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木鱼芊泽

1、梦里的人

　　正月十五的夜晚，繁华的大街上人山人海，各种各样的灯悬挂在上方，连成了一条条光线。街上基本上都是小情侣，他们挽手相伴，买了花灯，在里面的字条写上祈祷，放入水中，随花灯漂向远方，融入那些忽明忽暗的花灯中。
　　有人喜，就有人悲。
　　在河岸石阶上，风揽星单薄的背影独自坐在那吹风，他双手托着腮，虔诚希望不要再做那个奇怪梦了。这几天他反复做那个梦，都快被逼疯了，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只说是他太疲劳了。
　　梦里，一个俊美的男人拉着他的手，说：“我想让你活着，即便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然后那个男人又鲜血淋漓的出现，他笑着：“风揽星，我爱你”呼吸慢慢削弱，最后死在了风揽星怀里，虽然死了，但他依旧笑得灿烂。
　　一个梦里的人，渐渐成了他朝思暮想的人，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反正心热热的，砰砰的，更多又是好奇。他摇摇头，让混乱的脑袋清醒了一点，随后从包里翻出手机，他穿了一身黑衣，衣服口袋在黑夜中极其不明显，摸了半天才把手机摸出来。
　　现在已经9点多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随便找了一个馄饨摊坐下，摊位的老板是个和蔼的老头，看起来60出头了。老头拿了一块抹布擦擦手，走过来，弯腰笑道：“小伙子，你看，吃点啥？”
　　“老爷爷”风揽星指指摊牌上的字，无奈笑道：“不只有馄饨吗？”
　　老头笑笑，把抹布搭在肩上，转身去煮馄饨：“好嘞，一碗馄饨”
　　“这老头还挺有意思的”风揽星笑了笑，闲着无聊，他试探性的问：“老爷爷，你知道一直做同一个梦，是什么原因吗？”
　　“哟，这我就不清楚了”老头停下手里的动作，指了指远处的树林：“但是听说那个林子里面有个庙，人们遇见怪事的都去拜一拜，最好带上写有你祈祷的字条，拜完后把字条烧掉就好了”
　　风揽星拿了双一次性筷子，边撕掉包装边嗤笑：“老爷爷，你还信这东西？”
　　“唉，苦命人不信也不行啊，你就当一碗馄饨送一个小故事好了”他把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指指桌子上的调料：“小伙子，啥不够自己加啊”
　　然后就坐回摊位上，打起了盹。

　　夜里的风还挺大，吹得人凉飕飕的，风揽星裹紧了外衣，把馄饨拌匀，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不得不说这老头子手艺还不错，色香味俱全。
　　吃完后，他把那打盹的老头轻轻拍醒：“馄饨多少钱？”
　　“7块”
　　“微信到账 7元”
　　离开馄饨摊，街上的热闹还是不减，风揽星不太喜欢热闹，反而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呆着，所以他没有继续在街上逗留，吃完就回了家。

　　……

　　“啪”灯光瞬间把整间屋子照亮，风揽星和他哥哥风揽月住一起，两兄弟关系很好，看现在这样子，风揽月应该还再陪女朋友。
　　他换鞋的时候忍不住臭骂一句：“哼，重色轻弟的狗东西”还顺手把风揽月微信拉入了黑名单：“此种性情，不可要也”
　　等换好了鞋，他就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房间，倒在了床上，翻来覆去，思考了会，还是把他哥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夜色正好，窗外灯火一片，似狂风一路吹去，凌乱的向天边延去。
　　风揽星意识渐渐模糊，眼皮也禁不住打颤，挣扎无果后，还是闭上了。

