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冤家路窄(二) ...
-
萧泠音看着谢晏,难得正经起来。
她站起身走向谢晏,朝他拱手躬身,“今日之事是我错了,不该不告而别,恒安可否原谅我?”
在谢晏眼里,沈忘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难得沈忘这么认真,谢晏也不好再冷言冷语,他受完沈忘一礼后,起身将人扶起,“说什么错不错的,原本就是我叨扰你。”
被人丢下,连句话都没留,谢晏在刚发现沈忘跑了时,说不生气是假的,他又不是圣人。
可是现在他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
甚至沈忘不想说原因,他也觉得可以不问。
见谢晏态度缓和,萧泠音便更觉有底,她给自己离家找了个好理由。她自己也知道,要是不把原因说清楚,想要谢晏帮她入朝为官,该是不太可能。
萧泠音活动了一下右臂,刚刚双手行礼,就那么几瞬的时间,竟酸痛起来,这右臂不知何时能恢复如常。
谢晏观察细致入微,他注意到沈忘慢慢活动右臂的动作,像是因为觉得酸痛而小心放松。
寻找神医必须得提上日程了。
萧泠音从军多年,身上早就习惯了伤痛,略微活动了一下就不再管它,对谢晏解释起了自己来玉京的理由。
“我这右手没伤之前,虽然不敢说有多大才华,但到底读过书,会写字,也盼着能被哪位大人举荐。可现在我这样,恒安昨晚却说要举荐我入朝为官,我怕自己德不配位,让恒安不好做,我才偷偷离开的。”
她认真说了这么一大堆,情真意切,解释了她为什么不告而别,也表达出了她想为官的愿望,谢晏应该能听懂吧。
萧泠音看向谢晏,见谢晏眉头蹙了些,然后展开,“如此,我不强人所难就是。”
什么!
萧泠音现在真想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全说出来,她一贯是直性子,做不了这种拐弯抹角的事。
果然,头一次做就吃亏了。
这事情怎么能朝她预料的相反方向发展呢?
要不是她现在受身份限制,不能直说,真想拉着谢晏,问问他是怎么理解的。
心中想法那般,但萧泠音面上却是应着,“倒不是说强人所难,若能为百姓做些事情我自然高兴,只恨这身体无用。”
萧泠音话中的意思那么明显,谢晏怎么可能听不懂。
谢晏虽然奇怪,昨夜沈忘还是打死也不跟他入朝为官,今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说辞。但把沈忘留在他身边看着,也是他的想法,他也就没寻根究底。
刚才沈忘的话已经说到那份上,谢晏不需再铺垫,直接就坡下驴就行。
他道:“沈小哥右手虽不太方便,但朝中不只有文职,不知沈小哥身手怎么样?”谢晏明知沈忘那日随手折一支树枝就能挡开锋利的刀剑,武功一流,却还是特意这样问。
毕竟沈忘没在他眼前用过武功,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只是当做没看见那日的情形,继续道:“我看沈小哥手上的茧子像是习武所致,若是身手不错,倒也有其他路可走。”
谢晏这样半是猜测半是询问的语气果然没引起萧泠音的怀疑。
萧泠音自己知道,她虽没在谢晏面前舞刀弄枪,但谢晏这等年纪官居首辅,能通过一些细节判断出她曾习武,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也不遮掩,点头道:“年少时我曾习武,只是身手算不算好,我自己也说不准。”
萧泠音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可她右手现在不能用,要是再那么自信,恐怕会让人怀疑。
她要的是进入朝堂,至于官位的高低,她不在乎,一开始太扎眼的话,难免引人注意,现在的她还是低调为上。
沈忘没有把话说满在谢晏意料之中。
谢晏不想把沈忘逼的太紧,让沈忘因此对他生了远离的心思。
他很为沈忘考虑一般,说道:“沈小哥不必忧心,总有适合你做的。只是因为你这右手,我不好贸然向朝廷举荐,需要等待时机。”
谢晏一句一句诱着沈忘,不止是因为沈忘身上的谜团,还因为他对沈忘有种特殊的熟悉感觉。
也是因为这一点点熟悉的感觉,他对沈忘宽容许多。
否则,这种查不清楚的危险因素,谢晏早已扼杀在萌芽时。
萧泠音:“哦?什么时机?”
