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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甜蜜的高昌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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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辽东是很闲适的。过了腊八,往来客商该出发的出发,该回家的回家,都是一片准备过年的氛围,客寓没什么生意,自然就冷清下来了,本地的下女们拿了工钱和下海攒下的体己,陆陆续续地向老板娘辞行,收拾行囊回到附近村落与家中亲人团聚了,留在客寓里过年的就只剩下老板娘、等待开春后渡海的魏先生和高昌济、还有像阿遥这样从外地被卖来此间的无根飘萍。
雪停的午后,阿遥很安逸地倚在窗边做针线活儿。隔壁的魏先生常年的遭失眠的苦恼,所以有条件就要在午饭后补眠一会儿。高昌济因为是一条精力耗不尽的狗,从早上起来就领着附近的一帮顽童,先是在院子里堆了个大雪人,后来又嘻嘻哈哈地分了土匪和小兵两个阵营打起雪仗来,最后小孩们个个冻得跟小地瓜小土豆似的回自己家找亲娘撒娇去了,高昌济只能人嫌狗弃地回到房中,先用那双冰凉的双手探到趴在火炕上打盹儿的小狸猫肚子下边,激得小狸猫吱哇乱叫一气,在房中上蹿下跳了一阵儿,躲瘟似的跑了。
高昌济现在不太敢跟阿遥犯贱,因为阿遥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弄出点毒药招呼他,有沾了以后浑身发痒但是看不出一点症状的、还有一种沾上以后当时没什么,第二天就一层一层地脱皮起燎泡,溃烂流脓腐蚀骨头的……在吃了几番苦头后,高昌济现在对阿遥有那么点敬畏之心,几乎想把她捧到神龛里供起来,时不时还得双手合十拜一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偶尔也会皮痒痒想亲近一番,比如现在。
“哎,”高昌济伸出脚尖点了点阿遥的小腿,“哎——”
阿遥对他向来是能动手就不废话,此刻正好手里捏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针,趁着高昌济伸腿过来,她手起针落就打算在他身上扎个大窟窿眼出来。
高昌济身手好,躲开了,阿遥的大针扎在了火炕上弯折了,高昌济跟个小耗子一样,得逞地嗤嗤笑了。
阿遥不跟他一般见识,换了根针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
高昌济下地,从桌上拿了个大橘子,麻利地剥了,呲呲的从橘皮里挤出些水,弄得满室有了些清甜的气味,然后把橘皮丢进炕洞子里。他把橘子一掰两半,一个人吃得兴高采烈,还掰了一瓣伸到阿遥的嘴边要喂她。
阿遥并不领情,头一歪躲开了:“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高昌济哼了一声,把橘子丢进自己嘴里:“不识好人心。”
吃完了橘子,高昌济找了块湿抹布把手上的汁水擦干净了,大狗似的在阿遥身边卧下了。
阿遥无情无绪地看着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对他的驯化颇有成效,只要他不瞎折腾,阿遥也绝对无意为难他,虽然夜里不得不跟狗睡在一张火炕上,但考虑到他还能看个门……条件有限,也就只能这样了。
高昌济也仰着脸看阿遥,看着看着,突然一乐:“昨晚上你跟我说的话,我想了一下,好像是有点道理。”
说着,他往阿遥跟前凑了凑:“这一路上,我们俩吃住都在一起,我发现哪怕是进澡堂子,我都没见过他光着身子的样子。”
阿遥只是听,并没给反应。
高昌济也不奢求观众的捧场,一出独角戏他也能自己唱得兴致勃勃:“我一开始觉得他是不好意思,虽说大老爷们儿光屁股就光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我想这世上总归还是有那种隔色人儿,昨晚上你跟我一说,我才觉得这里面是有问题!”
阿遥心想:就你这个狗脑子,能想出什么,等你反应过来,什么都晚了。
高昌济并不知自己在阿遥心中的地位只跟一条狗差不多,他还挺有干劲儿地抬起头来:“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让你不用献身,也能看到他脱了衣裳光屁股的样子。”
然后凑到阿遥耳边,把他那有限的脑子思考后的结果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了。
阿遥听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高昌济这个主意倒确实存在一定的可行性,只不过前序还有很多步骤需要铺垫,设计这些是个精细活儿,指望不上他了,阿遥只能靠自己。
“怎么样?”高昌济朝着阿遥得意地一扬下巴,“我是不是挺能耐的?”
