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师尊今日还魂》陇上游子

10、弼县神罚之地风雨欲来1

　　风檀狐疑看向屏风后，他看到兰镜照的神情一下子就明白了:公子或许早就知道神庙会被烧？可这又是为什么没事先通知呢？
　　“即日起安排重建。”兰镜照说。
　　若不是多年来养成唯命是从的习惯，风檀几乎就要问出声，他紧抿了一下唇，想说的话终归是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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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建了一半的神庙被烧毁可不是什么小事，很快在县里县外流传出许多的说法。
　　大部分的传言都在暗示:弼县不是神官庇佑之地，这里不会有神明，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早在几百年前甚至更久，这里就已经被神明遗弃了。

　　绪蚕光坐在窗前，只是一个打盹的工夫，她突然想起这些话……其实在她刚到弼县的时候就已经在传了。
　　弼县没有神官的庙宇，四方山方圆百里也只有桃县北面有一座破旧的伏月神官庙。
　　那时人们说弼县是神官不管的地方，都是开玩笑似的说，大多数人也只当作笑话。
　　可现在发生的事仿佛是向人们验证了传言，于是人们开始产生恐慌。

　　到这年年末，烧掉的神官庙又追上了之前的进度，因为被烧过一次，那日之后宝山增加了值夜的人。
　　元宵后的一天，绪蚕光去了酒坊，她刚将手中拎着的空酒坛放下，只见一人向她冲来。
　　她本能的闪避，那冲过来的人一个不稳摔在地上，当她反应过来看清这人是谁后又赶紧上前去扶。
　　“阿绪姑娘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依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少年哭嚎着。

　　周府被烧毁后，那里已成一片废墟，周家剩下的产业只剩下周家医馆和县外的庄子，这些产业县府最终划给周老夫人的侄子侄女，因为周家医馆和县外的庄子多是周老夫人用嫁妆安置的。
　　之后依袆去了周家医馆，可后来许多自称是周家债主的人闹事，老夫人的侄子侄女被闹得烦了，他们在邻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缺这些产业，于是便撂手不再管了。
　　后来依袆便开始用心打理周家医馆，可是前些日子债主上门砸了周家医馆，还将依袆给抓走了。
　　“这都快半个月了，我找去县府好几次一直没有碰到您啊……求您帮帮忙……这周家的烂摊子只有您能解决了啊，看在周老夫人当初收留您的份上，看在少爷当初视您如手足的份上……”少年说着就要给她跪下。
　　她一把捏住他的手臂，当日听风檀带来消息说周家医馆和庄子由依袆两兄弟打理，那个时候她想这是最好的结局。
　　依袆的爹娘曾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将周家最后的产业交给他们，她想周绣不会反对。
　　“周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这句话她说过的，可那时并没有人在意。
　　那时周绣的葬礼上她对管家阿三说过，阿三只当她是做样子说给旁人听的，旁的人当时都在忙自己的也大多没有认真听到。
　　依冉看着她的眼睛，只是忽然觉得她真的能带回大哥，也真的能解决周家的烂摊子。

　　她没有钱去解决周家债主的事，而且是否真有欠债欠了多少还得一个一个的去查。
　　几天下来，她搞清楚了为何会有那么多的欠债，因为周绣死得太突然，导致周家手上压着的货品没有运到其他地方去卖掉，这些货品都是找这些债主买的，而如今那些货也没了，周府大火时烧毁了一部分，放庄子上的又被奴仆们分走了，现在听说周家的几个庄子都被搬空了。

　　绪蚕光一连几日都晚归，是夜正巧被兰镜照给撞见了。
　　长廊尽头，绪蚕光陡然停步，对着那颀长的身影行礼，声音低涩:“……大人。”

　　他淡声说:“道法学习需有始终。”

　　绪蚕光知道他是在是她一连数日不去藏经阁读经。他仿佛还是耐着性子的，只是如画眉目明显写着几分不悦。
　　她不敢盯着他看太久，却又在一番思量间，选择毫不隐瞒，将周家的事，她的困惑与为难和盘托出。
　　这半年来他帮她许多，也教会她许多，她身上还穿着他让人给她裁的衣，她不想对他有隐瞒。
　　这样会显得她十分薄情寡义……
　　自幼辛氏对她的教导便是若做不成人杰便做一个好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一直都是这么去做的。
　　“明日让风檀陪你走一趟，你先去休息吧。”他说。

