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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世事如闻风里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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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提着衣袍下摆,步步行至阁楼之上,迎面看见秦桧坐在走廊中,正细细观望这宰相府夜色初落,一草一木尽收眼底,绿珠正在帮秦桧束发,见他前来,示意了秦桧 ,秦桧点点头免了他的礼,咳了几声,缓缓问道:“伤如何了?”
“回宰相,已经无大碍了。”
“此番多亏你身手好,否则本相性命堪忧。”
何立弯着腰,尽显谦卑之态:“保护宰相是下官分内之事。”
说话间绿珠已帮秦桧束好发,要去里屋拿披风和官帽,秦桧端坐椅子上,这里风紧,天阴沉的厉害,好像要有一场大雨,他时不时要咳几声,气息不匀,一句一顿冲何立说着话:“我听说……你身边新来了个侍女,你像是颇为信任,允她近身侍候……咳咳……我从前给你拨了多少人,你只说不喜欢人亲近,这个怎么,是……如何千好万好呢?”
何立望了眼一旁低眉顺眼的蓝玉,顿时明白了一切:“并没有什么,只是下官见过她几次,觉得她做事谨慎,懂得分寸,所以留在身边。宰相尽可放心,何立只效忠宰相,不敢动任何心思。”
秦桧阴郁一笑:“你是我心腹,我自然放心,只是你不敢,自有许多人意图引你动这心思。你用的人,本相须得细细相看……”
何立不等他话音落下便回道:“宰相教训的是,是下官思虑不周,若宰相大人放心不下,下官即刻将她逐出去。”
秦桧扯扯嘴角,声音阴恻恻的:“瞧瞧……这样焦急,你从前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吗。”
何立慌忙跪下:“下官失礼。”
秦桧啧了一声,忙招招手让蓝玉去扶,一边紧锁眉头做痛心之状:“这今日刚受了伤,怎么说跪就跪。”绿珠从屋内出来替他戴好官帽,秦桧慢慢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何立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最后把手放在他腰间的诡刃上。
“卿为人精明强干,本相也就随口一说,叫你时时注意自己安危,免得本相担忧,你何须如此惶恐,倒教本相心酸。”
何立下楼时,有意逗留了会子,便好巧不巧看见武义淳往这边来,看见自己仍在这里,又猛地别进门洞旁边,想了想又迅速往回走,只是何立已经过来了,觑着他到并没多大反应。
武义淳憨笑:“何大人。”
阁楼上蓝玉正在往这边看,何立依旧静静凝视武义淳半晌,还他笑意盈盈:“武大人,上楼慢些,步步高升啊。”
离开了秦桧居室,他突然感受到些寒意,巷子里几阵风啸,时不时簸起地上的叶子,复又轻飘飘丢下,只是前路明亮,阿聆在不远处提着灯笼等着他,等到他走近了便就地放下灯笼,把手上一件黑色的斗篷盖上何立的肩膀,她努力踮着脚,看着穿好了,便将带子系好,又把灯笼塞进他手里。
何立觉得刚刚也算撕破脸了,二人桎梏手脚的细线仿佛被剪断,只余悬在脖颈上的那根,挂久了,窒息也是死,不能承其重,掉下来,也是死。
只要挂在脖子上的那根线还在,他们这场戏就要演到结局不可。
所以她说:“夜深霜重,大人负伤忙碌,也要注意身体。”
所以他说:“快下雨了,你不必跟着了,回去吧。”
什么温情。
监牢里何立扶着伤臂,例行些问话,施全低着头没有回复一句,被行刑人朝着腹部踹了一脚又一脚,何立蹲下身看他时被啐了一口血水。
何立拿了块与他并不相衬的帕子擦了擦被他吐脏的衣衫,又丢在他脚底:“人再硬都有软处,你都落在此处了,猜猜我知不知道你的软处在哪呢?”
施全瞧着帕子愣了许久,眼眸闪烁,终于说出了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好一个人再硬都有软处,你呢,你这个秦桧走狗,没心肝的东西,也有吗?”
何立不理会他的挑衅,捡起沾了泥土的帕子,伸手在他断臂处按了下去,满意地听见了他的哀嚎。
“软处人人都有,不过人生在世,一看能否保住,二看能否舍下,保不住又舍不下,这个软处就是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