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预备造反的太子 ...
-
皇太子病重昏迷不醒,康熙属实是心疼起来,也越发着急。然而皇帝脑海中全无太子病发的记忆,因此康熙也束手无策,只好干等着太医说辞。
胤禛这时跪下道:“皇阿玛,二哥素来就有哮喘之症,今日怕是犯了。儿臣江南一行,为太子寻了些治哮喘的药。”
太医恰好诊断出结果,反驳了胤禛的说法,“回皇上,太子殿下虽素有哮喘,但近年已经是大好了。今日是急火攻心,胸闷气短,怕不是哮喘之症,而是心肺之伤,阴虚火旺啊。殿下咳血,乃是肝火犯肺,灼伤肺络所致。”
康熙神色怔愣,喃喃重复道:“你说什么?”太医的话语在康熙脑海转了好几圈,他才回过神来,厉声问道:“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平日里的脉案难道没有丝毫迹象吗?”
太医这才嗫喏不敢言语,跪下请罪。
康熙掐着手心,强行冷静下来,吩咐道:“先去写方子,呈给朕看看。”他看着众人,道:“朕不想明日听到任何风声。今晚太子病了,朕匆忙回京,故而京城才会戒严。”
皇帝说得太明白,屋内乌泱泱一片人自然应了。
康熙打发走不少人,只留了几个心腹宫人候着。
胤礽昏昏沉沉躺在床榻上,口中偶尔冒出几个词,康熙也听不清。
太子这一睡,倒是躲了清净。
康熙一面焦心照料胤礽,一面加紧处理他做下的糊涂事。得亏皇帝这辈子身体不错,才能让他有如此精力。
皇帝亲自提审了徐祖荫。
徐祖荫叩头跪地,“罪臣叩见皇上。”
康熙盯着徐祖荫的身形,眼里都要冒出火星子,“蠢货。”要不是因为他,胤礽这会犯得着病歪歪躺在榻上吗?
徐祖荫在皇帝面前,倒是不敢辩白了。皇帝问一句,答一句。
康熙看着徐祖荫从怀里掏出的几封信,问:“太子这几年给你的密旨就是这些?再没有旁的了?”胤礽在江南捞钱,康熙并不意外。说来,哪位皇子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呢?
徐祖荫不敢隐瞒,“是。”
康熙扔了一张纸下去,“写了,自行认罪吧。”他又看向李德全,“三尺白绫、鸩酒,随他选去。”
徐祖荫叩头谢恩,眨眼没了气息。
康熙将案件含糊过了明路,又让胤禛自行处置李卫,便不再过问此事。那三百万修河的银子,也在徐祖荫的交代下,寻摸了一半。另一半,早在冯月清、魏敏忠身死前就被找到了。如今银子齐了,康熙重新下发给河道。
事到如今,康熙又追谥了岳子风,才算是彻底了结了江南一案。
胤礽人不在毓庆宫,而是被皇帝挪到了乾清宫歇着。全是因为康熙私心犯了,希望醒过来的是他亲养的儿子。
倒也不枉费康熙所盼。五日后,太子苏醒之际,盯着乾清宫熟悉的场景回忆着脑海中的记忆,“水。”他已经习惯了每一次醒来后皇位上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亲阿玛,因此毫不客气地指挥乾清宫的人。
宫人们轮番守在太子跟前,见主子醒了,急急忙忙道:“快去禀告皇上。”
康熙得了消息,自外间赶来。
还了魂的胤礽看着皇帝急匆匆的步伐,轻喘一声,“您慢点。”
康熙答了一句话,“不妨事,摔不了。”
胤礽眼睁睁看着康熙坐在他床边,“皇父,儿臣头昏。”
康熙摸着他的额头,“已经去传太医了。倒是不烧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按着胤礽头上的穴位,“要是觉得重了,阿玛轻些。”
太医这回来得快,毕竟这几日就守在乾清宫。诊了脉,只说太子转危为安,需要静养,不可再耗费心神。
胤礽闭了眼,问:“儿臣这辈子怎么回事?竟然还被您逼得咳了血。”他只说了这几句话,便觉得胸闷,又干咳起来。
康熙手指一颤,“不是朕。”他有心为自己解释,“朕来此世时,皇帝确实疑心太子,也有意放纵。但朕绝对没有迫使他起兵造反,也没想过他会病成这样。说一句不好听的,你早晚会来,朕便是想你早来,但也怕太过心急,让太子伤了自己,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胤礽缓了片刻,才说了实话,“儿臣身体差得很,不过跟您说几句话,就喘得厉害。”他直直看着康熙,眼里全是委屈,“这辈子,怕是您给儿臣办后事了。”
胤礽这话,让康熙心里瞬间也疼了起来。霎时间,他起了身,斥责道:“胡说什么?朕比你年长二十岁,如何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保成,你好好养病,不能费神便不费神,要静养就静养。过几日,等你身体略微好些,阿玛带你去畅春园,那边环境好,适合养病。朝政上,你也不用担忧,有阿玛在。”要是胤礽走在他前头,康熙觉得自己得丢半条命。
胤礽朝康熙看去,“您坐下吧,儿臣和您说说话。”
康熙应了他,缓和了神色,重新坐在床头。
胤礽被宫人扶起来,半靠着,“徐祖荫死了?”
