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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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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苏俭正想查看这急时雨般的庞大记忆中有什么,却又被脑中传来的巨大疼痛所打断。
与之前的疯狂混乱不同,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极致的痛,一种脑袋快被撑爆的感觉。
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已经顾不上这是卫生间的地板,甚至于差点一头栽进蹲坑里,晕晕晃晃地强撑着站起来走到墙边,倚靠着墙边瘫软下去,口中不停发出哀嚎声。
蓝色生物仍然漂浮在半空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苏俭翻滚,颇有一种看猴子的感觉。它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正在计时的沙漏。
这沙漏的下半部分似无底洞般,装了一半沙子后便不再上升,而上半部分却依然不断流下沙子。
相较于蓝色生物的淡定,苏俭则是足足在地上缓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恢复过来,就连现在都还有一丝胀痛感。
但即使是这样,苏俭也只能大略地看过那份记忆,如果想彻底吸收这份记忆,可能需要很久,而短时间内想完全吸收,恐怕就不是只痛这么十几分钟了,脑子当场炸开也不稀奇。
苏俭消化理解着刚刚查看的部分信息,心中五味杂陈。这记忆竟是他自己的,但其内容却与他之前所记忆的完全不一样,这是两个不一样的十七年。
除去朦胧无知的婴儿时期,这两份不同的记忆的转折点发生在他七岁那年。
在原来的记忆中,那是悲痛的一年,因为他的父母由于一些不知名原因双双离世,而失去父母突然成为孤儿他精神开始失常,最后被好心的疗养院院长收留。在院长细致周到的照顾下,他的精神渐渐恢复,就在幻想着成为正常人的临近成年那几年,他总是会臆想出奇怪的东西,总会在他耳边说一些奇怪的话,于是乎,他的精神又开始失常。
临近成年的前一个晚上,他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想要终结掉自己悲惨的一生一然后便发生了开头那一幕。
而在新吸收的记忆中,仍是七岁那年,仍是父母双亡,不过这一次,是他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
而且,苏俭抬起头看向还在把玩沙漏的蓝色生物,还多了一个“它”,或者说“他”。
熟悉温馨的家,纯白透亮的瓷砖地板,宽敞明亮的大厅,卧室前棕褐色的门槛,散落一地的玻珠,一只稚嫩的小手抓着木马玩具在光滑的地面上左右滑动,当然啦,还有那不远处的卧室里被金黄色的虬枝紧紧缠绕着的父母!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金黄色虬枝布满了整间卧室,在里面肆意的抽打拍击,但它又仿佛是虚幻的,当打到衣柜、梳妆台等物品时它会径直地穿透过去,唯独能碰到他的父母。
像是大树的根般,不同的是它的大小足有盒口大,数不清的奇怪文字与纹路被铭刻在上面,光芒沿着它的纹路在其间流转,每一次的流转过后,他的父母便会又虚弱几分。
金色虬枝不断收缩,趋着现在还能开口,母亲转头看向一旁的父亲,用着亲切但又已经陌生的口吻说道:
“孩子他爸,就一分钟,帮我争取一分钟就够了!”
但父亲脸上却满是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
“快啊!他可是我们的孩子,你的孩子啊!
听到孩子这两个字,父亲闭上了眼睛,认了命般地叹了口气,随即发出一声怒吼,身上开始冒出红色蒸汽,血液如江海般在身体里涌动,响彻整间房子。
赤色的父亲将缠绕住自己的金色虬枝硬生生撑开,爆红的拳头用力击打在虬枝上,空气中爆出强烈的破空声,一阵巨大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如此巨大的声势之下,金色虬枝却是毫发无伤。
快要被血气掀飞的房顶也被瞬间染成金色稳固下来。
漫天的金色虬枝向父亲所在袭而去,更多的枝芽从地板透出,偶尔挥撒出的金粒如水汽般在房间里缓缓升腾。
就连父亲身上燃烧着的血气也被这金色所浸染,一根巨大的金色主枝在父亲脚下蛰伏已久,抓住他出拳的瞬间飞速钻出,将他的躯干紧紧缠绕起来。
体表的血气再也承受不住金光的高压,被压制得只能龟缩回体内。
失去了血气钳制的金色芽枝一拥而上,趁着这个空档将父亲四肢也牢牢锐住。父亲还想再爆发一次,但缠住躯干的主枝上的金光流转速度突然加快,猛地一吸,随即光芒大盛。
父亲体表的劲红径直褪去,肉眼可见的萎蘼下来,脸色也变得虚浮苍白。不待他喘口气,缠住左脚的芽枝用力向后拖拽,父亲就这样半个身子沉下,
他的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跪伏于此。
四面八方的芽枝将父亲彻底吞没,窒息感扑面而来。不过,他的目标已然达成,刚才的一番作为将整个屋子的虬枝都吸引了过来,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先前缠住母亲的。
敏捷的母亲从密不透风的芽枝中艰难寻出路来,于虬枝间反复跳跃,最后一个翻滚来到年幼苏俭面前。
久违的母子重逢,母亲却是抚着年幼苏俭的双肤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我的孩子,对不起.....我……”
母亲的殷切话语尚来说完便被一声凄厉、痛苦的嚎叫所打断,她的身子一颤,整个人趋于僵直,
她不敢转过头去,不敢看到父亲的惨状,
温柔平缓的语气瞬间变得哽咽起来,强装镇定的伪装就这样措不及防被卸下,那夺眶而出的液体在飘离的金粒中显得更加璀璨。
她的额头缓缓贴来,与年幼苏俭的额头碰在一起,说出了那段在心里仿佛排练了无数次的话,
“我很抱歉,将你带来这样一个虚假的世界,本来想着起码可以陪到你长大,
可惜他们太急了,急到容不下一点岁月,容不下仅仅一家人……他们只是一群狗急跳墙的骗子而已,无论它们说什么,你不能相信它们!
你要争气……要争气,去逃出这个世界!去找到真正的你!”
说到这里,母亲的脸色一滞,哭腔更甚,
“我和你爸爸现在已经……无力回天了,但我们为你在这里留了一份礼物,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自己本事大了便杀回这里拿走它吧。”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母亲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回头看看父亲,
金色的虬枝化作虚体往父亲的七窍挤入,他的躯体从下往上一寸寸地化作金色,
枝芽不断地交融汇聚,收缩着父亲的生存空间。
父亲哪怕用尽最后的力气,也只能将一只眼睛勉强脱出虚体虬枝的范围,最后的两眼,
一眼看了看仍在哭泣的母亲,一眼看了看握着木马不谙世事的年幼苏俭,
感受一下越来越紧的虬枝,叹了口气,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
“到底也是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