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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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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清双手紧握木棒,急急环看四周,确认并无他人,立刻低声道:“将军,今日宴席不妙,请您莫饮莫食,早日离开。”
岑申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日光射在他背上,浓郁的身影笼住桥清,她忽地怔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您可是心悦长公主殿下?若此就无碍了。请恕我失礼——”
“我不喜欢姜韵!”岑申打断她,“你都知道什么,说!”
“也没什么。”桥清红了耳朵,垂眸看着岑申脚尖,压低声音,“您不要饮酒喝汤,早些离开为上。”
“你是说酒菜有毒?”
桥清的声音更低:“是特别的毒药,会损害您的身体与声誉。”
岑申眸色一闪,还要说什么,忽闻脚步声响起,他立刻上前两步,抓住她手臂,将人推进草料棚中。
“我知道了。”岑申立在棚前,拿过桥清手里的木棒,插入草堆中,沉声道,“半盏茶的工夫再出来,今日就离开谷王府,去我家。”
“可是我——”
“我等着你。”
说罢,岑申抬手拿下她头上的草屑,桥清攥紧双手,下意识地后退,正想开口,他已转身离开,阳光洒进棚里,轻抚她的手背。
陆马夫给雪飞龙饮上水,见岑申从草料棚过来,急声道:“草秸豆料充足,小的这就给宝马拌上。”
岑申按住他肩膀,“这里有马蜂,我只打死了一只,却没找到蜂窝。一会儿你仔细查看,想来马儿嘶鸣就是被蜂子惊扰。”说着捻捻手指。
“遵命,小的一定打掉蜂窝,不让宝马吃苦。”
“这些马都得饮水,天越来越热,草料太干,得是青草才好。”
陆马夫应着,自去提水,岑申又站了片时,方才走回厅上。
姜逸端坐在酒桌前,一手握着茶盏,笑道:“去了这么久,知道的是驯马,不知道还当你岑将军好兴致,去花园赏花戏蝶了呢!”
岑申不接这话,只道:“你该入宫了吧,我先回去。”
“不急,你净吃茶,连口汤都没喝,快坐,咱们再随意用些。”
岑申立在厅门侧,不动,淡声道:“我不饿,你别让陛下等,快去。”
姜逸笑得更灿,慢慢起身,“行!但你得跟我说实话——”
岑申挑眉望向他,姜逸接着道:“在三榆镇这些年,可有心仪的姑娘?”
“没有。”
“当真?”
“骗你的。”岑申一顿,又道,“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保媒拉纤这种活就不麻烦了!”
见姜逸还要开口,继续道,“王爷真有这心思,该给自己选个好王妃才是。”
姜逸眨眨眼,“我倒是有中意的妙人,等定下来,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我等着吃喜酒。”岑申看看日头,又催姜逸动身。
“我进宫,你留下!”姜逸故作神秘,“还有一位老友将至,你替我陪饮几杯。”
话音将落,就见仆从齐齐跪地拜道:“长公主殿下。”
姜韵款款步入厅上,一身榴红长裙,妆容精致,环佩叮当,小蝴蝶随侍一侧。
“姐姐,我入宫去了。”姜逸看看姜韵,又看看岑申,会心一笑,大步离开。
岑申抱拳,对姜韵道:“殿下万安,岑某还有事,先行告退。”
“岑申!”姜韵定定望着他,“咱们多久没见了?你再忙,吃杯茶的工夫总有吧?”
见岑申不语,又道,“还是说,你嫌弃我是个寡妇,避之唯恐不及!”
“殿下误会了,岑某——”
“坐下说。”姜韵径直走到酒桌前落座,吩咐小蝴蝶上菜,小蝴蝶应着,带着一众仆从离开。
厅上剩了两人。
岑申立在原地未动,姜韵苦笑一声,幽幽道:“现在好了,我不是什么公主,你也不是将军,咱们只是旧友,你若念当年情谊,就过来喝一杯茶。”
原来,岑申中举在皇宫受训时,姜韵也常常旁听。如此算起来,两人称得上是同窗。
岑申依旧不动,“岑某区区一介武夫,万不敢叨扰殿下,殿下大人大量,请准在下告退。”
“岑申!这么多年,你还不懂我的心事么?”姜韵自行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目视岑申,“我一直念着——”
“殿下请慢用,岑某必须告辞了!”说完,岑申转身就走,差点撞上小蝴蝶。
小蝴蝶稳住手中托盘,盘里是一把金酒壶与两只金杯,看了眼岑申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快步走到姜韵面前,急声道:“长公主,婢子派人拦下他。”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姜韵恨声道,一把拿过那金酒壶,自斟自饮了两杯。
“不对,”姜韵捏紧酒杯,连连摇头,“不对,岑申今儿说什么也不肯喝茶吃酒,以前他再不依我,三分薄面还是给的。”说着看向小蝴蝶,“他一定知道什么了!快去查,他从进府到离开,都见过谁!”
