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霜》沉闇

6、他们的婚礼

　　第六章
　　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地驶出叶家大门，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的默契，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车子里的气氛凝滞地让人喘不过起来。叶辛淡淡地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简晨南，他正在专心地开着车，脸上很平静，但眉间却隆起小小的褶皱，很明显就将他的情绪表露无疑。简晨南虽然生在商贾之家，但是性子随何茹的多一些，这些商场上的事情他虽然不至于捉襟见肘，但始终不是他喜欢的。
　　简晨南为人温雅，说白了就是个老好人，不知道怎么拒绝人。若说起为人处世，简晨南比起简暮北的圆滑世故，不知道差了多少。
　　结婚后，简晨南就对叶辛说过，留在英国不回来了。那个时候，明知道他是被叶璐伤得太厉害了，想要逃避国内的事情，他当时说的话是不能当真的，可是看着他脸上隐忍的神情，叶辛心中一软，就答应了下来。过了这么些年，也许简晨南早就忘记了，偏偏自己明知道不能当真，却还是记着。
　　简晨南也许不知道，每一次，每一次在叶辛刚刚被他伤完心的下一刻，他就会带着这样的一种表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算上一刻还在给自己说不能心软的叶辛，在见到他这个表情的那一刻，心就已经软了下来。这么多年，也许自己早就该习惯了。
　　她还记得在那个他为叶璐准备的那个盛大的婚礼上，新娘久久都没有到场，那些久坐在下面的宾客看到新娘久久未至，低头交谈时发出的窃窃私语之声，还有简晨南为他们新婚时候买下的别墅，还有别墅外面为叶璐种下的那一大片的玫瑰花田，简家和叶家的面子……这些所有的所有，在叶辛眼中都及不上简晨南脸上的那个已经僵硬的笑容。明明是在笑着，可是眉间却锁着一弯浅浅的忧郁，这两个极端的表情却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叶辛并不觉得有什么矛盾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左边胸口的某个地方在微微地疼着，为这个她爱了许多年的男子心疼。她永远记得那个下午，明明空气当中都还散发着玫瑰飘来的甜蜜气息，可是就是挡不住那个男子眼底的阴霾。阳光透过窗棂，折射进屋里，跳跃到了他的脸上，却依旧挥不去他笑容底下暗藏着的阴翳。还有他微微隆起的眉间，眼里细微到让人不容易察觉伤痛，甚至还有他脸上细小的毛孔，他刚刚刮掉的胡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叶辛心疼他。
　　那一刻，她悄悄地从简叶两家人中走出去，打了一个电话。那一刻，纵然下一秒是万劫不复，她想她也心甘情愿。
　　当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旗袍出现在教堂门口的时候，那些宾客果然如她想象的那般再次在位置上低头窃语。她也看到了简震一家人脸上露出来的狂喜，也看到了徐予汀脸上闪过的嫉恨的表情，还有叶子言那终年如无波古井的眼眸中闪现出的一缕惊讶之色。
　　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包括简晨南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脸上瞬间就失掉的光彩。她在众人低声交谈的声音当中带着微笑慢慢走过红地毯，将手递给那一头的简晨南，微带娇嗔用不高但却可以让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对他说，“刚才来这里的路上出了点事，婚纱不能穿了，我和他们找了好久也找不到合适的，所以，”她微微埋下头，动作恰到好处，旁人看上去她就是一个娇羞的新娘子，可却恰好让众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就找了套旗袍，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简晨南牵过她的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当然不会了。”也只有叶辛才感觉得到，简晨南在看见她走近的时候，还微微抬头向后望了一下，不过动作很小，如果不是因为太了解他和隔得太近，叶辛也许根本感觉不到。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简晨南眼中的忧郁越发地浓稠，他牵着叶辛的手走到神父面前，由神父宣读誓词。交换戒指的时候，叶辛微不可查地侧了侧身，刚好将简晨南的手挡住了，没有人看到她往简晨南的手指上戴了个什么，而简晨南，在那一刻，脸上仅有的神采也都消失了。
　　辛迪在的时候，将叶辛保护得很好，根本就不怎么让她出席什么活动，后来辛迪去世了，一方面叶辛本身就不愿意混迹在这些所谓的“上流圈子”里，另一方面，徐予汀为了打压叶辛，也基本上没有给她什么机会，反倒是急功近利地让叶璐去。为了让叶璐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小姐，徐予汀没少给她请礼仪老师，可是叶璐生性好动，并且性格反叛，她厌恶这样的事情，徐予汀越让她做她就越不做，时间一久，她听到了就头疼，更别说参加什么舞会了。叶璐会玩，交友也是极广的，出去玩耍每一次都是吆五喝六的，但从来不和什么名流有过多的牵涉，此次来观礼的人大多都是冲了叶子言的面子，对叶璐并不熟悉。而叶辛，她从高中开始就到了英国求学，加上叶子言娶了徐予汀之后，徐予汀有意地淡化她，久而久之，人们都忘了叶家原本还有个二小姐，所以此刻这些人错把她当做叶璐也是情有可原。即使有人认出来了，可是在座的要么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要么就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就算心里清楚得很，可是谁会笨到去同时得罪叶家和简家？
　　说起来还要感谢徐予汀，如果不是她当初小心眼，要让叶璐代替叶辛的位置，有意要凸显叶璐在叶家甚至整个商界的地位，在喜帖上印了个“叶小姐”，即使今天叶辛代替叶璐成功了，往后光是解释都够她头疼的了。
　　说起来，他们的婚姻，还真是叶璐不要的呢。
　　至于后来，简震何茹本身就不喜欢叶璐，此刻叶辛李代桃僵，他们巴不得让叶辛就做了他们的媳妇，而他们又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完成了婚礼，再怎么改都不好改了。而叶子言，他一向漠视叶辛，却视叶璐为掌珠，这次叶璐做得着实有些过分，一来他不好意思再和简震说这门婚事，二来，既然叶璐逃婚，也说明她不愿意嫁给简晨南，叶子言爱女心切，从来对叶璐言听计从，叶璐不愿意嫁，他还能怎么样。
　　于是后来，他们两个人将错就错，连结婚证也办了。

　　叶辛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轻声对旁边的简晨南说，“其实你恨我吧。”

作者有话说

　　催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