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1.10 ...
-
翌日清早,两人吃过玲子准备的早饭后便跟着相树出去采买进山的装备。
清明刚过,湘西的天还是湿漉漉的。
抬眼望去,天边的武夷山上云遮雾绕,山尖直没入云雾之中,叫人完全搞不清它究竟有多高。
三个人走在路上边走边聊,多是些东拉西扯。
相树不是考生,很多事情他是不能知道的。
现在巴族中像相树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年龄各异,不参加族长考核而被选作接应人,顾名思义就是负责接应,对因事到来的同族提供帮助。
相树这个人健谈的很,他自己说是在外面飘荡过几年,但普通话还是一股塑料味,语调就显得非常滑稽,逗得樊山杳和郑红彩哈哈大笑。
别人笑,他也笑,舌头上一颗银色圆头的舌钉就显露出来。
昨天开了一天车太累,两人都没注意到。
此时郑红彩哟了一声,指指自己的嘴巴向他调侃道:“我去树哥,你够潮流的哇还打个舌钉,酷哦。”
樊山杳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曾学人家在耳骨上打洞,疼的她眼泪都下来了,更别说在舌头上打洞,光听着都疼。
她咧嘴替他疼:“树哥,不疼吗?”
“疼啊,怎么不疼”,相树答了,继而面露羞涩道:“玲子想打舌钉可是她又怕疼,所以我就替她打了呗。”
樊山杳莞尔,郑红彩过去在他肩膀上一拍,比了个大拇指:“够爷们!”
时值中午,三人终于买齐速干衣,帐篷手电和速食等东西,其余的像是绳索鞋具等都在车里。
在相树的提醒下,两人又各自买了雨衣。
四月开始,湘西会进入雨季。
最后三人返回家中,玲子已经做好饭菜,于是洗手吃饭。
玲子的手艺不错,加之湖南和四川的口味相近,樊山杳和郑红彩吃得心满意足。
**
玲子不是巴人,按照规矩是不能跟着的。
这一进山也不晓得几天才能回转,相树很放心不下老婆,左也嘱咐右也嘱咐。
当着外人的面玲子有些不好意思,打了他一下嗔道:“啰嗦,我都知道的呀,你放心去吧。”
相树挨了打依旧笑嘻嘻的,樊山杳和郑红彩也感觉非常温馨。
接着他搔搔脑袋,飞快地在妻子脸颊上啄了下就率先出门了。
樊山杳和郑红彩也跟玲子道别。
玲子追出来,喊道:“注意安全啊,早点回来。”
前头的相树回脸一笑。
很快三人便消失在喧闹的小城,越走越隐秘。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要是等明天再进山,本来就难走的瓦片沟经过雨水浸泡只怕泥泞得要吃人。
保险起见还是下午就走,还能赶在天黑之前跨过瓦片沟。
**
果不其然晚上八点多就下起了雨。
好在他们已经跨过瓦片沟,加之顶上树冠如伞遮挡不少,三人趁着精神头还好就继续赶路。
肯定是越早到越好。
知道这里有巴人悬棺,据郑红彩的说法是一封匿名邮件告知的。
樊山杳看过那封邮件,只有堪堪两句话而已,大意是说花垣县境内的武夷山区有悬棺踪迹,大概在野人坟附近。
因为是匿名发送,根本无法得知对方是谁。
匿名肯定有内情,樊山杳和郑红彩仔细想过,湘西本来就是巴人聚居地之一,真如邮件所说也不一定。
管它是谁发的呢,等考核结束再查呗。
三个人默默地前进,雨势渐渐大起来,连树冠也挡不住了,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吭哧吭哧的。
这时最前方的相树掀了掀雨衣帽檐,扭过头朝后面说道:“不走了,雨再大点就不好扎帐篷了。”
虽然穿了雨衣,但三人的衣裤脚也湿了半截。
中间的樊山杳眯起眼睛,微微歪头躲避射过来的手电光,捋开贴脸的头发说道:“好,听你的,今晚上就在这儿休息吧。”
于是三人停下来,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简单清理掉上面的杂草灌木,迅速地扎好帐篷。
在山里走了这么久,可据相树说,他们现在休息的地方叫作猪睡觉,其实还在武夷山外/围,距离身处腹地的野人坟起码还有一天的脚程。
郑红彩听了就想笑,猪睡觉?难怪要在这里扎营了。
他一边捏脚一边往啃饼干,脑壳里七想八想的。
樊山杳默默地算着时间,从开始到现在就已经花去两天了,还要一天才能到目的地,也不知道野人坟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想到这里,她问侧前方帐篷里的相树,“树哥,你知道野人坟周围是个啥子情况不?”
