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内人》清云书

3、擦肩而过

　　晚上9点，宾客逐渐离席，会所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沈易回到后院，叫上他们回去。

　　陆浔将西装随手挂在左臂弯，走过庭院时，看到其中一个房间的阳台突然亮了灯。窗户拉着白色的透光纱帘，隔着竹子，有个高大身影在窗前站定抬臂，应该是在喝水。

　　因为陆浔似乎听到了水杯落在大理石桌面的声音。随后身影一晃而过。

　　沈易也转头看了一眼然后说‘你们先回吧，路上注意安全’说罢便向那个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敲门声和熟稔的轻轻交谈声，只听沈易问道：‘还住的习惯吗？’，

　　然而他们已经走远，并听不清对方回答了些什么！

　　回程的车辆碾压着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像一首乐章，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

　　清晨6点，陆浔被电话铃声吵醒。

　　是城南项目经理陈总来电。

　　“陆总，城南项目提交的审批资料中设计图纸有问题，对方把审批打了回来。”陈总急切的道。

　　“帮我约见市政林术，今天上午9点。”陆浔按了按太阳穴，思索审批资料是自己亲自审核过的，而且已经和上面领导打过招呼了。问题肯定不在图纸上，卡在了别的方面，陆浔思索着。

　　陆浔平时经常在外面留宿，虽然他的住所有好几个，但还是哪个方便就去哪个。那些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没有过一个客人，就连沈清也没有去过。

　　陆浔皱眉环顾卧室，这次是沈清家。能留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他家离学校最近，沈清家一尘不染，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甚至像强迫症一样要求物归原位。

　　陆浔按了按抽痛的额角：“看来昨天情绪失控很严重...”他已经很久没有醉过酒了。

　　出了客卧，看到了客厅沙发上的左闻，这家伙居然也没走，抬腿踢了两脚：“嗯...我要去滑雪。”他抱着薄被，翻了个身，咕哝了两句。

　　陆浔冲了个澡，裸着上身，擦着头发推开了主卧的门。

　　门没关严，借着清晨的微光，看到深灰色的被子整整齐齐，中间微微隆起，躺着一个人，身子端正的躺在那里，两条手臂压在被子上，居然还换了睡衣。这就是‘沈清’了，睡个觉都这么刻板。

　　陆浔有时候挺想不明白，沈清这么规矩刻板的一个人，怎么会和左闻玩得来。

　　“我临时有事，去城南处理一些问题，下午回校。”说着把一张卡放在了床头柜上。

　　“这是教职工门禁卡，发你联系方式，替我接一下新教授。”

　　“没问题。”沈清坐起身看了眼那张贴了个卡通图案的门禁卡，又看了眼手机消息。

　　一一*******1019。一串电话号码。

　　一一赫教授。

　　十分钟后，防盗门‘咔哒’一声，陆浔出门了。

　　陆浔打车回家后换了一身西装，拿上一个信封。

　　然后开车迎着晨光去往南城，高大的身影轻松又散漫，莫名的带着一丝胸有成竹。

　　“陆总到了。”林工的助理打开了会议室的玻璃门汇报。

　　“陆总您好，我是林术，是这次资料审批的对接人。”说着伸出了右手，虽然看起来谦恭有礼，但他的眼神明显带着不屑。

　　陆浔伸手回握：“幸会，林工。”陆浔毫不在意他的那点小心思。

　　转身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双手交握搭在了小腹上，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林工。

　　林工莫名的被这一眼看的浑身发冷。

　　“审批手续什么问题，说吧。”陆浔甚至带着一点微笑，开门见山的问道。

　　“按照招投标的要求，需要设计一级资质，注册资金需在5亿以上...额...最重要的项目负责人必须是投标人的在职人员...”林工道。

　　陆浔的唇角勾的更高了：“林工是没有认真看投标文件，还是消息不够灵通...不知道项目负责人变更了吗?”

