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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我退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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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上午,咖啡厅里的人不算多。他们坐在靠窗的角落,非常安静。
三杯冰拿铁玻璃杯上的水珠,顺着杯壁一点点滴到桌面上。
九月末的乌鲁木齐,已经要穿薄外套了。秋怀霖还穿着花色短袖T恤,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你来新疆也小半年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秋怀沛吸了一口拿铁,味道很淡,全是冰渣。
秋怀霖反问道:“谁说我要回去了?我不回去。”
“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秋怀霖怪声怪气:“搞事业啊。就允许你开分公司,不允许我管酒店么?”
这不像秋怀霖一贯会说出的话。
他要是说他巴不得赶紧回北京倒还真切些。
“管酒店?你这小半年在酒店都干什么了?没几天是去上班的吧?”
“谁说我在这一定要管酒店?”秋怀霖马上狡辩道,“我说管酒店只是举个例子。我有我自己的事业。”
算了,秋怀沛心想,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他直接问道:“明信片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秋怀霖好像料到他会这么问,脸色一点没变:“别乱冤枉人,我可没那么闲。”
秋怀沛肯定不会提香姨帮他的事,只说道:“那为什么明信片上的图案跟你高中时画的黄漫一模一样?”
“谁说一样了,你有证据吗?”
“没证据我跟你在这废什么话。”秋怀沛呸了一声,“你成天东西不收好,垃圾满天飞,我这里有你之前画的草稿。”
秋怀沛又冷笑道:“有胆量做笔迹鉴定么?”
“哥,别开玩笑了。”秋怀霖身体向前倾了倾,手在桌子上支起一个塔,“我根本没画过那些东西。”
“年少轻狂,画黄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要看看是谁的大名署在这下面吗?”秋怀沛举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秋怀霖伸手去夺,被秋怀沛用另一只手挡开了。
“那也不能说明明信片上的东西就是我画的。”
秋怀沛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线条走势、风格特点都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是不是你收买的那两个人,让他们故意把那些明信片放到房间里的?”
秋怀霖大言不惭:“是我画的又怎么样,不是我画的又怎么样?你还想报警抓我么?”
秋怀沛眼中的怒火能把秋怀霖点燃了,他真想给他一巴掌,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一家人拆到两个房间住?”秋怀沛追问道。
秋怀霖毫不遮掩:“时间紧迫,我只认识这一家人,又想多弄出点动静。怎么?那天吓坏了吧?”
秋怀沛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接着问道:“不只这件事。还有酒店房间的样品被调包了,也是你做的?”
秋怀霖反问道:“在你眼里,我就做不了好事儿是吧?”
“你说呢?”
秋怀霖又靠回椅背,若无其事道:“文创店只有你家能开吗?我不能开吗?”
“所以你承认了是吧?”
“秋韵不只是你的,也是我的。我把自家产品放到自家酒店,有什么问题吗?”
夏葡萄刚才一直没有出声。话说到这里,她实在无法忍受,只能当面把脸撕破。“你这是抄袭。不光品牌上搞山寨,设计上也侵权。这是违法行为,我们可以告你的。”
秋怀霖切了一声,轻轻瞟了一眼她,不屑道:“大不了我改个名字呗。”
“这不是改名字的事。”夏葡萄正色道,“侵犯商标权、侵犯著作权、诽谤他人、侵害公司名誉。桩桩件件,你罪名不轻。”
秋怀霖油盐不进,还是那副无赖表情:“那你告我啊,看老秋那边你怎么交代。”
听到这话,夏葡萄只有苦笑两声。
若是能光明正大地跟对手竞争,她什么都不怕。
但遇到这种家族纠纷,明明做错事却又要顾忌上一辈的颜面,复杂的人情矛盾让她退缩了。
与这家人再缠斗下去根本没有意义,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她缓缓站起,沙哑着声音说道:“我会把产品撤出秋韵旗下的所有酒店。以后,我的文创店跟秋韵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说罢,便起身离开。
秋怀沛正要去追,看着夏葡萄又气冲冲地回来了。
她拿起桌上那杯没喝的冰拿铁,猛地朝秋怀霖头上浇了下去。
“正如你刚才所说,我浇你怎么样,你告我啊。”
秋怀霖还没反应过来,从头到半个屁股都湿透了,嘴里念叨着他妈的,夏葡萄已经扬长而去。
秋怀沛在路口的拐角处追上了她。
“葡萄,你听我说,秋怀霖之前不是这样的,我怀疑……”
“之前什么样?你还想为他说话么?”夏葡萄甩开他的手,“事情是他做的没错吧?他是你们秋家人也没错吧?”
秋怀沛又拉住她的手,“我是说,他一个人可没有这个脑子,可能背后还有……”
“有谁?卫诚?简琳?还是秋董默认他这么做的?咱们跟卫诚打了这么久交道,他不是一个真诚好相处的人。那天他拦着不让报警,是因为他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他根本就是秋怀霖的帮凶?”