“真不错,”阿遥深谙训犬主要是给口头鼓励而不是物质奖赏,“我过去对你有误解,一直以为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来着。”
高昌济扬眉吐气地一笑,露出一排白牙:“你眼光真差劲,我头脑复杂着呢!”
阿遥抿了抿嘴唇,硬是把一个都到了唇边的讽刺笑容给生生憋回肚子里了。
高昌济盘腿坐到了阿遥的对面,非常乖觉且眼里有活的帮她缠起线团来:“你会打马吊么?”
阿遥深吸一口气,想起了遥远的往事:“在女学里边学过,不过打得不好。我家里穷,消遣不起,后来大家渐渐也就不带我玩儿了,越不玩越手生,现在规矩都忘得差不多了。”
高昌济第一回听阿遥说起她从前的事情,故而非常有兴趣,他凑近了点又问:“哎?你还上过女学呢?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阿遥毫不掩饰地冲高昌济翻了个白眼:“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高昌济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你的事情,我是很有兴趣想要知道的,可你总对我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推了一下阿遥的膝盖:“你等会儿,我记得杨骎是不是在女学挂着个什么名头?”
见阿遥没理他,高昌济用自己的膝盖轻轻撞她的:“我跟你说话呢!你们俩那会儿就认识了?”
高昌济没来由地提起杨骎,叫阿遥心烦意乱了一瞬。
她是很能够把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做分离的,在她的脑子里,此时此刻在辽东这间客寓里的是阿遥,一切的行为举动也都是阿遥的,与顾青杳全不相干,以至于她自顾自地在脑子里把辽东以外的前尘往事全部暂时封存了,走什么路说什么话,无端地不去想与眼前无关的人和事。
但高昌济并没有这个眼色,他自言自语似的叨咕了一阵儿,才跟有了大发现似的问阿遥:“我看你现在也才不过二十出头,那会儿你才多大?那个时候你就跟着杨骎了?十来年的情分,怪不得一叫你就来了……这么些年了他都没给你一个名分?你就甘心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阿遥见他一说起来还不停了,更觉烦躁,推了高昌济一把:“你别跟我提他!”
阿遥本意是不愿去细想跟顾青杳有关的一切,但显然高昌济曲解了她的意思,以为戳到了阿遥的痛点。
只见高昌济以手拄头侧躺下来,换上了一个卧佛的姿势,似笑非笑地问:“哟,我一提他,你就难过了?”
阿遥觉得自己简直在对牛弹琴。
高昌济显然是觉得自己捏住了阿遥的痛处,于是乘胜追击地又加了一把力气:“他那会儿可正跟真如海谈婚论嫁着呢,还同时诓着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阿遥心想你他妈的还有脸提真如海?
见阿遥没表情,高昌济起了促狭之心,觉得今天一定得一鼓作气把她给说哭不可,于是翻了个身,趴到了阿遥旁边,状作知心地问:“你看上杨骎哪了?他哪儿好啊?”
阿遥心想杨骎好就好在此刻不在我眼前讨嫌。
高昌济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阿遥:“这事成了以后,你跟我走吧。”
阿遥听了这话,不由得蹙起眉毛来:“你有病吧?”
高昌济侧过脑袋看阿遥:“我是认真的。”
阿遥并不当真,只是反问:“你确定这事了结以后我还有命在?”
高昌济坐起来,神色很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只要知道东西藏在哪里,我可以立刻杀了他,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阿遥出神了一瞬,什么保护之类的话,一个两个都是这么说,她真的是听得厌倦了。
高昌济晃了晃阿遥的肩膀。
“阿遥?阿遥!我说认真的,你跟我走吧!”
阿遥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打开了高昌济的胳膊,是个拒绝的姿态。
高昌济急了:“为什么?为什么!”
见阿遥不回答,他又抓住了阿遥的胳膊,急切地问:“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他?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阿遥被他这一连串追问问得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推开疯狗似的高昌济:“行了!”
高昌济不依不饶地把阿遥仰面朝天地压倒在炕上:“他哪儿好?他到底哪儿好?”
阿遥伸手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小点儿声!”
高昌济被抽得清醒了些,眼眶晕起一圈殷红。
阿遥推开他:“我只想活着回长安去,你要是敢胡来,我先弄死你!”
高昌济声音瓮瓮地赌气:“回长安,去找他?”