桥清回到跨院房间,收拾好随身包裹,正想着如何跟姜韵辞行时,就见小蝴蝶匆匆而至,说长公主要见她。
两人来至厅上,只见姜韵一人坐在酒桌前,盛装花容,脸色酡红。
红叶跪在地上,双颊红肿,全是掌印,眼中噙着泪珠。
桥清大惊,愣在当地,小蝴蝶喝道:“草民见到殿下,当行跪拜礼!你个乡野大夫,还不跪下!”
桥清没有动,缓缓开口:“昨日入府时,殿下特允在下不拘常礼,自在行事。”
“是,我说过这话。”姜韵插言,语调尖刻,“但我可没让你私自接触外男!——桥大夫,你做了什么,自个说吧。”
“殿下何意,桥清不明白。”
“真不明白?”姜韵冷哼一声,“你认识岑申吧?他去马厩,你俩私接暗通,做的好事,还想瞒过我!”
她猛地起身,双目通红如喷火,直直盯住桥清,“少装无辜!岑申是天上的明月,你不过是蝼蚁一只,想攀扯他,没门!你不过仗着年轻,脸蛋好看,但只要我高兴,这些统统化为粉齑。”说罢示意小蝴蝶。
小蝴蝶轻轻拍手,六个婆子快步进来,内中四个齐齐上前,就要扭住桥清,却被桥清轻巧闪过。
“殿下,朝廷有律,不得动用私刑。若桥清有罪,还请报府衙审理。”
“律法是给你这种鄙贱之人定的,我乃尚国长公主,我就是律法!我想怎么处置你就怎么处置!”姜韵抓起面前的茶盏,狠狠砸向眼中钉,谁知用力过猛,茶盏直直飞出厅门,落在院中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快,拿住她!让她知道痴心妄想的代价!”姜韵怒道。
闻言,桥清不再犹疑,转身就走,若不能离开这谷王府,那自己绝无生还可能。
小蝴蝶眼疾脚快,一下堵住门口,六个婆子随后跟上,将桥清围在当中。
桥清攥紧手,士可杀不可辱,她看一眼门侧高柱,就在这时,一个沉声响起:“让开!”
这话是对小蝴蝶说的,她愕然转身,就见岑申立在门外,一身白袍,眸色暗沉,面如寒冰。
“岑将军——”
“让开!”岑申道,“我要见长公主!”
小蝴蝶还要说什么,岑申已无耐性,手指轻轻一弹,人就倒在了地上。
岑申大步入厅,一眼看见桥清,立即抬手将人拉到身边,然后才对姜韵道:“长公主,桥清是我军中大夫,须跟我一起返回三榆镇!”
说罢,望向桥清,“给殿下的诊治可结束了?”
桥清点头。六个婆子愣在原地,心头浮起岑申虐杀鞑兵的传闻,不由地双股颤颤,纷纷望向姜韵。
姜韵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心如刀绞,拼力保持镇定,但一开口,声音还是打了颤:“岑申,少胡说!什么军中大夫,她就是个乡野游医,专门骗你这种——”
“有文契为证!”岑申从怀里拿出几张纸,扬了扬,“按约定,桥清得在我军中行医三年,只是路引丢了,不得不回京城补办!现在一切料理停当,该回去了。”
又对桥清道,“逾期不归,军法处置,你知道的。”
桥清愕然,什么文契,什么三年,都是谎言,但此时此地,她只能配合他,于是点头应是。
“长公主还有别的吩咐吗?若无,我们就先行告退了。”岑申把纸张揣进怀里,“陛下听闻桥清医术精湛,传了口谕,要请她诊治一二。”
这是拿陛下做挡箭牌,姜韵明白,却无法质疑,她咬紧牙关,半响才缓了神色,轻声道:“既是陛下召见,你们就快快准备吧。”
“谢殿下。”岑申说罢,拉着桥清就走。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不见,姜韵猛地将酒桌掀翻,大声道:“滚,都滚!”
六个婆子瑟缩退下,将小蝴蝶扶走,红叶哆嗦着跟在后面。
一个黑影悄然从窗子跃进,疾步走到姜韵身边,低声道:“殿下,恕我等无能,不是岑申护卫的对手。”
“康宇,快,快帮帮我!”姜韵抓住他的手,滚烫的身子一软,跌进其怀中。
“殿下——”
“别说话,跟之前一样,快!”
岑申带着桥清一路出了谷王府,无人敢拦。只见白玉骢立在雪飞龙旁边,两马见到主人,兴奋地甩起尾巴。
“谢将军救命之恩,容桥清日后再报。”桥清深深福礼,道。
“做戏做全,”岑申低声道,催促桥清上马,“别张望,你且跟着我,等回到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