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至若春和景明（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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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宫主亲启，在下鹤玄台谢应星。不日前听闻令爱有难，恰巧今日无意得一灵药——黄精芝，于是奉呈薄物，尚望笑纳为幸。在下不日将亲自登门拜访，望令爱早日康复。”
柳山居看完信后，打开木盒，一颗红棕色丹药静置其中。他微眯双眼，思索一番。
谢应星？应是那鹤玄台三公子，不过，他怎会赠此物于我宫，还将亲自拜访？
是他自己一人的意思还是整个鹤玄台？这么多年来他们都不曾倒戈于谁，为何今日……
这其中必有蹊跷。
柳山居想到这，又看了看木盒中的黄精芝。现下如絮的伤势要紧，不过不知这丹药…可有古怪……
“宋韫——”
“师父，弟子在。”宋韫本在陪着黄深开药，听到柳山居的叫声便转身出门应答。
“黄老可还在否？”说着柳山居便疾步走来药阁。
“在，在里面开药呢，师父，有何事吗？”
“来。”柳山居只答道，他见到黄深，作揖：“黄老，某得了颗黄精芝，想请黄老看看是否掺杂了其他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黄深也回礼后接过木盒，他先观察了一番，再轻轻用布包裹拿起仔细嗅了嗅，最终，他道：“看着色泽红棕又亮，气味微甘又涩，这确实是黄精芝，没错！”
黄深是江湖中闻名遐迩的老名医，医术精湛，仿若在世华佗。听到他这一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由大喜。
“柳宫主，你真是得了件好物啊，这黄精芝用来救令爱实在是大好不过的了，服下此物啊，可使令爱伤患痊愈，还能增强内力，增进修为！”
柳山居喜出望外：“多谢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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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柳如絮在常涵的监督下喝了梨汤，吃完了盘里荤菜，她这才满意点头：“阿絮受苦了，就是要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说着便欲抚摸柳如絮的头。
柳如絮仍旧不习惯如此对待，便悄无声息的偏了偏头躲开，她垂眸：“多谢夫人。”
常涵心里心疼得很，却也知女儿失忆，忘记了一切，便也没再多说，只是想着以后一定要更加疼爱她。
这时，柳山居进屋：“夫人啊，我们女儿的伤有救了！看，这是黄精芝！”
“嗯？这是有何用的？”常涵疑问。
柳山居笑着把将才黄深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常涵一听，甚为欣喜，她道：“那此等好物，郎君是如何得到的？”
“这是鹤玄台的三公子赠的。好了，如絮啊，赶紧服下吧，你的伤就能好了。”说着柳山居示意千瑶备好净水，与黄精芝一同放于少女身前。
柳如絮瞧着那红棕色丹药，微微凝眉。
这药…应该没问题吧，那柳宫主和夫人对女儿的态度不像是装出来的。还有，那鹤玄台三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阿絮？”常涵看着似乎有些走神的女儿出声疑问道。柳如絮回过神，来不及细想，在众人面前服下了那枚黄精芝。
“来，阿爹再帮你运转内力。”
于是柳如絮坐在床上，柳山居挥手，掌心聚力，再拍上柳如絮后背，替她舒缓内息，调整内力。
一番功夫下来后，柳如絮确实明显感受到身体好了太多，上辈子死前她遭受过的伤虽说如今重生一次，是没有伤口，但之前确实还能感受到难忍与疼痛。如今服用了黄精芝，再加上柳山居替她运功，柳如絮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体内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暖力。
“报！宫主，夫人，长老们召开紧急会议需您亲自前往！”
柳山居：“先退下吧。”他看柳如絮已没什么大碍，便道：“阿絮，你多加休息，阿爹还有要事在身，晚点再来看你。”
常涵替她掖了掖被子：“好好休息，阿娘忙完就会回来，有什么事找你乐颐和师兄。千瑶，照顾好小姐。”
千瑶躬身颔首：“是！”
柳如絮：“好。”
待众人走后，屋子里只剩千瑶与她两人。