见阿遥准备下炕穿鞋,高昌济来了劲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他许给你什么了?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撒手,”阿遥见跟他说也说不通,“我要到灶房帮厨了。”
高昌济听不懂人话似的,扯着阿遥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前拉了一拉,神情非常认真地问:“只要我父亲洗清了罪臣的名声,我也可以恢复身份,杨骎有的我都有,我是可以承袭英国公的爵位的!杨骎虽然姓杨,但博陵侯那边他的堂兄弟一大堆,爵位他能不能袭上可不一定,再说了,就算他袭上了,我的爵位也比他高一阶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想不明白?”
阿遥被高昌济拽着,无可奈何地用悲悯的目光看着他,心想这个狗崽子都快混到鱼眼珠子里去了,居然还惦记着袭爵呢。
“阿遥?阿遥!”高昌济摇晃着阿遥的手臂,既有点像小孩儿耍赖,还有点像姨太太撒娇,“你怎么回事?我一跟你说正经话你就走神儿!”
“好好好,”阿遥敷衍着,“国公爷,您先撒手放我去灶房,耽误了今天的晚饭,您挨饿,我挨打,咱俩都落不着个好。”
高昌济坐在炕上不依不饶地缠着阿遥,拉着她,把额头贴在她的胳膊上一通摇摆乱蹭,死活不让她走,阿遥只得无奈地坐在炕沿上,一条胳膊受着牵制,一边目光逡巡地寻找脱身之法。
高昌济突然福至心灵地停止耍赖,抬起头来:“阿遥,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杨骎手里握着?”
这一问倒还真让阿遥认真思索了一下,作为顾青杳的那部分自己有没有什么把柄在杨骎手里握着。
高昌济见阿遥眨了眨眼睛,像是个思索的样子,立刻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他把下巴搭在阿遥的肩头,贴着她的耳边说:“你告诉我,我出面去给你解决!”
阿遥经过短暂的思索,确定自己没有任何把柄在杨骎手里,于是灵台清明地抬起手来,把刚才做针线活用的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针狠狠地在高昌济攥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的虎口上扎了一下。
稳准狠地扎出了一个大血窟窿眼来。
隔壁的魏先生,在这半下午的清闲辰光中,被高昌济一声驴叫似的哀嚎从午睡中吵醒。
然后紧跟着是一连串气急败坏的叫骂:“疯婆娘!你这个疯婆娘!你不分好赖人你!”
魏先生拥着棉被坐起来,只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摔门而出的声音,然后透过窗户纸看到了阿遥路过的侧影。
高昌济的咒骂追着她的脚步依然绵延不绝。
这小两口,魏先生苦笑着微微一摇头,真是热闹。
晚饭是炖鱼,里面放了豆角干和茄子干,铁锅边还现贴现烙了玉米饼,还有鲅鱼馅的大蒸饺,配着放了干辣椒的酸菜汤。在热腾腾的饭菜面前,吃饱喝足的高昌济立刻表示自己可以给阿遥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不过他有一个条件。
阿遥正吃着第六个蒸饺,自觉撑得快要翻白眼儿,高昌济已经把受伤的手伸到阿遥眼前。
“疼死我了,你给我吹一吹!”
阿遥咽下蒸饺,摇了摇头:“找你妈去,我干嘛惯着你?”
