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餐》三山九塔

15、登堂入室

　　芃市冬季有供暖，从室外到住着人的室内的一瞬间，许鸿很多时候能感觉到一股浓重的人味。
　　谈不上好闻或者不好闻，反正总是有那么一股味道的，混合着热烘烘的暖意蒸腾到人的脸上，将人身上的冷意吞得一干二净。

　　但在苏提打开门时，她却只感到了一股十分纯粹的暖意。
　　房间里的气味很“空”，感觉不像是有一人一猫在居住一样。

　　“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倒水喝。”苏提侧身让许鸿进门，将她引到了沙发旁边。

　　苏提走在前面时，许鸿能嗅到一点点潮湿的气味，混合着说不上来具体味道的一点点香。
　　同原来一样，等她再想捕捉这点香气时，味道就散了。

　　许鸿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苏提帮她倒茶。

　　客厅里的东西很少，色调十分统一，光线从大大的落地窗透进来，为这间极简到冷淡的客厅带来了些许生气。
　　毛裤神气地挺着胸脯向下望——客厅墙壁上有一些专供猫咪上下的横板，毛裤就蹲在最高处，湛蓝的杏核眼一错不错地盯着许鸿这个来客。

　　许鸿捧起茶杯——茶杯是浅淡的雪青色，杯壁上用细细的线条画了从小小的兰花。
　　“花茶。”
　　看许鸿捧着茶杯发呆，苏提笑着说道。

　　毛裤从高处跃下，昂首阔步走到许鸿腿边，用力嗅了两下，随后开始用头蹭她的裤腿。
　　许鸿忍不住伸手去摸，毛裤就眯着眼蹭她的手，蹭着蹭着就直接倒地，翻起了肚皮。

　　“毛裤标记你了，说不定回去会被奶糖哈哦。”苏提笑着说道。

　　她穿着家居服在屋子里来回穿梭，从厨房里提了好几个纸盒来摆在许鸿面前：“反正你开车，也不怕东西重，我又给你多包了点，你留着自己吃或者送亲戚朋友都好。”

　　“你辛苦动手做的，我不能拿来送人……也吃不完这么多啊，给你留一些，我拿一两盒尝尝就好。”许鸿赶紧起身跟苏提客气。
　　苏提摆摆手：“你小年那天还请我吃了饭呢！”

　　许鸿还有些不好意思，苏提直接按住了她的手：“我又烤了五十个，不信你跟我去厨房看。”

　　她的手依旧软而温凉，许鸿垂目用余光一扫，瞧见袖管里那截胳膊细细的，手腕处突出一个小骨节，圆圆白白的，很漂亮。

　　许鸿很喜欢人身上这种细小圆润的骨骼凸起，例如手腕的这个小骨头，又例如脚踝……
　　她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这才对嘛！”苏提笑着将她按回了沙发上，又踩着拖鞋往厨房去：“我给你拿两块尝尝。”
　　许鸿又瞄向她的脚腕。

　　苏提穿一身藕色家居服，裤管宽松，露出两截细细的脚腕。
　　脚踝处的骨骼凸起像两个小括号，一左一右交叉着向前走，裤管布料随着她的走动，一下一下在她脚踝上一点的位置荡漾，许鸿一直目送她进了厨房，关上厨房门将毛裤隔在门外，才有些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许鸿又有些不大自然地捧起了茶杯。

　　苏提端着一只素色小点心盘出来，盘子里放着四种切好的点心，各一小牙。
　　“我还挺喜欢在家鼓捣这些吃的，也特别喜欢听人夸我，哈哈哈哈哈。”苏提笑着将点心盘放在许鸿面前：“当然啦，也不是非要听你夸我。”

　　许鸿笑着叉起一块：“闻起来就好香！”
　　送进口里更是惊艳，又香又酥又甜，咽下去也不觉得齁人，反而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好吃，真的好吃，我形容不出来，反正各种味道都处理得刚刚好……”许鸿又叉起一块，和着花茶一起吃下去。

　　苏提显得开心极了，她朝着许鸿身边凑了凑：“我会做的还有很多，以后慢慢给你尝啊！”

　　她头发还不大干，海藻一样披散下来，猛地凑过来时，裹挟着一点点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鸿脖颈一僵：“好。”

　　苏提说完话就退回了身子，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许鸿岔开话题，跟她聊起化妆和毛裤的事。

　　苏提也捧起了茶杯，若有所思道：“其实化妆我也做腻了，等节过完我打算就去接绒花的单子，不化妆啦。”
　　许鸿问她：“我可以预订两支吗？感觉特别好看，踩在我审美点上了。”

