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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3-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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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槿安醒来时,已是入夜。
睁开眼,便看到李荷姑,守在床边。
“小当家醒了?”
林槿安还未完全醒,她只记得在姑祖母这边想要告诉她上元节所发生的事,然后头疼欲裂,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听着李荷姑的轻言细语,林槿安摇摇头,就见她松了一口气,拿来衣物配饰:“小当家,来,我先伺候你穿衣服。”
待到林槿安穿戴完毕,来到外间,就见精神奕奕的林老神医和季晏,正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喝茶。
倒让人吓了一跳。
“……?”
林老神医见她睡眼惺忪的出来,赶忙上前两步,先仔细给她把了脉,这才点头:“嗯,没什么大事。”
然后,笑呵呵地回到太师椅上坐下。
林槿安觉得有些奇怪,这才发现整个屋子灯火通明。
“这是……做什么?”
林老神医表情十分乐呵,就是不说话。
就在这时,沈诺同沈左宜,以及叶澜之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不是想认林老做爷爷吗?今天就把这个认亲仪式给办了。”沈诺笑着开口同她说。
林槿安当然愿意,连连点头。
“我老头子孤身一人,家里如今也没什么人,一切从简!一切从简!”
沈诺笑道:“都听林老的,不过磕头敬茶还是不能少。”说着,身边就有侍女,摆了个软垫在林老神医跟前,又有侍女上前来,手中托盘上放的正是一杯清茶。
林槿安看了眼沈左宜,后者冲她笑着点头,便开开心心地跪下去,认真给林老神医嗑了三个头,然后又拿过托盘上的茶水,双手递过去,嗓音清脆:“爷爷,喝茶。”
林老神医接过茶,忙不迭喝了一口,笑得合不拢嘴,让她赶紧起来,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约摸六寸长、巴掌宽,塞到林槿安手中:“乖孙女儿,老头子家底不厚,你可别嫌弃啊。”
林槿安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眼,匣子握着不重,但光泽极好,是上好的檀木所做,她把木匣小心翼翼藏进袖口,笑着道:“谢谢爷爷。”
“好!好孩子!”林老神医笑着笑着,忽地抬袖子擦了一下双眼,又抬起头笑着道:“老头子今天有孙女儿了,扬州城内最好的酒楼是哪个?听说叫什么闻醉楼?认识的都叫上!老头子请你们去好好吃一顿!”
叶澜之笑着接口:“林老,您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安安也多了一位长辈,如何能让您破费?”
林老神医笑道:“这算哪门子破费……”
沈诺在一旁接口:“林老说想吃闻醉楼的菜色,这才是巧了,我们今晚请的就是闻醉楼的掌勺,如今正在厨房里忙着,老宅酒窖里似乎还有几坛上了年份的好酒?林老要有兴趣,我们去看一眼?”
林老神医有些心动,见林槿安也是一副好奇表情,心里一软,挥手道:“行!”
林槿安开开心心地跟着林老神医和姑祖母姑祖父,去见识了一下老宅的酒窖。
林老神医以为,这种破落宅子里不会有什么好酒,谁知竟给他看到了大雁朝各地的酒,不乏数十年以上的陈酿。若不是有人劝着,他恨不能把整个酒窖给搬空了。
林槿安也开了眼界,可等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却发现气氛怪异。
离开时,她记得清楚,自家小姨没去,季晏也没去。
眼下,屋内却不止她小姨一个,多了方成章方侯爷,李先生,以及叶初明。
叶初明坐在沈左宜身旁,两人正笑盈盈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方成章同李先生坐在另一处,只是前者面色黑如锅底,后者正悠闲地摇着折扇。
她轻手轻脚走到季晏身旁,小声问:“怎么一下这么多人……呀?”