后来在几番讨价还价中,因为对高昌济有所求,阿遥装模作样地用指尖挑了一点药膏涂在了高昌济虎口处那已经开始结痂愈合的血窟窿上,又用无名指打着圈儿揉了揉。
而高昌济趁机探头在阿遥的腮边亲了一下,因为偷袭成功,他乐得嘻嘻哈哈地在屋子里一蹦三尺高,然而因为乐极生悲,脑袋磕在了门框上,“咚”的一声,阿遥看着他,觉得这人出奇的愚蠢好笑,她幸灾乐祸地想,磕得好,绝对磕出个大包来,跟大鹅似的,美得很。
高昌济哼哼唧唧,小赖子似的捂着脑袋上的包扭到阿遥跟前来,阿遥用手背蹭了一下他的嘴刚才在自己脸上留下的油渍,很嫌弃地把他蹬到墙根儿去了。
高昌济白天的献策阿遥放在了心上,趁在灶上帮厨的功夫,她细细跟老板娘说了,老板娘思忖一番,表示虽然有点为难,但还是尽力安排。
这间云来客寓,可以说是专为魏先生设的道场,他是有且仅有的角儿,所有人都在陪着他演戏,只是他尚不知自己已经在戏台上。
不过人生如戏,大梦方觉醒,曲终人散,知不知道的又有什么关系。
夜里通常是阿遥和高昌济制定流莺行动的作战部署时间,任何决定都是不能落于纸笔的,两个人只能在窃窃私语中一点一滴地推进直至达成共识。
这种盖着被子聊天的会议,严肃和危险里又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和暧昧情愫,让阿遥只消一想,都忍不住恶心得打哆嗦,她立刻把此间此刻和顾青杳的一切隔绝了,不然她真的一刻都无法容忍。
而高昌济骑着被子,缱绻地思索出另外一种结论,他而今方知为什么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一张床上果然能睡出感情来。
他原来看阿遥,觉得她只是杨骎身边的一个小东西、小玩意儿。只不过看杨骎对她还有三分上心,就不由自主地想使个坏,就像小时候摔坏对方一件玩具,弄脏对方新做的衣裳差不多,反正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坏了一样玩具马上就有一百样,脏了一身衣服扔掉就是了,至多不过是生气难过一盏茶、一炷香、一顿饭的工夫,他就想看杨骎那难过的一下子,不然他在长安过着光明正大、富贵荣华的生活,而自己风餐露宿、四处漂流游荡对比出来的那股子落差感,要何以弥补?
高昌济在黑暗中长久地凝视阿遥的侧脸,她睁着眼睛,似乎永远都在思量。
这些日子下来,高昌济发现阿遥睡得很少,他总是在夜里一翻身时迷迷糊糊看着她的眼睛还亮着,她还在想,她那个脑子,一刻不停地在转动。
高昌济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一只替补的流莺,死了也就死了,能够看杨骎难过一下子,她死了也值了。
但这流莺知道真相后也并没有一蹶不振,她有条有理地计划着、部署着、带着高昌济一步一步地向真相慢慢推进。
高昌济看着她,心里突然觉得很安定。辽东苦寒,他婆娑十余载,突然觉得夜里睡觉的时候身畔有个伴儿是件非常温暖的事情。
阿遥长牙带刺,一言不合就要跟他动手,高昌济当然不是打不过她,但是被小猫踩一下挠一下,谁又会跟小猫生气呢?
高昌济在阿遥带给他的疼痛和刺激中滋生出来一种自我感动式的甜蜜。
一甜蜜,他就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高昌济从棉被里伸出一条胳膊,两根手指模仿小人儿走路的样子,一路走到了跟他隔着半尺楚河汉界的阿遥的被角处,拉了一拉,然后就想把自己热烘烘、光溜溜的身体挤到人家的被窝里去。
然后立刻就被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针给扎回原位了。
高昌济气哼哼地把被子团在身前:“你怎么睡觉还带着针呢!”
阿遥懒洋洋地答:“谁教你记吃不记打呢?”
高昌济胡蹬乱踹了一阵儿,觉得体内的热情无处释放,只好拿来找茬吵架。
阿遥夜里有踢被子的毛病,踢了自己的就要来抢高昌济的,一开始让他不厌其烦,后来又觉得有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也很好,于是夜里暗暗期盼着,可惜阿遥似乎意识到以后就比较矜持了,宁肯自己被冻醒也绝不向高昌济来伸手,于是他决定揪住这一点来挑理。
“你以为我爱往你被窝里钻呢?哼!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后半夜蹬了自己的被子往我怀里拱!”
“你可以把我踢开嘛,”阿遥丝毫不以为意,“你就算真的把我踹到床底下去,我也是打不过你的,更不会说什么。”
高昌济碰了个软钉子,但不妨碍他嘴硬:“好!你说的!你别后悔!半夜被我踹下床去你可别闹脾气!”
阿遥很好脾气地答应了一声:“不会的,顶多是拿大针戳你几下而已,又并不是很疼,你受得住。”
“我今天绝不给你盖被子!”
“我又没有求你。”
“你求我我也不理你,冻死你!”