　　“可以啊。”苏提找出手机来：“你喜欢哪个设计？我给你做。”
　　许鸿摇摇头：“随便就行，你之前发的图我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这话有吹捧的意思，她也想着鼓励苏提，但更多的还是她实实在在的想法。
　　学美术、做商务这么些年，许鸿的眼光毒辣，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审美系统，现在看到苏提的作品，是真觉得十分契合自己的美学。

　　而且在有些地方……
　　还有股似曾相识的韵味。

　　许鸿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这种似曾相识的来源，最后她只能归结为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十分类似，既然喜欢苏提的作品，那这些作品上自然也会有其他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影子，似曾相识是十分正常的。

　　“这个我熟，omakase嘛！”苏提开开心心地收起手机：“那就我看着办啦！”

　　绒花不一定非要做成发簪，许鸿是短发，扎都扎不起，遑论盘头？苏提打算给她做点其他小工艺品，片刻之间就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草稿。

　　“那绒花做腻了呢？会去做私房烘焙？”许鸿叉起最后一块点心：“我一定会买到你不做为止的。”
　　“这个就算了，哈哈哈，毕竟食品安全不太好把握，一个人也不是工业化生产，总会有纰漏的。”苏提想了想：“诶？你们公司是做原画外包的吧？”

　　许鸿点头。

　　“也不知道我行不行……好久没画过像样的成品了。”苏提低头摸着毛裤的头，说道。
　　“如果之前你用纸笔比较多的话，在数绘板上作图可能要稍微适应一下，如果拿不准可以报个班……我不是推销的意思，就是那些老师会给一个商业化的方向，能更好地参考。”

　　许鸿认真建议道。

　　“我搜一下大佬的图看看。”苏提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原画圈有哪些大佬？我上他们微博瞅瞅。”

　　许鸿报出了几个ID，苏提一一点进去看。

　　许鸿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翻图。
　　她发现苏提的鉴赏水平也很高，而且跟她很像，被苏提点开的大图全是她觉得也不错的作品，被苏提放大看的部分也是她觉得这些图精彩的地方。

　　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
　　她们明明没有交流过关于艺术喜好的任何，却有着如此相似的眼光。

　　许鸿暗暗在心中计算——巧合又多了一个，还挺开心的。

　　“感觉也很有趣诶，而且大佬们的收入似乎也很高？”苏提抬起头问道。
　　她正好点开了小肥肥的微博，手指停留在置顶的那一条上，片刻之后，她指尖轻触屏幕，点开了置顶微博中的图片。

　　这张图她挺熟悉的。
　　而且不止熟悉。

　　“对。”许鸿对着苏提的手机抬了抬下巴：“比如小肥肥，她画出名之后也开班带学生，搞培训的收入比画画可多多了……不过也要画得很好才行，肥老师已经画了很久了，而且作品真的很不错。”

　　“你觉得这个小肥肥大大最好的作品是哪个？”苏提将手机放到了许鸿面前。

　　许鸿一条条微博向下滑，表情略微有些凝重，仿佛很难在其中进行抉择。
　　“嗯……这张吧。”许鸿终于点开了一张大图：“她出圈的图。”

　　“这张被太多人喜欢，细节也早就被人扒烂了，但我还是觉得这张最好。”许鸿将手机推回到苏提手边：“你觉得呢？”

　　苏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她伸手放大了大图的许多个细节，随后依依不舍地缩小：“真的，很绝。”

　　“那她的课好吗？有没有学员反馈？”苏提问道。

　　许鸿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嗯……学员反馈也挺好的，毕竟小肥肥老师身份摆在这里，只要她愿意教学，怎么都有人来听的。”

　　“那我也报她的课试试。”苏提顺手点开了一个试听视频。

　　许鸿犹豫了半晌，道：“其实也有其他的老师……小肥肥可能更适合有一定原画从业经验的人去听。”

　　她其实是想告诉苏提，小肥肥的课程价格虚高，光听她的教学，总有种德不配位的感觉。
　　好的创作者不一定是好的老师，她还是希望苏提能找个更适合的老师。

　　但她也不能背地里说小肥肥的不是，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建议一下。
　　“那你们公司有合适的老师吗？我也觉得她的价格有点偏高。”苏提打开小肥肥那条视频的评论区，里面有详细的价格表。

　　许鸿轻轻松了口气——她公司的确有几个她觉得教学水平和绘画水平都不错的，苏提审美高，悟性也好，肯定三两下就能走上商业原画的路的。

　　她立马打开招生计划，给苏提推荐了几个老师：“这几个都是有网课的，能节约一些路上的时间，不怎么耽误你做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