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俩相望》元木年

3、这么蛮横，不要命了

　　陈今惊讶地回头，眼神里全是不解。

　　陈辰也转过头，看向周玉娇的眼睛。

　　周玉娇抬起下巴，等着欣赏陈五小姐的手足无措。看着对面的视线一点点下移，心中十分畅快。

　　可是没想到陈辰的视线越来越低，认认真真把周玉娇从头看到腿，

　　接着又缓缓上移，从腿到头仔仔细细扫了一番。然后突然遮着嘴噗嗤一声，还挤眉弄眼回过头跟陈今耳语了一句，

　　陈今看向周玉娇一眼，竟也遮着嘴偷笑。

　　别说周玉娇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她左右的两个小跟班也被对面这番操作整蒙了，纷纷看向周大小姐，打量着她身上有哪里不妥。

　　周玉娇又羞又恼，看着陈辰并无回话的意思，还转过头似要再次走开，一瞬间竟理智全无，怒不可遏地冲了过去。

　　“你这个贱蹄子！”

　　啪！

　　巴掌并没落在陈辰的脸上，只因陈辰被先回头的四姐姐牢牢挡在了身后。

　　周玉娇冷笑一声，再次扬起手臂，不想这次手腕却被一人牢牢攥住，动弹不得。

　　宋慎之脸色阴沉：“周小姐果然天真烂漫”，

　　手中的力量却逐渐收紧，任由周玉娇的哭嚎声逐渐变大，引着好多人向这边张望。

　　陈今被狠实的耳光掴得差点摔倒,连脖子都红了一片，

　　先前一起吃果子的两个小妹妹跑过来想要扶陈今去冰敷，可陈今却拉着陈辰不放，不许她离开。

　　陈辰看着陈今，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柔声劝慰道：

　　“放心吧四姐姐，有御史在这儿，谁能怎么样，我定不会乱讲话。”

　　周围不知何时已围上来不少看热闹的公子小姐，陈辰看着陈今被搀扶着渐渐走远，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看见打人的人正在跪坐在宋慎之脚下哭得梨花带雨。

　　一副受害者模样。

　　呵。

　　陈辰笑了，

　　尼玛的，忍个P啊！

　　宋慎之没想到自己会卷进这样的局面：

　　陈姑娘刚才红着眼眶走到自己身前，二话不说，弯下腰拽着周玉娇的脖领，抡圆了胳膊哐哐就连甩了两个大耳光，

　　现在又跨坐在人家身上，两个手掌左右开弓，一边哭一边啪啪啪拍着周小姐的嘴。

　　而自己的袍边却被周玉娇紧紧攥住，一时间脱身不能。

　　别说年轻的宋御史，就连小宋他爹老宋，也不一定这么近距离见过这场面。

　　周围惊呼一片，却也没人敢上前：陈五小姐绝对有疯病，传言板上钉钉千真万确，周玉娇把人刺激犯病了！

　　“陈、陈姑娘……”

　　眼看着有丫鬟匆匆跑去宴厅的方向，宋慎之终于伸手拉了拉陈辰，陈辰也就势停了手，从周玉娇身上爬了起来。

　　围观的几个姑娘赶紧跑上前。

　　宋慎之顿了顿，取出一方丝帕，一脸复杂地递给泪流满面的陈辰。

　　陈辰对这具身体泪失禁的体质也非常无语，接过丝帕鼻子眼睛嘴一股脑地擦了擦，丝帕中幽幽的香气闻着让人舒心。

　　她看着号啕大哭的周玉娇，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着宋慎之露出小牙笑着说：

　　“放心吧，破不了相，就开头的两巴掌用了点力”；

　　“你也快走吧，等下来人了”。

　　夫人们很快从宴厅赶了过来，看见自己家孩子并没有被连累，纷纷舒了一口气。

　　陈母看见陈辰好端端地站着，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可左看右看都看不到陈今，赶忙问到：“辰儿，你姐姐呢？”

　　想到陈今替自己挡了一巴掌，受了委屈也没告诉母亲，只是躲起来敷着冰块，陈辰的眼睛又酸了。

　　周夫人看见自家女儿竟被人打得鬓发散乱，顿时气急败坏，指着陈辰破口大骂：

　　“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有娘生没娘教的小娼妇，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们周家的女儿，等我告诉老爷，绝不让你们陈家好过！”

　　粗鄙不堪的污言秽语，竟是从一名从一品官员的当家夫人嘴里说出。

　　不过细想也难怪，周大人虽年过50，屋里的莺莺燕燕却永远16，周夫人骂了妾室通房大半辈子，自然骂得顺口。

　　陈家内宅安定，陈母哪里见识过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一时气急攻心，喘着粗气说道：

　　“怎知不是你家先动手打人？我家女儿谨言慎行，弱不禁风，竟被你如此侮辱，就是告到颖妃娘娘哪里，我也要与你分说分说！”

　　谨言慎行，弱不禁风……宋慎之的脸抽动了一下……

　　旁边的夫人们纷纷和着稀泥，毕竟颖妃还在厅中等着回话，早点息事宁人对大家都好，谁知周夫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开始无差别攻击：

　　“你们这几个没用的货，眼瞅着我女儿被打成这样，怎的刚才不见有人拦啊？”

　　这摊火似乎越烧越旺，心明眼亮的夫人赶紧拉着各自的公子小姐回了宴厅：周家树大根深，想必不会善罢甘休，陈家区区六品，怕是过不了这关了...