她混迹沙场七年,兵法早烂熟于心,怎么会看不出谢晏故意在吊着她,又怎么看不出谢晏是故意让她看出来谢晏在卖关子。
只是谢晏所言,亦是她所求,配合着说下去也无妨。
谢晏道:“秋季,陛下会率百官围猎,既然沈小哥身手不错,到时定能得陛下青眼。”
现在才刚刚入夏,到秋季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等着秋猎,纵然有谢晏配合着引荐,对萧泠音而言,时间也很长了。
萧泠音偏头看着谢晏,“那恒安以为,这几个月我该去哪儿呢?”
她不想等那么久,可事实诚然如谢晏所言,现在的她右手已废,突然引荐,必得有非常之才能。
可她还不想把自己的底牌全部摆出来,若是因为武功路数被人看穿身份,实在得不偿失。
她要是能去谢家,做个门客什么的,在玉京行事也比现在方便的多。
谢晏一眼看透了沈忘的想法,依旧纵然道:“来谢府,先跟着我做事,也可结识些玉京的朋友。”
萧泠音听他说出谢府二字,脸上没有意外。
谢晏这样开诚布公的与她谈,她也没必要装出那副假象去应付谢晏。
她准备和谢晏道个谢,用了些力气却没把右臂抬起来,于是她拿左手去扶自己的右臂。
刚一动作,谢晏的手就搭在她左臂,“沈小哥右臂有伤,该小心保养。我做这些,是应该的。”
他的手指在自己胳膊上一触即离,挨近她时,她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木香,很冷清,就像谢晏这个人。
因为谢晏的动作,萧泠音没再往起抬自己的右臂,但心中却有些凄然。
曾经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萧家枪法,这辈子应该都再用不出来了。现在抬一下手都费劲,这胳膊还真成了个摆设。
她自嘲地笑笑,“抱歉。”给人道个谢都做不到,以前的她何曾会有如此困境。
自伤的情绪一闪而逝,萧泠音又挂上了笑颜,人也欢快起来,“总之多谢恒安,有你在,不知帮了我多少忙。”
谢晏在看见沈忘眼神变化的那一刻,适时地转身,低头拿起水杯。再回头时,沈忘已经抹去了那刹那的难过。
他知道沈忘压抑着情绪,在别人面前不愿透露半点。
既然沈忘要笑着对他,他不看沈忘的伤疤就好。
谢晏抿了一小口水,将杯子放下后说:“不必挂怀,沈小哥救过我。”他说的是那次折断树枝替他挡刀,那一次,沈忘应该是真心实意要救他的。
而他晕在沈忘门前那次,是他的设计。
萧泠音不知他说的是哪次,但她明白,最近两次,不管有没有她,谢晏都不会遇到真正的危险。
就算谢晏帮她有其他目的,她也应该记着,现在的她如果不依靠谢晏的帮助,想做的事情无法往前迈哪怕一步。
她用左手拍了拍胸口,格外豪爽,“我都记在这儿了。”谢晏不当回事,她却不能无视别人的对她的帮助。
谢晏浅浅笑着,点头,“好。”
“今日尚有些时间,沈小哥可要收拾一下,和我一道回谢府?”时间刚过正午,就算沈忘带的行李很多,在晚上之前也能回到谢家。
能以沈忘的身份加快和玉京世家人接触,萧泠音很愿意。
她应着“好”,从里边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挎在肩上,“我没带多少东西,现在就可以出发。”
其实这个包袱里也没什么东西,只是一套换洗的夏装。
易容的工具她没带过来,那种东西放在包袱里太过显眼,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
好在她现在脸上这张假皮还能撑着用个半个来月,只需要每天重新修补固定一下就好,近期不用担心易容的问题。
到了半个月,萧泠音自会想办法,她个大活人还能因为没有材料易容而没脸没皮吗?
萧泠音乐呵呵地把包袱搭在左肩,等着谢晏出发。
谢晏料到了沈忘没多少行李,却没料到沈忘出门一趟,一包行李就那么扔在柜子里,都没打开。
看见沈忘直接从柜子里拿出包袱,谢晏整个人立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沈忘走过来,和他说了那句话,谢晏才道:“我们坐楼下的马车就好。”
萧泠音脚步不停顿,几步就下了楼梯,走到门口时,她想着,她要这么走了,萧家旧部也会担心。
便回头对谢晏道:“恒安,我去结下账。”
说罢就往柜台处去。
谢晏走到柜台不远处,安静等着。
沈忘朝掌柜的说笑着,却很小气巴巴捏出一块碎银等着找钱。
谢晏发现沈忘很爱笑,对谁都笑,做什么都笑,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值得沈忘去难过,哪怕是为着那受伤的胳膊,沈忘也不曾朝人诉过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