季晏双手环胸,站在窗边,笑道:“林老神医让多叫些人,便请了方老爷,还有叶少当家。”
林槿安看着叶澜之沈诺同这几人寒暄一番,林老神医笑呵呵地坐那儿喝茶,方才在酒窖里挑了好几坛酒,此刻十分开心,只等着上菜,可以美美喝一顿。
可等菜上了,酒喝过一巡,这气氛变得更奇怪了。
林槿安先前并没有见过叶初明,但在印象中,她听自家小姨提过这个人,虽然只有一、两次。如今第一次正式见面,发现果然当得起君子如玉这四个字。
“你们第一次见面,这是安安……沈安。”沈左宜差点脱口而出“外甥女”三个字,但眼波流转间,看到方成章同季晏,便话锋一转:“我们商会的小当家。”
林槿安规规矩矩行礼:“叶叔叔。”
叶初明看了沈左宜一眼,迟疑了片刻,便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放在桌面上:“匆匆而来,不曾准备,这玉佩权当见面礼,明日我再让人补一份正式的过来。”他这些话虽是对着林槿安说的,目光却落在沈左宜身上,不曾离开分毫。
林槿安垂眼看去,就见这玉佩是个封侯挂印的纹样,色泽通透,触手温润,她虽对玉佩的价格不甚了解,平日里却也见识不少,知道这个玉佩价格不菲,不由看了沈左宜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收了起来。
“谢谢叶叔叔。”
“不必客气,既然右右定了你做商会小当家,那便不是外人……”
他话音未落,却听见旁边方成章忽地咳嗽一声,众人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
“说起来,今日是小当家认长辈的好日子,我也当补一份见面礼。”
他装陌生人装得有模有样,却把林槿安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先谢过。
叶初明听了,便笑着同叶澜之道:“叔叔,方老爷真是位爽快人。”
叶澜之正在同林老神医喝酒,听他这么一说,就随意道:“自然,认识十数年的朋友了。”
“先前倒是不曾听叔叔提起过。”
叶澜之不以为意,又倒了一杯酒,笑道:“当年,我走南闯北,认识的朋友多了去了,哪能一个个都说给你听?”他同林老神医各自又喝了一杯,这才慢悠悠道:“西南道的酒,可比这酒烈多啦!”
方成章也倒了一杯酒:“叶老哥得空再去西南道,我定让酒坊把最好的陈年佳酿拿出来,招待你!最近那儿新打通了一条商道,有西北道的烧刀子。”
酒杯交错间,又干了一杯。
叶澜之许久不能碰酒,今日得了林老神医的特许,兴致上来便连着喝了好几杯。
叶初明陪着喝了两杯,但他不胜酒力,同叶澜之和方成章根本没法比,没多久便趴在桌子旁,只看着沈左宜笑个不停。
沈左宜不以为意,待到宴席结束,才让下人扶他去了客房休息。
林老神医毕竟年纪大,今日又心情激荡,略坐一下,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沈诺让林槿安、季晏同容九早些去休息,眼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让人换了茶水和点心上来,又摆满了一桌。
她又让人开了窗户,散去屋内的酒气,侍女们又在屋子四周放了几个熏香炉,这才退了下去。
沈诺同沈左宜滴酒未沾,叶澜之同方成章喝了不少,但两人一杯热茶下肚,也都像个没事人似的,除了身上带着酒气。
方成章今日话很少,几乎没怎么开口,一直在喝酒,到了此时,才用平静的语气问:“听说,你们有事要寻我商量?”
最先开口的是叶澜之:“是,有一事十分棘手,我们都觉得需要同侯爷商议。”
沈诺便将京城来信,同方成章仔细说了一番。
听完,安南侯爷皱起了眉头:“给你们来信的可是——御史台的人?”
沈诺也不遮掩:“是。”
李先生在一旁以折扇敲着手心,缓缓道:“实不相瞒,侯爷追查林家一事,已经略有眉目。当初林知府出事,本该彻查,可西南道道台以流匪进城杀人为由,向上报了折子,明显想敷衍了解此案。但折子一直留中不发。侯爷回京后知道这个消息,原想着托人去问一下,这背后是否有什么说法,但不久,就出了西山猎场一事……既然,你们同京中联系密切,当也知道,眼下局势微妙,这来信究竟是敌是友,不好说。”
李先生说完,见沈诺和叶澜之都若有所思,便不再多话。
“侯爷的意思,这来信之人,背后定是有别人的意思?”
方成章看了眼李先生,沉声道:“此事,我不敢说如何确实,但林知府一案,已有大半年,如果真的有心,早该发信给您了。”
沈诺点头:“这点我也想到。”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但总有个妄想,以为会有兄长的学生念在旧情,能为他的女儿女婿出个头。”
方成章无法接口,他清楚这种感觉,十八年前就已经体会过了。但这种不切实际的期望,不如一开始就当做不存在,会更好。
“有句话,我就直问了,你们可知这位来信的大人,背靠何方?”
沈诺沉默片刻,道:“以我当年所知,这位大人在朝中,处处学我兄长当年的做派。”
李先生拱手:“沈阁老简在帝心,若如此,或许还真有可为之处。”
“那是应?还是不应?”
“其实诸位心中都有决断,只是有一事决断不下吧?”李先生摇着折扇笑道。
沈诺点头,轻声说出答案:“安安。”
如果应了这事,御史台上奏,要求彻查上元节一案,那林槿安的存在必然隐瞒不住——毕竟,知晓此案的都知道,林知府有个小女儿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