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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阿忒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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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沃斯难得在用餐区碰到了兰彻,对方好像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
里面似乎是活物,不明材质的密封袋时不时鼓起一块,在兰彻手上剧烈抖动着,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说是用餐区,其实也就是整个星舰储存营养液和水的地方,虽说营养液的液管材质耐高温低温,但营养液到底是储存在低温环境里才能放的更久。
沃斯已经习惯了每天按时来这里吃东西,查尔曾提议过给他送到卧房里去,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开玩笑,本来就是在蹭吃蹭喝蹭住,沃斯自认为没那么大脸还让一个军雌伺候自己。
他也很少在这里见到兰彻,对方似乎永远随身带着营养剂,不会刻意来这里觅食。
兰彻也是头一次在这里见到他,视线微微一转就看到了雄虫手里已经喝光的营养剂,心里讶然又升起一股歉疚。
雄虫较之雌虫更重口腹之欲,但即便是雌虫也钟爱各种美食,除非特殊情况才会服用营养剂。
小雄虫真是受苦了。
兰彻心念一动,决定加快动作,尽早回到主星。
沃斯看对方久久不说话,于是主动问道:“兰彻,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兰彻被他问得想起了自己手里的东西,怕吓到雄虫于是手臂往身后移了移。
“切比利送了我点东西,这家伙,我和他不同派系都献殷勤。”兰彻无奈地说。
“他想让我跟他们上级提一嘴,早点把他调回主星,哪怕是降一级都行。”兰彻把那东西扔进了橱柜,转头就看到雄虫一直盯着他的动作。
“我知道他,是我们这里的监察官。”小雄虫说道,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兰彻看着他这幅软包子模样就来气,可又是真的心疼他,要是对方不这么高,或者不是个雄虫,他真想把沃斯一把搂进怀里,再揉揉他的脑袋。
“是吗,”兰彻压着一股火气道,“切比利可是跟我说,让你有什么火气尽管撒,不过他说那些都是他手下一个不服管教的军雌干的。”
“这家伙。”兰彻嗤笑一声,又紧紧盯着微微低下头的小雄虫。
“沃斯,你看着我。”雌虫严肃道。
沃斯抬起视线,听话地直视着雌虫碧绿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怜惜和疼悯,沃斯已经好久没这样手足无措了,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好似被灼烧了一般。
“你现在是雄虫,之前所受的一切伤害都可以通过法庭提起诉讼,加倍讨回来,知道吗?”
沃斯闻言又垂下眉眼,认真地端详着那只空了的营养剂。
“不需要。”雄虫不假思索地淡淡道。
兰彻一挑眉,颇有点好奇:“为什么?”
雄虫似乎对彼此的近距离感到有些紧张,手指不停地揉搓着营养剂空管,闻言他神色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不像他的行为那么软和。
“他们都死了。”
雄虫捏紧空管,视线低垂,不知是不敢看兰彻的神色,还是单纯地在回忆往事。
“有几只雌虫住在我……的房子周围,他们是个小组织,我只知道有个军雌在袒护他们压榨别的雌虫。”
雄虫语气平静,却让暗含火气的兰彻静默下来听他简述那件事情。
“我到查佩里浮的时候还是个蛋,雌虫阿忒亚收养了我。”
“阿忒亚年老体衰,只能靠打扫街道养活我们,那一年他从手指缝里攒下一点白亚币,希望在年终的时候去诊所帮我检查一下身体。”
诊所是查佩里浮地下城唯一会医术的罪雌开的,军雌们的医院当然不会对罪雌们开放,尽管小诊所收费不菲还技术不行,可阿忒亚没得选。
他收养的小崽子每天都会莫名其妙地发一阵烧,稀释过的营养液每天都有在喂,可小崽子还是越来越瘦,阿忒亚心里很着急。
他头一次痛恨自己当初不悠着点,搞坏了这副身体,现在连小崽子的医药钱都出不起。
兰彻听着,不由得揪起了心。
“阿忒亚除了扫街道的工作,又接了扩建的扫尾工作,每天都很累,但是钱也攒的很快。”
“我和阿忒亚那段时间每天都很饿,但是没关系,我们攒够了去诊所的钱,但是我们没发现已经被附近的几只雌虫盯上了。”
“阿忒亚抱着我,我们拿上所有的钱,可刚出门就被赌到了街角,我被保护着毫发无损,可阿忒亚被他们打了一顿,还抢走了所有的白亚币。”
雄虫一直低着头,语气平静地叫他心惊。兰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从他颤抖的手腕感受到了那股破碎的伤感。
