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且听曲中意》依山无尽

5、第 5 章

　　傍晚的白河渡，层层云雾遮住了倾斜的暖阳，云雾深浅不一，浓淡各异在山间飘荡开来。

　　碧绿的江水倒映着山峦云雾，江面开阔，偶有几只水鸟掠过，惊起圈圈涟漪。夕阳的红仿佛渗透出丝丝血痕，狰狞着染红了白云。这江面平静地没有一丝风，就连呼吸声都分外清晰，一派肃杀之气。

　　“师兄，怎么了？”女子俏生生的声音响起。

　　瞧那模样不过是十五六岁，鹅黄色烟衫，似散着蒙蒙水雾的浅黄褶裙，裙裾上绣着朵朵梅花，身披白色烟罗纱衣，耳戴雅梨晃流云耳环，长发及腰，双鬟髻上白底黄花的丝带，乖巧地绕在发间。

　　“无事。”那被唤作师兄的青年剑客屏气凝神，略觉丝丝不安。

　　但感受到了小师妹的害怕，他敛起眸中的冰冷，轻声道，“歆儿，今年的武林大会不同于往日。每三年，江湖游侠、武林各派都将通过比武来确定下一届的盟主人选。游伯伯已蝉联六届，多少人摩拳擦掌想趁这次机会拉他下马。我们玄空门一向是支持游伯伯的，难免会招来觊觎之人的嫉恨。这次奉师命先行前往游府拜访，我们还需万事小心，尽快抵达临安才是。”

　　话音未落，忽听得“嗖嗖嗖！”几声，只见万千只六角形暗器划过血红夕阳，向这对师兄妹飞驰而来。

　　年轻侠客大惊，赶忙运功，将小师妹洛歆护在身后，同时挥剑奋力抵挡。

　　此地开阔，难有遮挡之处。分秒间，男子瞅见不远处有棵粗壮的大树，于是左手运足功力欲将洛歆甩至树后，寻求庇护。

　　可正是这一分神，若干只暗器已打中男子的身体，登时血肉模糊。

　　但男子内力浑厚，虽中了暗器，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战斗力。就在洛歆即将落地之时，一个黑衣蒙面女子不知从何处跃出，短剑在手直直向洛歆心口刺去。

　　“师兄救我！”洛歆眼看着短剑向自己刺来，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她捂住双眼大声呼喊。可男子离她尚有一段距离，若等他来临，这短剑只怕已经在洛歆身上插着了，但他却不放弃一丝希望，忍着伤口的疼痛，仍飞身而来。

　　只见如雪手握短剑，倏忽而至，带起一阵劲风，可见她对这两条命势在必得！

　　风驰电掣间，一个浅粉色的身影冲进剑阵，横在了洛歆与如雪的短剑之间。

　　如雪大惊，但并未停下攻势，只是转眼间，又一个身影袭来，振开了她的短剑。

　　只此一招，如雪心下便了然，此人内力不在她之下。

　　于是她不敢怠慢，凝神抵挡。

　　此刻，她又察觉到身后长剑将至便腾起空翻，躲过了这一剑，轻巧地落在了远处。

　　定睛望去，除了衣衫已被血染红和吓傻站在原地的师兄妹外，那个闯入剑阵，粉色纱衣的女子也是一脸震骇。

　　那女子衣裙散开，跌坐在地，浓密的黑发轻挽斜坠，斜插着一支金丝八宝攒朱簪，长长的流苏落于耳畔，纤纤玉手捂住因为惊吓过度而上下起伏的胸口。

　　这女子！好生熟悉！

　　“莫非是……”如雪心中震惊，不禁向前快走了几步，欲看清那女子的容貌。

　　女子抬头对上如雪的眸子，如雪仿若泄了气一般，眼中原本闪动的光芒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暗唾道：“真是晦气！平白的居然冒出人来。”

　　“情遥姑娘，你没事吧？”如雪对这声音可太熟悉了，只是，这样的声音配上如此温柔的语气，倒是让她有些陌生。

　　她循声望去，那不是游胤辰又是谁？刚刚若不是他出手拦住攻势，那两人身上早就多了个大窟窿了。

　　此时的游胤辰换了一身青袍，头戴玉冠，俊眉绝伦的侧颜似鬼斧神工之作，那眸子……那双看见自己便是视若无物的眸子，此刻确是柔情似水地落在这个粉衣女子身上。

　　他怎会在此处，又怎会与这女子在一起？如雪心中疑惑不解。

　　“是你？你的蹄子好些了吗？”如雪想及此，明明是关心的话语，但一出口，不知怎的又变得不留情面。

　　一阵车辙声响，一辆马车顺着江边小道缓缓向此处驶来。

　　如雪话音刚落，四方疑惑的眼神都看向了她，又看向了游胤辰。

　　对此，游胤辰却不搭理她，一掀衣袍，单腿跪地，替那粉衣女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虽不满这胤辰对她的置之不顾，但眼下让如雪更在意的是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你便是情遥？”

