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吟听风绪》石希

1、第一章

　　「我所怀念的，是十六岁那年如此这般如此那番恰到好处的心动。」
　　--------漫画《晴风、罗勒以及哥德堡变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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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午后，蝉鸣依旧，热风未尽。

　　日的光芒之下，老教学楼东侧的无尽夏一丛一丛簇拥着绽放，绵延了好远好长。

　　密密麻麻的蓝色花瓣，仿佛专为夏日思绪所缀的浅淡诗行，慵懒地沾了风，压抑着躁动。

　　少年站在阳光晒不到的阴凉处，白色T恤，碎发漆黑，睫毛很长，是那种很勾人的弧度，棱角像漫画家笔下的人物，线条清朗挺拔。白皙而单薄，气质那么清浚，深情又克制，连侧影也如此撩人。

　　她就站在他的身边，距离那么近，离他也就几厘米，当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所有的呼吸都紧张起来，心跳骤然加速，又杂又乱，根本都无法控制了。

　　他好高，她才到他肩膀那里。

　　“夏小吟。”猝不及防地，他柔声叫她的名字，声线简单干净，嗓音明媚，眼里盛满了炽热。

　　“嗯？”她嘴唇轻动，低应道。

　　“请你…..留在我身边。”迎着风，少年声音有些腼腆，但很坚定。

　　女孩微微一颤，眼眸清澈，不觉脸颊泛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声音又响在耳畔：“其实，我喜欢你，也….很多年了。”

　　她垂着眸，目光恬淡，却不敢迎上他的视线，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别别扭扭地想把肩膀靠过去，用实际行动代替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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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拍在肩上，有点疼。

　　“夏小吟，你怎么还睡着了，真是服了你了。”

　　哦，是李笑然，她的同桌兼好朋友，用语文书把她拍醒的。

　　夏小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李笑然接着拆了一袋进口的白色恋人，边吃边瞪大眼睛看着好友。

　　夏小吟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们在米拉河边，躺草地上玩来着，两人是下午放学打扫完卫生才过来的。

　　落阳西去，江风骤起，有点凉凉地打身上。

　　夏小吟其实也还没完全醒，还沉浸在刚才的情节里，少年白线条般简约明了的辞藻，那样的表白真戳人呐。

　　眯一会儿眼，思绪依然不肯抽回，少女白皙的脸上挂着初恋花痴般的迷离。

　　“靠，你还做梦了！快说，梦到哪个帅哥啦？…..还不愿醒来嘞。”李笑然嘴里嚼着饼干，取笑她。

　　“没有啦，太困了，不是要月考了么，这几天复习数学来着。实在太疲惫了，我睡了很久吗？”

　　“几分钟吧，也就。”李笑然咽下含在嘴里的零食，说道。

　　“哦。”

　　“赶紧说啊，你究竟梦见谁了，笑成那样，没脸没皮的。”

　　夏小吟伸手要打她，没打着，被她闪开了。

　　“我梦到发财了，行了吧。”

　　“别想骗我，我跟你这么久朋友，我还能不知道你？”接着又摇头晃脑若有所思补了一句：“你今天不对劲……”

　　夏小吟起身拾起一本书，拍在李笑然脑袋上：“不对劲你个头啊，我看你才不对劲…..又吃这种容易长胖的零食…..”

　　李笑然朝她伸舌头做了个搞笑鬼脸。

　　两人便嬉闹起来，互相挠痒痒，疯了一阵，李笑然手里的白色恋人掉了一地，终于受不了求饶了：“停…..停…….停……”

　　夏小吟还不住手，小跑着追逐对方。

　　李笑然笑得都快岔了气，提着嗓子说道：“哎，别追我了，你快看看咱们班群吧，有大新闻。”

　　这招好用，夏小吟也累了，又跑了一截终于停了下来，一屁股坐草地上，“今天先饶了你了，不过你等会儿得请我吃饭。”

　　接着往书包里翻手机，解锁，找到高一七班的群，一百多条未读消息，班里活跃的同学都参加了讨论。

　　【同学A】：我跟你们说哈，黄绪学长又得了我们市物理竞赛第一名，全市的哦。

　　【同学B】：没什么好惊讶的，哪次不都是他么，数理化各种奖，都给他包完了。

　　【同学A】：也是哈。

　　【同学C】：听说他女朋友也很厉害，他是理科强，不过他女朋友文科更厉害，作文竞赛总是拿奖。

　　【同学A】：他女朋友？谁呀？

　　【同学C】：周青学姐啊。

　　【同学D】：周青不是他女朋友，我听人说了。我也不是八卦哈，我就是偶尔听到别人议论，说….黄学长不会谈恋爱的，他对爱情，对婚姻根本没兴趣。

　　【同学C】：不会吧….