康熙点头,“自裁,朕亲审,牵连不到你身上。”
胤礽倒也不意外,“江北大营的兵,您是一早就知道吗?”
康熙坦诚,“一猜便知。”
“李卫呢?”
康熙犹豫片刻,才说:“胤禛给岳思盈和李卫出了个主意,他俩成婚了,女婿救岳父,有情有义,假冒钦差的罪就不必太过于追究了。当时朕忙着过问你的情况,就没追究。眼下,李卫成了胤禛的门人。”
胤礽望着康熙侧脸,“您都处理好了,儿臣便不再问了。”想了想,又道:“胤禛这一回倒是会办差。”
康熙想到胤礽从前闹着要谋反有意杀兄弟的事,拿不准他这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还是说反话。又担心胤礽心气不顺,病情加重,康熙便打算哄胤礽开心,“当年,朕驾崩之后,胤禛待你不够好。你若是想拿他出气,朕也不会说什么。”
胤礽嗤笑一声,“怎么出气?是杀了,还是废了?他这一辈子名声够好,我无缘无故杀了他,能落下什么?”
康熙顿时明白,“朕知道了。”胤礽这是不好下手,但要是有机会,怕是能往死里踩那几个对头。
胤礽拧眉看着康熙,“您知道什么?”提及过往,胤礽又望着康熙的眼,脸上全是矜贵嗔怪,“您倒是待我好,还不是把皇位给了他。”
康熙忽然扣住胤礽的手,“朕没有。”到底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许久后,康熙才沉声道:“朕没有选第二个继承人,选不出,也不想选。胤禛是自己和隆科多勾搭到一起,趁机上了位。”
胤礽还是第一次听康熙说这件事,诧异地望着皇帝,“您不属意胤禛啊?”他以为胤禛是拿了遗诏登基的,还想着皇帝对胤禛满意的不得了,恨死了康熙丢下他。
康熙点了点头,坦诚道:“保成,阿玛从前最想你登基。”
胤礽咬着牙,问:“哪怕二废后?”
康熙眼黑沉沉地望着胤礽,“你在咸安宫,虽说不能出来,但到底也不算是消息闭塞。可曾听闻朕打算立旁人为太子的消息?况且,你当时也曾闹过事,病一发,朕便忧心。我如何能撂下濒死病重的你去管其他事?”
胤礽迟疑着,又问:“真的没想过立其他人为太子?”他往外递消息,康熙是一清二楚的。毕竟他当时不想康熙好过,恨不得往死里折腾人,怎么戳皇帝心肝肺怎么来。
“没有。”康熙宽了胤礽的心,“保成,只有你,是朕亲自教养的。皇帝但凡是真心爱一个儿子,都会希望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帝王,朕也不例外。”
胤礽从前一直觉得皇帝晚年对他的眷顾便少了许多,如今听了康熙的话,倒是怔怔望着他,“儿臣不是最孝顺的,也不是最听话的。心存谋逆是真的,有时候也确实想要您的命。就连被废了,也是闹着要气您。”
“朕都知道。你恨朕,朕也知道。”康熙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可我放不下你,也舍不得你。几十年相伴的时光与岁月,你让朕怎么办?”
“您不怪我?也没有心存芥蒂?”
康熙眼睛有些湿,“罚过了。保成,阿玛总是最疼你的。”
胤礽瞧见皇帝有哭的趋势,“您别一会儿真落泪了,又被人瞧了去,里子面子都没了。”他顶着病容,急急忙忙安慰:“阿玛,儿臣从前有错,眼下都跟您认。如今儿臣一点儿也不恨您,您可千万别哭。”
皇帝也不是爱哭的人,但哭起来真是要命,胤礽亲身经历过好几次,实在是怕了。他养个男宠,康熙要哭。他想要谋反,康熙也要哭。病重了,康熙担心他,更是会哭。一废的时候,皇帝闹脾气,连药也不吃,非得见他,见一次哭一次,搞得他心慌慌,也被迫跟着哭。胤礽心中腹诽,也不知谁惯得皇帝这毛病。
胤礽丝毫不觉得他自己也曾纵容过皇帝这般行事,他在康熙面前演过戏,装过假。但如今两人推心置腹,话全都说开了,既有父子的情义,也有友人间的相交相知,他也实在是见不得康熙哭得那样失态,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他又没干什么,顶多是耍了些花招,对权势欲取先拒。又或者说是没有顺了皇父的心意,顶了几下嘴,拌了几句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