“他的腿被打坏了,我们再也攒不了钱去诊所,只能够活着而已。”
“直到我开始打擂台。”
雄虫说完最后一句话,兰彻终于忍不住上前,轻轻地把他搂进了怀里,手掌安抚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浓绿的眼睛里闪着温柔怜惜的碎光。
雄虫顺从地靠过来,额头抵着雌虫温暖的肩窝,那副坚韧的外壳终于狠狠一颤动,一丝酸涩的柔软脆弱悄悄地跑了出来,在沃斯鼻尖打了个转。
兰彻能感觉到雄虫一贯平静的表情下的波涛汹涌,可他也知道,这会儿雄虫只不过是红了眼眶,他却心疼得紧。
这是个早已不会哭的小崽子,他想。
兰彻心中越发怜爱。
沃斯倚靠在雌虫肩头,手掌并不敢用力地拥抱眼前温热的身体,只是徒劳地在对方背后攥成一个拳头,抵着雌虫的背更加靠近自己。
这是只雌虫,温柔、坚韧、而又强大的雌虫,沃斯有清晰的认知。
而他自己,是只雄虫。
阿忒亚是个好雌父,他口述给沃斯世界上最真挚的爱意是什么样的,所以他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兰彻的心动日渐加深。
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雌虫每一个地方,他说话的语气,挥手的动作,眼里时不时浅淡的笑意,还有那对梦中频繁出现的金色骨翼。
前些天和雌虫格斗,他故意脱掉了衣服裸露在雌虫面前,可对方真的只是全神贯注在格斗上。
这样也好,沃斯对自己说,毕竟兰彻是S级雌虫,自己一个大概率是B级的雄虫并不能很好的安抚兰彻的精神域。
对方对自己无意也挺好的,不然他可能真的放不了手,到时候就是互相折磨了。
心里想的轻松,可沃斯见到兰彻的一瞬间,眼神还是紧紧贴了上去,弄得他不敢抬头只能盯着其他东西转移注意。
直到雌虫质问他那些话,沃斯一瞬间以为兰彻是知道了什么,责怪他不该对那些雌虫下手,可他抬眼看到雌虫眼里的疼惜时又顿觉羞愧。
沃斯,你可以试着不喜欢他,但不能强行给这样一个美好的存在加罪。
他对雌虫没什么好隐瞒的,一切娓娓道来,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雌虫为他的过往大受触动,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
温热的身体几乎让沃斯跳起来,幸亏他没跳,才可以多拥有一会儿这温存。
雌虫的手抚摸着他的背,沃斯郁闷的发现对方大概是把他当小崽子对待了。
不过也没关系,毕竟到手的便宜是实打实的。
沃斯一边唾弃自己,一遍把头埋得更紧。
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沃斯听到兰彻声音轻柔地问道:“那阿忒亚呢?他收养了你,可以一起离开,估计会获得减刑。”
沃斯闷着声音道:“被匹配走了。”
兰彻:“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接他……等等你说什么?”
沃斯就知道他会是这副表情,无可奈何地说道:“就是被匹配走了,我起初也不相信,以为是想把他拉去做实验的托词。”
“是D32星球的一位贵族A级雄虫,他好像发生意外沉睡了,需要满匹配率的雌虫来唤醒意识,阿忒亚爸爸被他们直接带走了。”
“他们”当然是生育院,不过这样看来阿忒亚犯的也不是重罪,竟然能被越过裁决直接带走。
兰彻可不知道生育院废了多少口水才把这事办成,他只是忍不住的怀疑这到底是真是假,但又不敢说出来打破小雄虫美好的期望。
沃斯感觉到他的走神,只能不舍地从雌虫怀里退出来,离开前额头重重地贴了一下雌虫的衣服。
“兰彻,我离开查佩里浮后想先去D32星,可以吗?”沃斯终于说出了这几天一直悬在口中的请求。
他不知道这会不会很麻烦,所以一直在纠结,但他知道自己最后必须这么做。
兰彻心中慎重,表情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为难的情绪。
“行,到时候改个航向就行。”
沃斯松了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下,抬头直视着雌虫的眼睛,在面对那里面的温柔和安抚后又坦然了许多。
“谢谢你。”沃斯道,眼里全然是信任和温和,恋慕和爱意仅藏于心底。
兰彻无知无觉,帮他整理了一下乱掉的头发,然后拿起那只饱受蹂躏的空管扔进垃圾桶里。
“今天晚上不吃这东西了。”
他朝沃斯示意了下之前扔进去的那东西,笑着说道:“切比利送来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的,等会检测一下,晚上我给你露一手。”
可怜沃斯这辈子没吃过营养剂以外的东西,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雌虫意气风发的模样,端坐在高脚凳上道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