白的脸，自顾自说着：“人家和AH公司的一把手结婚了，好像是去年结的吧，听说很恩爱。对了，明天的俱乐部还要不要去啊？”

　　说着抬头看向谢忻攸。

　　他才发现男人的脸色可以说苍白得恐怖。

　　“你……你怎么了？结婚了不要紧，你们认都不认识……”

　　“给我订明天的机票回去吧。”说完又回到床上。

　　看着谢忻攸的状态，陈宇被吓得一句话不敢说，赶紧跑了。

　　谢忻攸躺在床上想，他和林妗真的完了。

　　离开的陈宇越想越奇怪。

　　看谢忻攸可不像和林妗不熟的样子，难道两人过去有过一段或者有什么羁绊？

　　他不敢随便问。

　　突然想起技术总监安鹤玉和他好像是高中同学，可以回去撬开他的嘴巴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