　　梦里，又是那个俊美的男人，他拉着风揽星的手说：“我想让你活着，即便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那个男人嘴角慢慢上扬，小心翼翼的上扬，就像明明想用笑容来安慰，却又怕吓到了他，风揽星猛地睁开眼，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汗毛划过白皙的脸颊，他不敢再闭上眼了，梦里的那个人让他又爱又恨。
　　风揽星几乎是下意识掀开被子，迅速穿好鞋，套上外套，拿了张纸，用笔在上面迅速写上字，出门还不忘顺走了桌子上的打火机。
　　现在是晚上11：09，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但是或多或少还有些，风揽星打着手电筒往树林深处走。
　　四周幽静，时不时传来凄惨的鸟叫声。
　　冷静下来的他低着头，行走在树木间，张开手心，看着那张纸条，忍不住对自己冷嘲热讽：“我看我是真的疯了，去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嘴上这么说，但是语毕，他还是攥紧了纸条，大步向前走。
　　大概走了10分钟，风揽星找到了那个庙，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庙的牌子上只有一个“庙”字，大门紧闭着，门外挂满了蜘蛛网，黄色的纸符贴满了寺庙。老头不是说有很多人来拜吗，这蜘蛛网没个十年是结不出的。
　　还好旁边有一把扫帚，不然进都进不去 。
　　风揽星用扫帚把蜘蛛网扫开，掀起了一阵灰，呛得他丢下扫帚，捏住鼻子。
　　缓了半天灰还没有散，他实在等不了了，推开门，用手电筒照着走进去。
　　他忍不住“咦”了一声，搞了半天里面和别的寺庙没什么不同，照样是一个佛像，前面有个鼎，上面插着几柱香而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
　　半晌，他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手机突然响了，显示来电，他懒得看，直接按下接听键。
　　“喂？”
　　“星星，你在哪啊？”
　　星星是风揽星的小名，从小他就不喜欢别人喊他小名，小学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喜欢他，就喊星星，再向他告白，风揽星原本尴尬的脸一下子皱起眉来，趾高气昂奶声奶气的说：“我不喜欢你，你太丑，别喊我星星，我嫌脏”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那女生还是班花，被他这么一说哭唧唧的跑走了，自此，班里人都知道他不让别人叫他小名。
　　怕是这辈子只有他哥哥才能叫他小名了吧。
　　听到这句“星星”他倒也不意外，毕竟夜深了，风揽月也应该关心一下这个弟弟，还好，至少他还记得有个弟弟。
　　风揽星没好气的说：“哟，风大少，你还记得有个弟弟啊，要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还有你这哥哥”
　　电话那头没声音，可见是对方尴尬了，风揽星垮脸回答了他的问题：“在外面”
　　电话那头沉寂许久的人噗呲一声，话语染上笑意：“我现在在家，当然知道你在外面，哪个外面？”
　　“...嗯，朋友家”他撒了慌。
　　“那个朋友啊？”
　　听到这个问题，风揽星扭头望了望佛像。
　　四目相对了一刹。
　　……
　　一面之缘，帮个忙好了。
　　他脱口而出句：“男朋友”说完又骄傲的别过头看向石像，像是在说，看我牛逼不维护了你的性别尊严。
　　“噢，男朋...！男朋友？！星星，你，你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是个同了？”
　　“没有，是男性朋友”
　　“哦哈哈哈，吓死我了，他姓什么啊？”
　　“姓佛”
　　“啊？......哈哈，挺独特的...”
　　“不仅姓佛，还信佛，不说了，哥，我们要玩了，挂了啊”
　　“嗯，那个，好好玩啊，不要欺负……”
　　“嘟――”没等他说完风揽星就把电话挂了。
　　兄弟俩都是不会聊天的主，说话牛头不对马嘴。
　　搞笑，这‘人家’皮肤挺硬，身躯堪比铜墙铁壁，受不了什么欺负。
　　“算了，来都来了，死马当活马医”说罢，他把手机揣兜里，顺便摸出了那张字条，上面寥寥草草写着――“我要见到梦里的那个人”
　　他跪在鼎前，拜了三个头，再拿出打火机把字条烧了，看着字条慢慢化为灰烬才离开。
　　回到家已经是12点了，风揽月给他留了个门，他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心里还是不安，他害怕还做那个梦，但转念一想自己刚刚已经拜过佛了，多少管点用吧。
　　做了几番心里挣扎，最后还是怀着忐忑的心闭上了眼。
　　如果可以，就让神再眷顾一下您的信徒吧。
　　洁白月光透过窗纱撒在房间的地板上，看起来美丽却又危险，灵魂深处遗忘了的六年最终会被拾起，做了四年的傻子，也终究是要聪明一回的。

　　……

　　“星星，星星”
　　风揽星觉得有人在晃自己，紧紧皱了下眉，一睁开眼就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妈呀！我艹，有鬼！”他迅速甩开那人的手撒腿就跑，那人就在后面追，边追还边喊：“星星，不要乱跑，这个地方很危险！”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不由停了下来，回头看清了那匆匆跑来的人，和他梦里的人一模一样，他看着那张脸发了呆，嘴比脑子快说出了心里话：“我好像梦到过你”
　　墨韵秋刚刚还因为风揽星的反应而感到不开心，一听到这句话心都开了花，笑得很温柔，风揽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赶紧别过头不再看他，过了一会他意识到不对，又把头转回来，心有防备地捏了捏墨韵秋的脸，又把手指伸到他鼻子下面，确认有呼吸了才松口气，又又又把头扭一边，用强颜欢笑来掩饰尴尬，道：“那个，不好意思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才有礼貌”
　　“...哦”他不情愿地把头正回来，又一脸认真地问：“你姓甚名谁？”
　　他这样子，墨韵秋已经很努力憋笑了，最终还是没有憋住：“噗哈哈哈…”他又赶紧捂住嘴，硬生生把“哈”字憋回去调整好情绪，随后嘴角浅浅上扬，伸出右手：“我姓墨，名韵秋，墨韵秋”
　　风揽星看着那手愣了几秒，最终还是咧开嘴笑，右手拍右手上：“风揽星，很荣幸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