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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与君初相识 第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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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子玉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寒潭中,冰冷的潭水透过皮肤直刺入骨头,胸口闷的快要窒息。恍惚中他又看到母亲,那从未笑过的、未老先衰的母亲。他看到母亲冷漠的眼神心就不由地抽紧,压抑在心底已久的孤单、恐惧仿佛觉得体内空间太过狭小,不可遏制的向外溢出。
或许从不曾忘却。或许只是佯装忘却。
天地尽皆灰蒙,黑暗渐渐笼罩了一切,死亡的感觉如此迫近。他在一点点沉沦,他知道当自己全部沦陷在黑暗中时,生命就走到了尽头。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蓦地,一缕琴声传入耳鼓,缥缈,缭绕。琴声虽柔,却自带着一股坚韧力量。轩子玉头脑立时清醒,求生的意志一经唤起,便迸发了无尽的力量。他循着琴声游去,天际间慢慢变亮,绿岸出现在眼前。岸上一个绿衣仙子轻抚着琴,一缕秀发垂在胸前,在微风中轻抚脸颊。是梦么?
琴声戛然而止,轩子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之上。床对面是一扇窗,窗下一具焦尾古琴,琴旁竹筒里插着一捧绿菊。东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上书“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字写得行云流水,飘逸又不失风骨。字画下面一个竹制书架,满满的全是书。竹室虽然不大,但十分舒适惬意。夕阳透过竹帘洒下斑驳的竹影,满室淡淡的余香。
“公子,你醒啦?”声音清柔动听,充满了喜悦。
一角绿衣映入眼帘,轩子玉怔了怔,绝美的容颜,绰约的风姿,竟和梦中一模一样。而且不知是不是近水的缘故,她周身竟缭绕着一层淡淡雾气,浑不似尘世中人。
“是你救了我?”声音清冷,犹如冰晶。
“是啊。”她回答。他终于醒过来了,她竟觉得小室中清冷了许多。
“这里是什么地方?”
“洞庭湖畔,忘忧山,竹韵谷。”
“忘忧?”他不解。
“天高云淡,风景秀美,直教忘忧。”她轻轻解释。
他脸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据他所知,这世上只有一种法子可以让人真正忘却烦恼。
“你叫什么名字?”
她给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去,“莫嫣然,公子贵姓?”
“有这个必要么?”他挑眉。
“你…”她微愕,“我只是觉得知道名字便于称呼,不过...随你吧。”她笑笑,有些无奈。
他下意识地摸向身旁,“我的剑呢?”
“剑?”她努力搜寻记忆,“我没看到…我是在漱玉潭畔发现你的,或许你的剑还留在潭中。”
他点点头,这把剑和他心有灵犀,只要他不死,他就总能将它唤回身边。
“轩子玉。”他忽道。
她一怔,继而嫣然一笑,“很好听的名字,轩公子,很高兴认识你!”
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女子的婉约之美,虽未答言,但不知不觉间,眼里已带了笑意。目光扫到窗下的古琴,想起梦里情境,他问她:“你刚刚在弹琴?”
她点头道:“是啊,这有助于唤醒你。”
果然。
回思梦中的旋律,他道:“音色很好,只是…”
她微微一笑,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这本就是清心曲,又怎能有过多的感情?
他忽然起了兴致,下床来到琴畔,修长的手指在琴上抚动,便有音乐激昂而出。琴声忽而高亢,忽而低回,一曲终了,余音未绝。他望向她,目光炯炯,“如何?”
她清清嗓子,学着他的口气道:“公子琴声中带着杀伐之音。”
他一怔,二人齐笑。
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莫嫣然侧头倾听,“药好了。”说着飘然出屋。她再进来时,小室内顿时香气缭绕。轩子玉将药一饮而尽,还是不禁蹙起了眉头。多不可思议,明明嗅起来的味道很好...
“药很苦吧?”对他的反应,她似早有预料。
“还好。”他淡淡道。
她抱歉地笑笑,“我的药总是格外苦些。”
苦味纠结在舌尖,轩子玉竟觉一种快意在肆虐。
莫嫣然出去准备晚饭,偶尔传来碗盘相碰发出的清脆声音,如珠落玉盘。夕阳已落,室内转阴,轩子玉躺在黑暗中,回思前事竟有梦幻之感。看来自己真是低估了慕容雪衣那女人的能量,若非眼前这女子…想到慕容雪衣,他莫名地就想起方才那碗药。幽灵宫——正处在风雨飘摇中吧?
“轩公子,吃饭啦。”她的呼唤将他的思绪拉回。他看着她将灯点亮,又将菜肴摆好,心底竟涌起一阵暖意。
烛光摇曳,小室生春。四色菜肴在烛光映衬下显得格外甜美。
轩子玉拾起筷子,轻轻叹了口气。
莫嫣然奇道:“这菜看起来很难吃?”
“有肴无酒…”
莫嫣然一怔,继而险些笑出声,“公子好酒?”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爱酒顺应天地,为何不爱?”
“这样啊”,她偏头想了想,认真地道:“看在你如此理直气壮的份上,我明天就让你喝上酒。”说着,做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
“好。”他的声音依旧清冷。
接下来的几日晚饭之时都会有一壶酒。拨开塞子,酒香四溢。轩子玉总是将酒一饮而尽,再吃饭。既不问酒的来历,也不道谢。莫嫣然也不以为意。她会给他讲些趣事,他极少答言,偶尔会笑一下。他的笑容如同冬日的暖阳,因为稀缺,愈发珍贵。每每这时,她都会看得怔住。即使许多年后,这个画面依然牢牢刻在她脑海里,烙印在她心里。
饭后她会收拾碗碟悄然离开。有时,她也陪他坐一会儿,他是沉默内敛的男子,喜欢静静思索,她便不去打扰。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从夕阳西下坐到明月初升,任时间于指尖悄然流逝。她想,他是愿意她陪着的吧,虽然他没有任何表示,可每每默然相对的时候,她总能感到他身上咄咄逼人的凉意缓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