　　陆浔早就知道他的堂弟陆竟遥一直在接触林工，故意给他留下了一个漏洞。他之前偷偷在家里放了一份假的投标文件，故意给他二叔看的。

　　“说吧，谁给你出的注意，找到这个漏洞的...”不待林术回答，陆浔又淡淡的问道。

　　林工眼皮直跳，陆浔看着年龄不大，竟把头发半百的工程师经理的气势压了一头。

　　“陆总这话说的，咱们走的是正常的邀请招标程序。”林工赔笑道。

　　“哦，这样啊”陆浔俯身将一个信封放在了会议桌上，两根手指按着推到了林工面前。

　　林工不知所以，带着点忐忑打开了信封。然后面色煞白，额角冒出了一层冷汗。他自认为受贿这事做得很隐秘，陆竟遥找他，要求从这个漏洞卡住陆浔的投标资质时，他一直都是小心隐秘地和对方接触，没想到会被人拍了照。张了张口，内心带着点侥幸想辩解一下。

　　“林工，不必为难。咱们以后还有很多处事的机会。陆竟遥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必放在心上”

　　林工连连点头：“是是是。”见他直接点了背后之人的名字，冷汗彻底流了下来。

　　“这个照片和录音就当见面礼，送给你了。”

　　陆浔起身向门口走去：“还有，投标的事我已经和你们院长打过招呼，你尽快去办，周三我要看到结果”

　　林工恭敬的送走陆浔擦了擦冷汗，暗道：这就是陆浔给陆竟遥下的一个圈套。这一系列的恩威并施，笼络人心，可比陆家的陆竟遥难缠多了。

　　*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奥迪，停在校门口的停车位上，梧桐树的枝影在车上浅浅撒了一层。

　　“您好，我是沈清，负责接您入校。”

　　一阵车鸣声响起，赫晏初刚好没有听清对方的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赫晏初...”赫晏初手肘搭在放下玻璃的车窗上，修长的五指拿着手机贴在耳边，眼眸微垂。

　　沈清听着沉稳的男声从电话那头徐徐传出，他转身向前按照赫晏初说的位置走到车边。

　　赫晏初下车与沈清握手，西装革履，宽肩窄腰，身材比例堪称完美。

　　沈清公事公办的说道：“我已经通知了门卫，您可以直接开车进去，进校门右手边就是停车场，我在那等您。稍后我去给您办理车辆的临时出入证。”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的，辛苦。”略带低沉的声线回道。

　　沈清并没有上车而是走停车场，帮助赫教授拿东西。东西不多，一台笔电，一个纸箱放了些简单的办公用品。

　　到是有一摞书，两人不好再拿，沈清随手招来一个路过的同学帮忙搬那摞书，同学热情的答应了。

　　“从这条路过去是教务楼，中间会经过林清园，园内景色很不错...”三人向C坐教学楼走去，沈清边走边介绍校内建筑。

　　刚走上C坐的台阶'哎呦'一声惊呼和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那位搬书的同学摔倒在地，那摞书也散落在台阶上。

　　赫晏初关心的问：“你没事吧。”沈清也上前扶起了那位同学。

　　“对不起，对不起，上台阶时不小心一脚踩空了。”同学看着满地的书籍歉意的说，赶紧弯腰去捡书。

　　微风拂过，书页哗啦啦的自动翻滚着。

　　沈清捡起了离他最近的几本书，是财经杂志，而且还是几个月之前的，风吹开的那页被整整齐齐的裁掉了一部分。

　　沈清洛带疑惑的看了眼其他几本杂志，都有被剪裁的痕迹。

　　“谢谢。”赫晏初接过了杂志，眉头微皱，带着一丝紧张。

　　从见面开始，这位教授周身都围绕着成熟稳重的气质，那丝微妙的变化也转瞬即逝。

　　沈清抛开疑问，将其他的书递给那位男同学说：“没关系，走吧”

