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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金乌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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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钱,你们把我抓了也没用。”小孩满眼警惕瞪人。
“稀罕你那两片钱?”南锦凛哼声道:“不是打劫的,连十岁出头都没有的小娃仔,能有个什么家当,你家里人去哪了?”
小孩不及江一的个子高,萝卜干的块头只到南锦凛大腿边,顶着一头炸毛的短发,小脸凹陷脏兮兮的,咬着上唇没出声。
“麦糖吃不吃?”
南锦凛已经很有哄小孩经验,常备麦芽糖以防不时之需。
小孩被两指夹的细棍馋得口水直流,张嘴眼神直勾勾盯着都来不及闭上。
“我爹找小工去了,我娘让我在这里等她回来。”
话说完就要伸手去抢,南锦凛手臂躲开,按住人的头道:“不要这么心急嘛,你叫什么名字,平日里你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我叫江狗蛋。”江狗蛋咬着大拇指头嘬着道:“娘等会就会回来。”
他的话瞩引了所有人侧目,南锦凛暗道传言小孩贱名好养活,倒不至于取的这么粗俗。
问道:“这是小名吧?你大名呢?”
“我就叫江狗蛋,没有什么大名小名的。”江狗蛋摇头中,又道:“娘快回来了。”
“巧了,和我弟是本家人,说不定祖上还是同个祖宗。”
南锦凛调侃时抬眼听窗外雨点密集的敲击声,“不过那也得等雨停了,没个两三时辰你娘到不了。”
江狗蛋语气坚定道:“不,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南锦凛不信他话,将麦糖如他所愿塞他嘴里,“吃吧,吃着糖等你娘。”
小孩抓着糖棍满意蹦跳一边,“他们总是天不大亮就出门,再到天不大亮才回来。”
折了一把柴丢火里,南锦凛道:“这柴你家的吗?借我们点用用。”
“这柴都是我砍的。”江狗蛋睁着大眼靠近火堆,舔糖道:“大哥哥你给我糖吃,你可以随便用。”
南锦凛转头问道:“你一个人干的?”
小孩用力点头,眼睛又换了对象直勾勾盯着烧冒泡的锅里,嘴里口水直流。
“他们才不乐意干这活,全是我一点点堆上去的。”
骨寄渔冒声带着哭腔拍抚人后背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小弟弟你真不容易。
”
南锦凛忍住嘴角抽搐,将捂肚子忍到肚鸣的小孩拉去一旁,“这位大哥喝了酒就喜欢发个癫,别搭理他。”
新灌的酒烈,被推开的骨寄渔顺着墙角打呼睡了。
江狗蛋发愣道:“我能一起吃吗?”
南锦凛道:“管够。”
锅中的米熬够变成了米花,小孩捧着肉粥小心翼翼试探嘬了一口,被烫出眼角泪。
“娃子你家在何处,怎么跑这住了。”南锦凛撑着下巴问道。
方才去抓人时,柴垛后头是个稻草窝,窝小又破,垫了张脏被褥,有破锅和带了缺口的碗,显然是在长住。
“这里可比家里待着要好。”
江狗蛋舔嘴角的饭粒,道:“我家在金乌城里,最近里面闹鬼,爹把我们都带出来了。”
南锦凛问道:“那你吃食要如何解决?”
“以前咋样吃就咋样吃。”江狗蛋放下碗,指向树林方向道:“本来可以进林子找点,柴之前也是在那里面捡的,不过前几日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进不去了。”
南锦凛心道乖乖,把人家吃饭的路子给封了。
江狗蛋摸着肚子道:“我能再续一碗吗?好久没吃过这么热乎好吃的饭了。”
“想吃多少就有多少,我说了管够。”南锦凛舀勺给人添饭,“我家黑鸡崽都比你胖,多吃点。”
温离渊沉声道:“有人来了。”
随着又一声惊雷,大门处站了位布巾包头的妇人。
她背着包裹冷脸瞧着庙内几人,身上的衣裳早已被雨湿透,不断滴流的水在脚边汇成小水洼。
“娘。”江狗蛋抓紧快被他扒干净的碗,拘谨站起怯生道:“你回来了。”
雷鸣落下,妇人脸色阴沉的可怕。
南锦凛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打转,先寒暄道:“雨下的急,因此叨扰了。”
“这说什么话呢,本就是间无主的破庙。”
妇人变脸之快令人惊叹,她撩开额侧发丝挂耳后,抿嘴笑道:“家中是城里做饼的,我是狗蛋的娘,喊我牟大娘吧。”
南锦凛让位热情道:“雨落的这么大怎么不等它停些。赶紧过来烤火吧,得了风寒可不好。”
“没办法啊,狗蛋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是不放心。”牟大娘拧着衣裳道:“咱干活的身体壮实,淋点雨不打紧的。”
她靠着江狗蛋边坐下,随身带的包裹解下紧放在了身后。
南锦凛找了个新碗装盛热粥,问道:“赶路那么急,想必还未吃上饭吧?”