　　　“宋御史，这是我们两家小女的事，不敢再惊扰您，您也请回赴宴吧。”陈母知道此事难缠，宋御史此前在厅中帮过辰儿，此时能少连累一个也好。

　　宋慎之闻言却在原地未动，周夫人被左右提醒后也不再叫骂，扶过女儿，冷哼一声，在拥簇中拂袖而去。

　　周、陈两家因身体不适匆匆告辞，颖妃权当不知，聊表关心后便微笑同意。

　　宴厅中弦乐声声，舞姬摇曳生姿，花香阵阵扑鼻，颖妃看向在座的官眷们：

　　穆王正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宋小衙内也挥手让人将茶换成酒，宋慎之低头不语眉眼深深，旁边的夫人小姐们正窃窃私语，似已无人再真心赏花看舞。

　　“哎呀？好像开始有意思了……”

　　颖妃笑意盈盈，玉手刚要碰到茶杯，却是一顿，转而拿起另外的空杯，示意身边的侍女倒满。侍女低头看了看左右，从袖中拿出一精致小壶。

　　小茶杯散出酒香，颖妃遮袖抬首，习惯了的内官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陈府

　　陈父陈母坐在太师椅上，大哥站在母亲身后，三人视线交汇处，是陈辰正端端正正跪在厅中。

　　陈辰先前并不知道，周玉娇的父亲不仅是御史，更是开国功臣周雁文的独孙，是周将军在世的唯一血脉。

　　周玉娇恃宠而骄的原因有迹可循，因为当今圣上对周大人向来宽厚优待异于其他臣子。

　　母亲在马车中偷偷抹泪的样子，像一张大手，将陈辰的心揉得透不过气。

　　回到陈府，母亲让两个女儿回院好好休息，陈辰却坚持走到前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眼看谁扶都没用，陈辰是铁了心地跪着，陈父陈母便清退了旁人，大哥陈憬琛站在母亲身后，眉头紧锁地看着陈辰。

　　陈辰用母亲教的规矩，认认真真叩了她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头：“父亲、母亲、大哥，对不起...我给家里惹祸了...”

　　大哥发现母亲的肩膀在微微颤动，便拿出怀里的丝帕递了过去，陈父看着额头贴在地上的女儿，叹了口气，慢慢开口：

　　“辰儿，你自小便不哭不闹，从未给家里生过事端...你的哥哥姐姐都不曾像你一样省心...”

　　陈辰的眼泪无声地滴到地面，听着父亲继续说。

　　“可是我和你母亲，一直都希望你可以和他们一样，难过了就哭，有脾气了就闹……如今，这生事之人辱你父母打你姐姐，你莫不会还想着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陈辰咬着嘴唇摇头，陈父又叹了口气，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这样便是了，周家势大不假，陈家就是纸糊的不成，吹一口便倒了？若有下次，也毋需顾虑太多，只管打回去就是。”

　　大哥陈憬琛看了父亲一眼，觉得父亲严肃的时间也太短了，五妹妹明明犯了很严重的错误，父亲却一句都没有提到。

　　可眼看着老父亲踱着步绕到了母亲这边，大哥终于放弃等待，皱着眉头开口训诫：

　　“五妹妹，父亲说得极是，只是还有一事……你如今尚未及笄，天真无邪，切要谨记，外男用过的茶杯不可再放到自己的案前，也不可青天白日跨坐在他人身上，不妥！”

　　陈夫人抽抽嗒嗒，完全没注意憬琛递过来的丝帕上绣着的是一对戏水鸳鸯，她擦着眼泪哽咽着：

　　“我就该骂她的脸跟门神一样，我就该骂她是个夜叉，我竟还跟她分说，我怎么……怎么这么嘴笨……”

　　陈大人好言相劝：“夫人啊，夫人，不恼了，下次遇到这种人，你就说，就说‘你牙上有菜'，保管她马上闭嘴。”

　　“噗呲”……

　　宫中发生的事，自有人一五一十报与启国皇帝。

　　御书房中，弹劾陈有才的奏折一本接着一本，颖妃在书案旁一圈一圈地磨着墨。

　　启皇头也不抬，将刚打开的奏折丢到颖妃怀中：“看看。”

　　打开一看，颖妃哑然失笑，竟又是一本萧瑾求皇帝赐婚他与陈五姑娘的折子。

　　“这孩子倒似是有些真心。”

　　“哼，真心？”启皇手扶额头，颖妃放下手里的奏章，绕到身后为他揉起了肩膀。

　　"他是真心想要气朕。"

　　说起陈有才，启皇对他最深的印象，是他有一个正在当太子侍读的儿子，此子很是刚正严苛。

　　似乎他还有一个天生痴傻的女儿，但宋慎之在奏折里说此女知情达理，还洋洋洒洒列了周御史诸多错处。

　　“哼！”启皇不耐烦地翻动着剩下的奏折，气得朱笔一拍：

　　“朕整日操劳国事，他们就拿这些来烦朕？两个小女子打架有何要紧，难道还让朕去打当爹的板子，去断她真傻假傻不成？不议政务不思安民，满口仁义礼智信，朝廷的俸禄养一群闲人！”

　　看见颖妃跪在地上，启皇冷哼一声，拿起朱笔继续在奏折上圈画，半晌后随口问道：“爱妃对赐婚有何看法？”

　　颖妃听到似是十分惶恐，低着头幽幽开口：“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若瑾儿也能与所爱之人相守，臣妾自是欣慰，只是……”

　　启皇停下朱笔，颖妃猛地叩首：

　　“只是臣妾只有这一个孩子，如今他虽已开府别住，每每进宫请安却总能见得，可若他成亲，便再不会……再不会日日请安了。”

　　这样浅显的心思，启皇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