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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昏暗的夕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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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下用语越不堪入目,争吵更为激烈。
“摆明就是抄袭的漫画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火,一堆脑残粉。”
“你才是傻B吧,那个调色盘做得这么勉强说什么抄袭。”
“你们眼睛都是瞎的吗?人家太太都出来甩证据锤她了,一群腿毛。”
“一群神经病,只会拿键盘bb,只要是个女人就都是你妈吗?”
……
何夕苒半躺在沙发上,脑门上贴着一块退烧贴,喉咙的瘙痒让她时不时发出咳嗽声。屏幕上的评论映在她的黑色瞳孔里,一字一句不断更换,一笔一划组成的词语一个比一个龌龊。
她熄掉屏幕紧闭双眼,鼻涕又从她的鼻孔中流出,她从放在自己腹部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用力擤去阻碍她呼吸的鼻涕。
门铃响起,何夕苒把揉成一团的纸巾扔在沙发旁的垃圾桶里,站起身去开门。
对面站着一个看上去和何夕苒差不多一样大的男人,他看着和何夕苒舅舅一样高,身形却比何夕苒舅舅要瘦一些,他身上散发出的沉稳气质与他的模样极其不符,何夕苒在心里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嫩和尚。
这些天他一天不落地来给何夕苒送饭菜和蛋糕,当然这都是她舅舅交代的。
每次他都会在中午12点准时出现在何夕苒舅舅家门口,打招呼,走进屋里,热好饭菜督促何夕苒把它们全吃完,把蛋糕与晚饭放进冰箱叮嘱何夕苒晚上一定要热过再吃,环视屋内开始他的说教环节每次都啰里啰嗦地念叨个不停,最后把前一天的饭盒拿走,站在门口那里重复交代她要把饭热了再吃讲卫生等等问题。
即使这段时间里他们每天都见面,何夕苒还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问他也只说,“你叫我欧先生就行。”别的他一概不说。
既然他不愿说,何夕苒也不好多问。何夕苒舅舅出差的第二天,欧先生突然出现在门口吓了她一跳。她以为自己的住址被人扒出来了正犹豫要不要叫保安时,对讲机里的人说自己是被她舅舅拜托来给她送饭菜的。何夕苒打电话给她舅舅确认后才打开门将他放进来。
每次见面,何夕苒都会暗自猜测他和舅舅的关系。像侦探小说里的侦探一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何夕苒吸着鼻涕把他送出门口后,拖着酸痛的身体重新躺回沙发上。
她从桌上的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拿在手上把玩,白色的烟在她食指与中指之间晃动。
一件不是那么愉快的往事浮现在她脑海里,前两天她刚发烧那会,何夕苒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发上发呆,在这之前她看到某一位漫画圈知名人士说她抄袭的文章,这让她本就烦闷的心情更为低落。她有气无力地点着一支烟放在嘴里猛吸一口,对着天花板吞云吐雾。
在她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间里,门铃不断响起接着开门声从玄关处传来。
欧先生一进门就发出猛烈的咳嗽声,他看到何夕苒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大声呵斥道,“你干嘛在室内吸烟,臭死了,快点去开窗。”
何夕苒像是没听到般保持原样一动不动。
欧先生怒气冲冲地穿过客厅将窗户打开,烟雾顺着风流出室外。紧接着他快步走到何夕苒面前从她嘴里抢过那支烟按熄它。
“我讨厌烟味,请你下次别在屋内吸。如果你非要吸就请在我来之前吸并把室内的空气清理好。”欧先生俯视何夕苒郑重其事地说道。
“凭什么?”何夕苒坐了起来,双目紧盯着他的眼睛。
“就凭我是你舅舅拜托来的。”欧先生在读到“拜托”两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那你可以走,我不用你管,都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也想管我。”何夕苒提高音量喊道,她的声音有些破音。
“我不会走的,因为我是你舅舅拜托来。”欧先生平静地走到厨房里开始他每日的既定工作流程。
那一日欧先生把自己该做的做完后就走了,没有对何夕苒说过一句话。
自那以后何夕苒再也没有在屋里吸过烟。
一抹夕阳落在何夕苒的身上,但她依旧感到身上冷冰冰的。
何夕苒仰头望向即将降落的夕阳,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夕阳上。
门铃再次响起。
“他忘记拿东西了吗?”何夕苒将烟放回烟盒里,穿上毛拖走向门口。
何夕苒一边推开门一边问道,“忘拿东西了吗?”
站在门外的印筱愣愣地看着何夕苒,“你在说什么呢?”
“哎,你怎么来了?”何夕苒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印筱越过何夕苒的肩膀环视屋内,“这么久没见,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她的嘴角一直保持着相同的弧度。
“哦……请进。”何夕苒慌里慌张地将印筱请进屋里。
印筱左右摇晃脑袋上下打量屋内,“这样的彩色装饰与何夕苒的气质真不合。”她暗自思忖。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何夕苒端着白开水走到客厅里。
“郜枯告诉我的。”印筱拨开沙发上的东西坐在空出来的一隅,“你别怪他,是我逼迫他把地址告诉我的。”她像是提前料到何夕苒的想法,先发制人地补充道。
何夕苒用皮筋将几天没洗有些油腻的头发扎在脑后,坐在了印筱身边。
太阳全然隐身于山后连一丝余光都不愿施舍给人们,冷空气从窗户底下的缝隙中溜进来侵占这个家的每一方土地。
印筱看着何夕苒脸上的阴影,仅靠窗外的灯光难以让她看清面前这个人,老式挂钟的滴答声难以让她听清眼前这个人的声音。
“夕苒,你生病了吗?”印筱看着贴在何夕苒头上的冰凉贴问道。
何夕苒注意到她的目光撕下脑门上的冰凉贴,“只是有点感冒,没什么。”
“吃药了吗?”
何夕苒点点头,她不明白印筱为什么要问这些没用的东西,自己吃不吃药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有些不耐烦,心里盼望着印筱快点离开这里,不要再问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夕苒你前段时间去哪里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关切的语气让何夕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本就堵塞的鼻孔此刻好像彻底封闭,使她呼吸不了。
“就回了趟老家。”
印筱伸手覆在何夕苒的腿上,她用迫切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何夕苒,“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我们真的很担心你。”
何夕苒甩开她的手扭过脖子,用带着厚重鼻音的嗓音说,“为什么总说你们大家都很担心我?就连我父母都没有担心,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夕苒……”印筱将身体挪到何夕苒面前,半跪在地上紧抓住何夕苒的手。
“夕苒,你还好吗?”
“我?我好得很,好得不得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能有什么不好。”
何夕苒使劲力气想甩开印筱的手却无济于事,她才知道原来印筱的力气这么大。
“夕苒,你真的还好吗?”印筱更加用力地握住何夕苒的手。
何夕苒低下头点点头。
“夕苒你能看着我吗?你是真的还好吗?我说过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夕苒,我希望你此刻不好。”
何夕苒沉默片刻抬起头,看到印筱湿润的双眼。
本应垒着笑意与快乐的眼睛此刻盈满泪水。
何夕苒望着从印筱眼睛滑落的泪水,她摇了摇头。
印筱松开被汗水黏在一起的手,猛然抱住何夕苒。
“真是傻,我都没哭你哭什么。”何夕苒慢慢摩挲印筱的后背,安抚着她。
呜咽声在何夕苒的心房前响起,流泪的人什么时候才能为幸福哭泣,她不得而知。只希望下次太阳升起时,她的身体能变得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