　　她不敢相信，地上这女子，面黄肌瘦，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那硕大的鼻子在这小巧的面庞上显得分外突出。这哪里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分明是一个粗鄙市井村妇。与她脑海中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这些人，怎会把自己与她认错？

　　心中有太多疑问。

　　可惜见着真人，蓦地，一股巨大的空虚感和失落感席卷而来，她当下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有些恹恹地叹了口气。

　　“正是！”这粉衣女子倒是不卑不亢，被游胤辰扶起，微微颔首，“胤辰，多谢相助！”脸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胤辰？居然喊得这般亲热，莫不是这胤辰与这叫情遥的有什么关系？他对这样的女子尚且如此温柔，怎的对自己倒是毫不留情。

　　越想越气，一时间，如雪心里竟生出了杀戮的念头。

　　登时，她手中短剑紧握，指甲深陷肉内，自己却浑然不知，她的眼中只剩下了胤辰和那粉衣女子，恨不得将那女子撕裂，再把胤辰碎尸万段。

　　“住手！”乍然间，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众人皆望了过去，只见马车缓缓驶来，一双清癯干瘦、骨节分明的手掀起锦缎门帘，只见一身着冰蓝袍子的青年男子从马车中走了出来，身体挺拔宛若修竹，举止文雅有度。

　　随他一同下来的还有一绾着小髻配着梅花小簪的紫衣小丫鬟。

　　那男子行至如雪面前握拳道：“瞧姑娘的身手应是天山派的高足，武林大会将至，武林早有规矩，在大会前夕，各大门派不可私下比武。若你天山派与玄空门有什么恩怨，不妨在武林大会时解决。”

　　如雪睥睨着这男子，眉眼与那叫游胤辰的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这男子的眉眼更加深邃，多了些异域的味道，更显几分成熟与世故。

　　见他高挑的身姿，与身上冰蓝色上好的丝绸袍子分外相衬，腰系玉带，头发以白银玉冠竖起。乍一听礼貌的语气中，却有浓浓得威慑之意。

　　“规矩？”如雪邪魅一笑，“那是什么？拿出来与我瞧瞧！”

　　那男子见如雪嚣张跋扈的模样，不由得蹙了下眉头，神情一滞，语气却未丝毫的破绽。

　　“此乃江湖之中不成文的规定……”

　　“即是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没有证据；既然没有证据，你……又凭何阻我？”如雪冷笑着反驳道。

　　“姑娘，剑风公子与洛歆姑娘于情遥有恩，若姑娘执意不肯让步，便先结果了小女子吧！”此时，游胤辰身旁的情遥走到如雪身前，闭上了双眼，语气坚决，似是无惧生死。

　　“情遥不可！”冰蓝衣袍男子深知天山派的阴险狠辣，这个女子的武功在同辈之中已是佼佼者，若是要杀情遥，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切莫冲动。”

　　看到了这从容不迫，举止有度的男子神情中有一丝慌乱，如雪又瞟向站在情遥一旁将她扶起的游胤辰，脸上忽现玩味的笑容，“她这是一心求死，刀剑无眼，若是本姑娘真伤了她，两位哥哥可莫怪啊！”

　　“若姑娘可放过他二人，情遥甘愿赴死，无关他人。”情遥向前微行了两步，在如雪面前恳求道。

　　如雪的视线再次落回到情遥身上，细细打量后，不由得露出不屑之色，“这张脸……哪里与我有半分相像。”

　　“姑娘姿容天成，情遥又岂敢与姑娘相像。”情遥低眉顺眼，全然没有她一贯的风采。

　　“这倒是！”如雪自负美貌，面对这样的夸赞她自是却之不恭了。

　　“不过……你们中原男子的喜好甚是特别，就这番姿容也配得上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她都比你漂亮。”

　　言语间，如雪指了指站在情遥身后的洛歆。

　　洛歆和剑风看了看情遥，又相视一眼，脸上闪过疑惑的神色。

　　“情遥，你何须如此。”游胤辰本念及先前交手之故，不想弄的太过难堪，但见如雪如此蛮横无理，恶言伤人，终于开口道：“这位姑娘，你自负武艺，又有‘云动霄雪’傍身，视旁人于无物。现如今，在场之人武艺内力或稍逊于你，但若没那武林不成文的规矩，我们众人同时于你纠缠，你又有多少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