　　【同学D】：听说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感情破裂，离婚了。

　　【同学B】：他有阴影，恐爱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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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不算什么大新闻了，李笑然求饶的手段，故意夸大而已，群里不是隔三差五就讨论这位全校闻名的学霸么，高二（十）班的。

　　在以成绩论英雄的东城中学，黄绪这个名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可是全校重点关照的天才少年，长期稳坐前三名，不但学习好，还长了一张让女孩子着迷，男孩子嫉恨的脸。

　　总之，妥妥的一副好皮囊，在一颗好脑袋的加持下，青春岁月里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而黄绪，正是夏小吟梦里的那位少年。

　　夏小吟把手机屏幕锁了，放回包里。回头看李笑然，她还在那儿吃着东西，不时舔嘴巴喝矿泉水。

　　夏小吟摇摇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位同桌，就爱好吃零食小吃啥的，对正餐不感冒。

　　她放过了李笑然，可后者并没打算放过她。这会儿又凑过来追问道：“哎，你刚才是不是梦到黄绪啦？”

　　“……”

　　“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嘛，咱们东城中学，哪个女生做梦的对象不是他？”李笑然嘟哝着，“男生，恐怕也不少。”语气里好笃定。

　　夏小吟轻笑着逗对方：“那你呢？你是不是天天梦见黄绪给你送零食啊？”

　　“我，我哪有。我对爱情又不感兴趣…..美食就是我的爱。”

　　说到自己身上，李笑然马上扯开话题。

　　夏小吟对她都无语了。

　　“走，吃饭去，饿死了。”李笑然拿起书包往身后一甩，背上了。

　　夏小吟也背上书包，从地上站起来，“吃什么呢？”

　　“我们去吃伤心凉粉怎么样？泡桐街那家苍蝇馆子，又开始卖了。”

　　两人走了十多分钟，来到这家老城区的小店，房子都烂得不行了，歪歪倒倒的感觉，临街摆了几张简易小桌。

　　两人找了个树下的位置坐下，点了两碗中辣的凉粉，一份糊辣鸡翅尖加一瓶冰冻大唯怡。

　　老板忙得团团转，这桌客人要加一份柠檬鸡脚，那边又喊来两碗凉糕，没纸巾了，加个空碗，要一瓶美年达，能不能拼桌…..不时听到叫老板的声音。

　　两个女孩子东看看西瞅瞅，看这个形势，要等很久了。

　　小店除了老板和老板娘，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服务生，毕竟店面也不大，人多了都转不开。

　　这店，一般人都不知道，来这里的都是熟客，为了吃这一口熟悉的味道，都知道要等，要等很久，心里都有思想准备的。

　　李笑然：“我一定要吃到他家的伤心凉粉，才感觉夏天没白过。”

　　“那你上大学了怎么办，他家可没有分店。”

　　“唉，那就惨喽，还好我们才高一，还可以再吃两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李笑然拿出手机刷微博，夏小吟从包里找到画画的本子，搁在小桌上，手里拿着铅笔，心不在焉描画起来，她从小学就喜欢画漫画，当做消遣一样的。

　　其实夏小吟在画画方面，是有一定天赋的，初中时，还曾得过奖，少年漫画组的第一名，虽然是只是县里的。

　　人多也吵，但李笑然还是能感受到铅笔划过稿纸唰唰唰的声音。

　　好奇地瞄了一眼，跃然纸上的，是个日漫式的男生，沉思着站在教学楼前，淡蓝色的无尽夏衬出他眼底明媚纷飞的少年气。

　　“大漫画家又开始作画啦？”

　　“不然呢？你看看这么多人，那边那几桌，比我们先来，还在等呢，轮到我们，不知道啥时候去了。”

　　“急啥，想吃好吃的，就得有耐心。”

　　“我也没着急啊…..”

　　“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把你画的东西积累起来，弄成那种漫画书，像日本漫画那样的，然后出版，赚钱。”

　　夏小吟略微沉思，停下手中的笔，说道：“是个好主意。嗯。”

　　“我聪明吧。”李笑然嘿嘿笑着，一脸的得意劲儿。

　　“你鬼点子最多了。”

　　“那…..我们要不要给你的漫画书起个名儿？”

　　“当然要啦。叫什么好呢…..”

　　正想着，一道影子从她的身边过去，夏小吟电击反应一样抬起头。

　　是他，一定是他。

　　跟刚才的梦境一样，离他很近了，过分近距离，能感觉到，他经过时，带起来的风轻轻吹动她的裙角。

　　夏小吟的眼睛，盯着这个背影，跟了很久很久，很远很远。

　　男生去了边上的奶茶店，此刻排队中。

　　前面还有七八个人。他背着双肩包，一只手熟练地把耳机塞耳朵里。

　　他可能在听听力吧，传闻中，黄绪喜欢在有噪音的环境听英语，没噪音还故意制造噪音，比如在家开着油烟机听。按照他的理论，在嘈杂的环境都能听出来，考试的时候就肯定没问题了。

　　他的英语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夜色中，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他的轮廓被勾勒得更加清冷，若隐若现，青涩的侧颜非常具有杀伤力。

　　李笑然在玩手机，完全没留意到黄绪的出现。

　　——
　　黄绪买了一杯冰镇椰果，拿在手里，往凉粉店这边走来。

　　他也过来吃饭么？还是…..

　　夏小吟赶紧埋下头，假装在画画。

　　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他前行的方向，是往她这边。完了完了，刚才一直盯着他看，肯定是被发现了，他有可能是来兴师问罪，质问她为什么未经同意就私自画他，赶紧急匆匆翻了一页稿纸，还是不放心。

　　俗话说，做贼心虚。

　　念及此，内心早已兵荒马乱。

　　夏小吟赶紧把画本合起来放书包里，再把拉链拉上，一定不能让他看到！

　　可是，当他走近—
　　却只是用彬彬有礼的口吻，问了一声：“我可以坐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