相树是个能说的,本来山里没信号就阻碍他关心老婆,一肚子话也没处放。
现在樊山杳问他,他终于有机会大说特说。
从哪说起呢?就从他小时候说起吧。
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樊山杳也终于得以窥见野人坟的大致情况。
据相树的描述,野人坟位于武夷山的腹地深处,其四面高耸而中间凹陷,宛如一个巨大的脸盆。
脸盆四周林深而木茂,常有野兽出没。解放前有些人实在吃不上饭了,就会铤而走险进山搞些野皮子换钱。
也不知何年何月,脸盆的中央居然奇迹般地破土而出一个山包。
这山包迎风而长,比六月的天气变化还快,没多久就长得跟脸盆边缘一样高了。
且不知为何,自从山包长成山峰之后就总是传出奇怪的声音,偶尔像人在恸哭,偶尔又叮叮当当的,诡异的要紧。
于是山民疯传此山包绝非普通山包,而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一座埋着野人的坟墓。
只是也无人敢去探索山包里面是否真的埋着野人,但野人坟的名字从此是打响了。
听到这里一直在抠脚的郑红彩也不禁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向樊山杳。
樊山杳明白他眼神里的含义:野人坟不一定埋着野人,却说不定真埋着巴族先人。
山高木茂是为父母山,野人坟四周遮天蔽日,地表必定淋淋漓漓即为活水,这倒很符合巴族择墓的规矩。
那叮叮当当的声音难道不是在开凿悬崖,哭声难道不是在哭亲人吗?
只是樊山杳还有一点疑惑,野人坟破土而起也属破山局,怎么同一处地方会又凶又吉的?
看来还得等到地方再看个究竟。
而相树还在滔滔不绝,已经从野人坟的来历发散到花边传闻了。
“你们不晓得,解放前其实这山里头藏着好多山匪,时不时就要下山抢钱抢女人,抢完了就躲山里头,谁也抓不住,猖叼的很哟。”
“结果有一天你们晓得发生啥子事……”,相树神秘兮兮地,也不等他俩个回答就往下揭答案,“有两个山匪半夜起来屙尿,屙到一半其中一个忽然揉了揉眼睛,小声问另一个:你看那边是啥子在动?”
“那一个看过去,顿时就吓精神了。你们猜他看到啥子了?”
相树有讲鬼故事的兴趣,樊山杳和郑红彩也不好不理,就说:“看到鬼了?”
相树摇脑壳,“只说对了一半,他们看到的不是鬼,是僵尸,一串蹦蹦跳跳的僵尸。”
湘西赶尸的奇俗全国闻名,虽然也没哪个真见过,但大家都传的神乎其神,于是也都默认了。
樊山杳来了兴趣,追问道:“然后呢?”
相树喝了口水,继续道:“一般人看到这种事情都避而远之,那两个山匪估计是尿没屙干净倒灌脑壳,他们看到后头那个赶尸匠身上挂了个钱袋子,居然就想去抢过来。”
“他们偷偷摸摸地跟在队伍后面,也不晓得跟了好久才终于找到机会下手。但是那个赶尸匠也不是普通人,也不晓得他弄得什么法术,反正最后那两个山匪是被弄死了丢进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樊山杳忍不住发出点评,“也算为民除害了。”
郑红彩若有所思,“那这个天坑也在野人坟附近了?”
“就是”,相树又喝了口水,语气变得好事起来:“说起也怪,野人坟附近老是出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那两个山匪被丢进天坑过后,他们的同伙还去找过,但是什么都没找到。反而一到晚上天坑里面就会传出声音,所以后来人家也把天坑叫鬼洞。”
郑红彩赶忙问:“啥子声音?”
相树嘻嘻地笑,“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如此情景再配如此话语,樊山杳和郑红彩都不禁乐了,道:“树哥,这怕不是你编的吧。”
相树张了张嘴忽然打出个喷嚏,继而又揉向太阳穴说:“淋了雨有点着凉,头疼的很,我先睡会儿,等下郑小哥你叫我。”
山里未知太多,所以要轮岗守夜。
郑红彩点点头,也叫樊山杳快点休息。
樊山杳嗯了一声就往帐篷里缩,但侧前方已经拉上的帐篷门帘突然又拉开了,露出相树有些憔悴的脸。
似乎头疼的厉害,相树还在揉着太阳穴。
樊山杳关心道:“树哥,还行不,要不我给你冲包感冒药。”
相树却摇了摇脑壳,“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我是想提醒下你们,要是夜里听到奇怪的声音千万不要答话,只要你不答话他们就拿你没办法。樊小姐,你千万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