“好好好,夜里你千万把自己的被子守住了,可别叫我抢了去,我冻死了就冻死了,你冻死了可不得了,国公爷的爵位该没人袭了。”
高昌济一听这话,总觉得含酸带刺,但又说的叫人挑不出理来,一时没辙,沉默了。
阿遥睁着眼睛,一遍一遍地推演自己下一步要怎么走,这是一件非常费心血的事情,只是眼下这个处境,她不得不存时时可死之心,行步步求生之事。
高昌济枕着胳膊侧躺着看阿遥,她眨一下眼睛他也跟着眨一下,恨不得跟她同频。
突然,他像一条小狗似的张口问了一句:“阿遥,亲一亲,行不行?”
阿遥在夜色里沉重地叹了一声,然后坐起身来:“我去给你找个人来吧。”
高昌济连忙又把她拉回去:“好好好,我不发情了,你躺下吧,真的,我保证,你看,这些日子我都是很尊重你的,是不是?”
阿遥伸出手撸了两下高昌济的头发:“是的,最近,你大体上是一个好孩子,赶紧睡觉吧。”
高昌济得寸进尺:“那拉拉手,总可以吧?”
没等阿遥同意,左手已经被他拉过去握在了掌心,虚虚的握着,倒没有什么其他令人讨厌的动作,她决定忍耐一会儿。
“阿遥,你到底喜欢杨骎哪儿?”
“哎不是,你为什么非得提他啊?”
“你不要急躁嘛,这不是咱们闲聊天儿么。我知道他脑子好,我爹也说他读书好,我承认这一点我是不如他,但我也有我的好处!”
阿遥一点也不想谈论跟杨骎有关的话题,尤其是跟高昌济谈,于是她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高昌济轻轻地咬了一下阿遥的手指:“你别装睡!”
阿遥觉得高昌济有时候简直磨人得讨厌:“你咬我干什么!你是狗吗?”
高昌济拽着阿遥的手贴了自己的脸,自我感动之余把那“是”字听岔劈了:“你怎么知道我属狗?你属什么?”
阿遥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思索怎么尽快结束这无聊的对话。
高昌济也并非完全没有头脑,他被阿遥偷袭了太多回,此刻把阿遥两只手都攥住了,自觉杜绝了危险,于是开始欠欠儿地讪脸。
高昌济兴奋得很:“你知道我的好处是什么吗?”
阿遥惯于敷衍:“那么你的好处是什么呢?”
高昌济很得意地摇头晃脑地蹭了蹭枕头:“我身体好啊。”
阿遥连敷衍的话都懒得构思了,直接捡对方的话来重复:“身体好啊。”
高昌济翻了个身:“可惜你不给我证明的机会。你可是亏大了,你这叫浪费资源,暴殄天物,懂不懂?过了我这个村就没下个店了,阿遥,错过我你就后悔去吧。”
阿遥这回是真被逗笑了,轻轻笑出了声来:“国公爷说得对,我太后悔了,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高昌济不太听得出言下之意,语气很认真:“我白天跟你说的话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阿遥莫名其妙的:“我当真了啊,我跟老板娘说了,她说她这就安排。”
“哎呀!”高昌济恨铁不成钢地捏了一下阿遥的手心:“不是说那个,我是让你跟我走!”
阿遥意兴阑珊:“哦,那个事啊……”
“我想带你去见一见我母亲,”高昌济觉得自己认真得近乎虔诚,“你听过她的名字吗?她叫贺兰凌云,她跟你一样,从前也是宫中的女官,那个时候长安城都说她有‘上官之才’……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阿遥把自己的那一摊事想得清楚明白后,疲惫就像从骨头缝里绵延不绝地渗出来,眼睛一闭,就堕入深眠了。
高昌济自我感动地自言自语了半夜,不知是何时睡着的,直到夜里阿遥踢被子的时候把他给踢醒了。
高昌济觉得自己越混越不济事,现在居然混成了老妈子,他捧着棉被劈头盖脸地又给阿遥盖好,还仔仔细细地掖了一圈被角,然而做得一场无用之功,阿遥一翻身,刚刚掖好的被子又被她压了半幅在身下,一整个后背露出来,仿佛是要沐浴月光。
高昌济无奈地打了个颠倒,一把把阿遥的双腿搂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扯过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阿遥因为腿被控制住,身子也就跟着老实了,高昌济握着她的脚踝,让她的脚心可以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阿遥的皮肤像缎子一样凉滑,高昌济低头在她的脚背上亲吻了一下。
然后带着一丝自觉变态然而满足的心意,闭上眼睛甜蜜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