夏葡萄质问他:“你会去告他吗?我不是说告诉秋董,是诉诸法律。”
秋怀沛没有立即说要告,也没有说不告,只是立在那里半天不响。
“看来被他说中了,你真的不会拿他怎么样,整个秋韵都不会拿他怎么样。对秋韵来说,他是二公子,而我只是个外人。”夏葡萄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脱口而出:“怀沛,我觉得以后文创店和秋家最好还是切割清楚。”
秋怀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惊疑道:“什么意思?”
“我承认你帮了我很多,但是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真的让我身心俱疲了。我们找个时间,把以前的设计费按照市场价重新算清楚。”
“你不仅要跟秋韵做切割,还要跟我做切割吗?”秋怀沛的眼睛黯淡下来。
“我不是要跟你做切割,我是要跟设计公司做切割。我不想再让‘你好阿达西’跟秋家有任何利益往来。”
夏葡萄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哽咽道:“你说我过河拆桥也好,说我卸磨杀驴也罢。对不起,我就是这样的人。”
“所有的设计费,我们重新结算。以后的新产品,我会找新的设计公司。”
秋怀沛双手搂住她的侧肩,“你不要着急做决定,这件事情我会跟老秋说,让秋怀霖尽快回北京。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他胡闹的。”
夏葡萄摇摇头:“不会有用的。他是你弟弟,你不会告他。我知道你一直渴望一个父母慈爱、兄友弟恭的家庭,所以我不想为难你。我的公司跟秋家所有业务切分清楚,是最好的选择。”
夏葡萄又对他说:“怀沛,我真心劝你,夏秋设计最好不要再跟秋怀霖的公司有任何关系。他要开文创店可以,让他找新的设计公司。这里面水太深了。”
夏葡萄的直觉告诉她,秋怀霖以为有父亲撑腰,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所欲为,迟早要出事。
夏葡萄放开他的手,上了回公司的车。
秋怀沛一个人愣在原地,心里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
接下来,夏葡萄每日都在焦头烂额地处理产品撤出酒店和与夏秋设计结算的事。
北疆又要入冬了。
前两周还是满树金黄,现在枝干已经萧瑟,北风又呼啸起来,放在床底的棉大衣和羽绒服又得穿在身上了。
这段时间她常在伊宁。
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原因,她在伊宁又联系了两家酒店,与对方谈产品入驻的事;另一方面她有点故意躲着秋怀沛。
她一直在后悔那天把话说得太重了。什么切割不切割、分家不分家的,真是被气昏头了。
有时候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做不了它的主人,就只能做它的奴隶,被它左右判断和决定。
但是覆水难收。
眼下,结算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推进。
她与秋怀沛仍然每天打电话,可说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生活琐事,没人再提起文创店和酒店。
因为这段时间在伊宁工作,所以她一直住在天启一号的别墅里。
骊珠和夏松当然希望女儿住的越久越好,但也有点担心她这么久没回乌鲁木齐,是不是跟秋怀沛之间发生什么事儿了。
骊珠敲门进来送热奶茶,夏葡萄正缩在被子里看电脑。
“冷吧?这个别墅就是这点不好,漏风,暖气供不上来。”骊珠摸了摸地板,还是冰凉的,“回头换个地暖,不然三楼没法住人。这两天你先跟我睡吧,让你爸睡二楼书房。”
“没事儿,我穿厚点就行。”夏葡萄喝了口热奶茶,浑身舒服了不少,“我睡得晚,跟你睡怕打扰你。”
“我睡得也不早。”
“我真不冷。你要是怕我冷,给我再拿一床棉被就行。”
“行,那你等着。”过了一会儿骊珠抱着一叠厚棉被上来了。她铺好后,又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假装打扫灰尘。
墩墩还在睡觉,飞飞听到声响立即窜了进来,呼隆一下跳上了床,在夏葡萄脚边一顿输出夹子音。
骊珠也没有制止,坐在床边抚摸着飞飞身上软软的黄毛,细语道:“你葡萄姐姐在工作呢,咱们下楼玩好不好?”
飞飞甩着尾巴,身子一动不动,咧了个嘴巴朝骊珠傻笑。
“你现在让它上床了?”
骊珠笑道:“养狗就跟养个儿子似的,哪有不让儿子上床的?”
夏葡萄嗤了一声:“真香。”
骊珠又跟她聊了一会儿夏松买车的事,最后七拐八拐的,才问到秋怀沛怎么好久不见了。
夏葡萄只推说他公司忙,等她忙完这一阵,就回乌鲁木齐与他团聚。
骊珠也没有多问,只说抽空一起回来吃饭,便下楼休息去了。
夏葡萄原本想在霜叶红遍的秋日与他在阿梨村举办婚礼。
那时候秋高气爽,苍山翠岭间满目金黄,瓜果飘香。
可如今出了这么多事,秋日已过,马上就要进入彻骨寒冬。
阿梨村又要跟去年一样,静静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