　　三楼职工区，沈清刷卡打开隔离门，左手边第三个门口就是307，那位男同学把书放到办公室的桌子上就走了。

　　“这是门禁卡，职工区都需要刷卡进入。您的助教到时候会帮您办理正式的。”沈清将卡递给了赫教授。

　　赫晏初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卡，便看到卡背面贴了一个粉色的卡通人物，像是一只火烈鸟。笑着谢过沈清：“其他的，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辛苦你了。”

　　沈清知情识趣的告别教授，回了自己的教室。

　　赫晏初简单收拾完，低头看着桌上的杂志陷入了沉思。

　　日头渐盛，晨光越来越烈，投在杂志上的光折射进赫晏初的眼睛，也反射到了他的心里。

　　‘嗡’手机响起。

　　一一“陈校长，您好”赫晏初接通电话。

　　一一“还顺利吧，收拾好了就来我办公室吧”

　　一一“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一一“能找到路吧。”校长透着一丝笑意打趣的问道。

　　一一“沈先生还真是知无不言啊！”赫晏初无奈的笑着答。

　　这次赫晏初进校做老师，还是沈易引荐的。沈家和学校一直有项目的合作，学校也会选一些合适的项目作为学生课题的开拓,一举两得。

　　而赫晏初和沈易在高中时期共同参加过一些竞赛，保持着互相敬佩的心态，算相识恨晚，几年相处下来关系也是越发紧密。

　　只是没想到连他以前分不清路的这点小事都引荐上去了。

　　赫晏初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对面穿着中山装，喝着茶的老者。感觉有些过于和蔼了，如果走在路上显然想不到会是一校之长。

　　“之前沈易来谈赞助商的事情，说你还有一个选择可以去研究所，其实我觉得那是更好的选择”校长抿着茶说道。

　　赫晏初道：“我还是很享受校园生活的，虽然身份有些变化。”

　　校长也笑呵呵的说道：“教育是国家的根本，你这样的栋梁之材投身教育事业，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很欣慰的。”

　　“谢校长抬爱，老师也是千千万万种职业之一，和其他职业本无根本的不同。”

　　“说的对。”陈校长一拍腿激动的说，继而就关切起来：“你刚来，有个助教能帮到你很多事情。助教你是自己选，还是给你推荐一个。”

　　赫晏初略微思索了一下：“上午来接我的同学好像就是助教，对同学很热情，办事也很有规矩，他就可以。”

　　校长眉头漏出疑惑：上午接你的同学？陆浔？对同学热情？办事有规矩？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校长疑惑归疑惑，还是答应道：“好，一会我就给教务办去个电话。”看神情似乎带着些迫不及待“这周你先熟悉熟悉校区环境，教大一。”

　　“下周一让助教联系你，辅助你安排教学工作，给你一周备课时间。

　　两周后正式授课。先这样大概安排，有问题和教务部再调整。

　　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赫晏初一直在耐性聆听，一连串的关心和安排让赫晏初受宠若惊：“校长费心了，我可以接受。”

　　“好，那就这么办。”

　　说罢，校长走回办公桌前按了电话内线：“恢复一下小陆的助教身份，下周一让他去找赫教授报道。”

　　小陆，赫晏初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刚刚对方自我介绍时，有车鸣响，他的确没有听清楚对方的自我介绍，当时出于礼貌并没有再问一遍。

　　见校长迟迟没有挂掉电话，电话那边偶有声音传出

　　“...送走....才几天...小刺头...历练...投诉...分身...推脱...”听起来像是那头在情绪激动的，喋喋不休的抱怨。

　　校长按着额角还是笑笑的说道：“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觉得他还不错的教授。机会不可失。”

　　校长安抚了电话那边几句才挂了电话，看着赫晏初无奈的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但那神态明显带着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赫晏初也顿觉莫名其妙。

　　出了校长室，已经快中午了。

　　赫晏初准备去看看校园餐厅，操场转转。

　　林清园的小路上，阳光推着树影，嘻嘻飒飒落下。

　　微风吹拂，赫晏初感觉很是惬意，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个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