　　绪蚕光回过神来时，只看到他的玄色的背影，高冠上那一点流光。
　　她长吁一口气的同时，伸手轻抹了一把脸，她一定看着憔悴又狼狈，否则他不会刻意提醒她先去休息。

　　次日绪蚕光刚出园子，风檀已在园外等候她多时。

　　她看到风檀那张晨光之中依然苍白的脸，其实她之前就很想知道风檀的脸色为什么一直这么差，和周密的面无人色不同，风檀更像是身体不好，他或许是被什么痼疾缠身。
　　风檀见她一直盯着他看，凝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上车。”
　　“去哪？”绪蚕光问他。
　　风檀:“去周家医馆，你让依冉将所有债主请至医馆。”
　　周家医馆如今也差不多是处废墟，二人等了半个时辰，陆续有债主赶来。
　　“依冉那个小畜生吓唬我说有人要解决此事，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来！”此人还未进医馆内，便大喊大叫起来，似乎是想将周围的人都吆喝过来。
　　如今周家没人了名声也不行了，似乎谁都能踩上一脚，连带着周绣周老夫人全都被骂上一通。
　　随后到的几人也是没一句好话，骂得路人驻足邻里闻声凑近，一时间破烂不堪的医馆前聚了不少人。
　　“周家欠钱不还，又不是什么小数目，老子的八百多两呢！这周绣就算是下地狱去了他也得还！”
　　“……”

　　绪蚕光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脸上一丝愤怒的迹象都没有，唇角依然是那一抹薄笑。
　　连风檀都忍不住看向她，很快他想明白了，大概她早已经习惯了，如果这些人好生和她说话她可能还会感到不习惯。

　　墙倒众人推才是人间真实。

　　风檀的唇边扬起一抹冷笑，似乎是等他们喊累了才开口问他们周家欠了他们多少钱。
　　“如有说谎后果自负。”他虽是这么说的，但他也清楚死无对证的账不好查，他只是听他们报数，若是合理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不过一刻钟，账目已出来了合计是三千两。
　　他起身告诉他们:“这些钱不日会送到你们府上，现在我只说一遍放了依袆，以后谁都不准找周家旧人的麻烦。”
　　绪蚕光一脸震惊的看向风檀:“风大人，三千两啊……？”如今让她去哪里凑三千两！
　　风檀:“我家公子先垫着，等之后周家的庄园田产卖出去以后再还给公子。”
　　绪蚕光微低下头，在她感叹人间悲欢与真实的同时，却又总有人让她觉得不那么真实。
　　有时候她会想兰大人为什么要帮她。
　　若说他想要多收一个学生，她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如此只能日后上心些，对他教她的东西再用心些，他是否能接受这样的报答。
　　反正，她已无以为报了。
　　“风大人。”
　　那些人都走了，这里只剩下他二人。
　　她看向他，问道:“风大人，我这双眼睛里有什么秘密吗？”
　　她想了很久，一切的开始似乎都因为那一场雷雨，而恰巧那一天她眼疼至昏厥。
　　而那一天那个安海王也曾盯着她的眼睛瞧过一阵。
　　次日，风檀便告诉她她要瞎了。
　　她思来想去，始终觉得和这双眼睛有关，如此一来安海王留她在园子，兰大人帮她……
　　“能有什么秘密？莫非是你想起你什么时候食了鬼母草？”风檀眯着眼。
　　绪蚕光看着他，她想或许有很多事就连风檀也不知道。
　　此时她理不清楚头绪也没办法下结论。
　　…
　　周家医馆虽然已被砸得稀巴烂，药馆里仍旧散落着许多草药，若是清理一下也还能用。
　　“你要留在这里打扫吗？那我就告辞了。”风檀还赶着去宝山。
　　绪蚕光突然想到什么:“风大人，宝山的神官庙真的能建起来吗？”
　　弼县虽然从没太平过但好歹日子是能过的，可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
　　风檀勾唇，他没有隐瞒而是直接告诉她:“弼县乃神罚之地自然建不起来神官庙，不过我想你去问我家公子他会告诉你更多。”
　　风檀说话间已转身离去。
　　绪蚕光隐约记得几百年前四方山一带的百姓自称为羽国后裔，时至今日也能偶尔听到这个说法。
　　恍惚间，她听到外边传来一阵马铃声，紧跟着风檀惊讶的声音传来:“……公子？？”
　　闻言，绪蚕光快步走出医馆，深蓝色的车帷映出他的身影轮廓。
　　她低头一礼:“大人。”
　　一旁风檀错愕的看了眼兰镜照跟着低头行礼，又在临走前看了一眼绪蚕光，他走出老远的距离仍然一脸狐疑。
　　不止是风檀，绪蚕光也不明白兰镜照为什么会来这里。
　　见他要下车，绪蚕光上前一步伸手将车帘挽起。
　　等他进入医馆，她紧绷着的神情才稍缓。
　　他既然来此地，也肯定有他来的理由。
　　玄黑的衣摆扫过凌乱的地面，这样一身逼人贵气，矜贵雅致在这破烂不堪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她见他的目光扫过门窗，扫过横梁，最终落在墙面上几副东倒西歪的挂画上。
　　“绪蚕光，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以周家的实力他们早就可以搬去富庶之地，却为何一定要守着弼县一亩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