牟大娘挥手道:“吃过了吃过了,赶路时应付过了。”
南锦凛抓住她的手将碗硬塞给她,笑道:“何必客气,这天气喝个热粥可暖身子了。”
见人还在推诿拒绝,南锦凛劝道:“大娘你该不会是怕我大哥做饭的味道不入口吧?你放心,狗蛋他可是喝了足足两大碗,味道应该不差的。”
听他如此讲道,牟大娘见小孩捧着碗舔碗底,皱眉犹豫道:“那就盛情难却了。”
也拿起瓷勺入口,热粥驱逐了体内因着雨的凉气,妇人眉间的郁气似也散开。
南锦凛添柴旺火道:“大娘你这么辛苦赶回来,那狗蛋他爹呢?”
牟大娘顿身停口,缓缓将勺放回搭碗边,叹气道:“唉,城里闹鬼,娃爹友才不得已带我们出来避风头,家里没几个钱,他去周围村子找点零工换粮换钱回来。”
江狗蛋睁着大眼定定看着她,牟大娘发现后,不知哪里来的火气,用力捏着小孩的脸骂道:“你贱骨头眼珠扒碗里恶死鬼投胎啊?老汉家里都是让你一个人吃穷了。”
原本淳朴的面孔兀然变得尖酸刻薄起来,小孩低头不语捂着护脸。
温离渊听状双眉紧蹩不悦。
牟大娘的手高高举起,南锦凛连忙拦下她把小孩护在身后,阻止道:“好端无故打他做什么?我看狗蛋做事还挺勤快,满屋的柴都是他捡的,这顿饭烧的火就多亏了这些柴。”
妇人眼神凶恶道:“就是个光吃饭的懒货,不讲几句,以后不得无法无天了。”
南锦凛劝道:“这话就有些重了,我看狗蛋手脚勤快,不会那样的。”
牟大娘勾嘴冷笑道:“人前人后,谁知道会不会背地里搞坏,现在小孩都鬼精着。”
她盯着不到她腰间的小人,如似看仇人一般,而不是她自己的孩子。
“咱家有啥事可讲,我只说了你晚些时候会回来,爹他要赶工不定什么时候来找我们。”江狗蛋借着人背遮挡,小声回应。
南锦凛见妇人气消三分,不忍小孩遭受无端斥责,不动声色挤进他们中间招呼人继续坐下歇息。
“置气动手多不好啊,真有问题说两句,动手就过了。”
缩成鹌鹑的江狗蛋抱腿烤火,伸出手掌转动汲取温暖,那牟大娘沉默一片片烤干衣服。
外间雨势未歇,堆起的火小了大半,南锦凛打算起身道:“该添把柴了。”
“我来。”许久未出声的牟大娘叫住人,朝后走道:“哪有让贵客动手的礼。”
火堆里甩进一包裹,火势大旺,烧的正是她来时所背的行囊。
南锦凛错愕不解道:“大娘你怎么把你的东西拿去烧了?”
“不是值钱的东西,本来我就是要拿去当柴烧的。”牟大娘冷眼看着道。
“好烧火也容易旺。”江狗蛋见怪不怪道:“就是烧的快了些。”
燎火层层剥落吞噬下,南锦凛见里面那些分明就是布衣样的东西。
妇人穿的还算利落干净,狗蛋身上的衣服可是已经缝到无处可补,她为何宁可把布烧了,都不给人裁件好衣裳。
不远处的几个灰烬坑,昭示了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干这种事。
“这是我们乡下人的避讳,城里闹鬼,烧掉晦气才能保平安。”
牟大娘注意到人的视线,看在眼中,仿佛知晓他们疑惑,“倒是你们三个修士,为何非要和我们两个套近乎,我们没有钱,别打小心思在我们身上。”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语气,南锦凛不甚在意双手抱臂道:“大娘好眼力。”
牟大娘冷哼,“这庙好歹也住了些时日,搁往日早就漫水无从下脚,我虽看不见,但这顶上你们肯定施了法。”
南锦凛摊手道:“说不定是我们借宿时,顺便把屋顶修葺了下。”
“没东西怎么修?旁边林子早几日就进不去了。”牟大娘翻了个白眼,又道:“不过封了也好,听说里面有个红衣鬼,封了出不来,我们住着也不用心惊胆战的。”
南锦凛好奇道:“没听说呀,大娘你要不跟我们讲讲?”
“我为何要说于你们听?”牟大娘侧目语气不善道:“雨停了你们该往哪处走就去哪里,总之萍水相逢的关系,没必要如此活络。”
暗道妇人脾气可真阴晴不定,前头还能笑脸相谈,此刻就翻脸无情赶人了,难不成她和哪位修士有过节不成。
那真是冤枉的被人迁怒了。
南锦凛挠头道:“大娘你误会了,真就是碰上雨天,进来躲雨的。和狗蛋随意聊两句是怕孩子和我们几个生人待着不自在。”
“你骗人。”
身着白衣丧服,双目空洞的小女孩抱着手鞠球在旁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