“千瑶，可否跟我讲讲柳小……我…我是如何失踪的？”
“当然可以，小姐，不如奴婢先替你梳妆打扮一番吧，到时候再出去走走，奴婢还可以带你熟悉熟悉宫中，好帮助小姐记起来呢。”
记起来？柳如絮暗地叹了叹气，我根本不是你们的柳小姐，这辈子也不可能会记起来。
“好。”
于是柳如絮就由着千瑶为她敷上铅粉，施朱等，千瑶一边为她梳妆，一边说着：“三天前，小姐您突然说要出宫，还不让奴婢跟着。小姐您可会用毒了，在奴婢杯中下了迷药，虽说没有毒，可奴婢昏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就发现小姐您不见了，奴婢赶紧去禀告宫主和夫人，于是宫中众人都在山中寻找小姐。可青城山是多么大呀，大家找了好久，大公子领着一些人往山下去了，最终，昨夜才在那片竹林里找到小姐。”
“很多人……都来找我吗？”
“对呀对呀，小姐，您不知道宫主、夫人、大公子、宋公子还有奴婢！还有宫中弟子们等等，全都着急坏了。”千瑶一脸担心。
听了这话，她有些出神。
柳如絮在云寨前，才不到六岁，无父无母，没有亲人朋友，整日在街上乞讨，只为能吃上一口馒头。
街上行人纷纷，很少有人为她驻足。她经常躲在柱子后看到有妇人牵着与她差不多大岁数的孩童，她们说着关心话，吃着细条条的阳春面。小孩手里拿着粉色绿色得风筝，在前面肆意的奔跑，时不时遇到玩伴，小朋友们嬉笑打闹，母亲在后面慈祥的笑着，满眼爱意。
她像阴沟里的老鼠，在黑暗中偷窥着别人的幸福。像路边的石子，零零碎碎的，没人会注意到她。
直到后来，被捡回云寨，在那里遇到谢应星。第一次有一束光照在了她的身上，温暖了她。
柳如絮以为那是永远。
结果，那束光变成了大火，熊熊大火，一把火烧死了她，连她的阴沟一同烧死，她什么都没有了。
一只老鼠，怎么可能变成人人喜爱的蝴蝶。
老鼠的世界，也不会有光，有的，只是厌恶驱散的焰火。
想到过往，柳如絮不由得攥紧了衣袖，这辈子，她一定要亲手杀了谢应星。
回过神来，她好像又想起什么。
柳如絮：“你刚刚说什么，我会用毒？”
“是呀，小姐您自小喜研制毒药和暗器，您可是在江湖中出了名的厉害呢！”千瑶骄傲的说着。
柳小姐也喜用毒？
为何不仅名字，长相一样，连爱好也一模一样。
上辈子，柳如絮记得被寨主柳渊捡回来那天，是个冬日。天空灰蒙蒙一片，漫天的大雪，她只觉得好冷好冷。
寒风呼啸而过，她本身就穿得单薄，这下大风吹的衣袂翻飞作响，寒意欲甚逼人。柳如絮手指被冻僵了，小脸也冷的红肿，但她还是站在大雪中，因为，今日还为讨到一分钱，她已经两日没有吃上一口馒头了。
就在她即将冷得倒下之时，一个中年男人来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烧饼。
“小孩儿，你叫什么？”
柳如絮接过烧饼道谢，立即吃了起来，听到男子问她，她只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又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啊？”
柳如絮点点头：“只要有吃的就行。”
面前男子一笑：“当然有。”
他又看这满天风雪，说道：“我姓柳，以后你就跟着我姓，古有才女将这大雪比作柳絮。”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告诉她：“从今往后，你就叫柳如絮。”
彼时柳如絮不懂，只是懵懂的点了点头，就随柳渊回了云寨。
之后寨主柳渊安排她到后厨阁烧火砍柴，后来柳渊又捡了个乞丐，据说是个游医，身上没钱也没住的地儿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柳渊看他可怜，恰逢那时他夫人杜若兰怀孕，于是就被捡回来安排到后厨阁开药煎药。
柳如絮只记得那游医乞丐好像姓江，具体叫什么，她也记不清了。那段时间，柳如絮就看着他配药抓药，这乞丐还时不时配个毒药，说是也许日后备得上。
柳如絮看得可起劲了，两眼都不眨，眼巴巴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游医也发现了她老是盯着自己配药看，便道：“怎么，小丫头，你也喜欢制毒？”
柳如絮使劲点头：“嗯！”
“那，要不要叔叔教你？”游医扬唇一笑。
于是他开始教柳如絮先识得药材，教她如何分辨，如何配置，有什么作用效果等。
游医也渐渐发现，柳如絮似乎极有天赋，不到半月，便已能自己独立制毒，且用材极少。
……
“小姐，大功告成啦！”千瑶插上最后一根玉簪，又替小姐摆好铜镜。
柳如絮被千瑶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她整理好思绪，便也随之看向铜镜。
“哇！小姐真的越来越美了！”千瑶不禁发出慨叹。
柳如絮自己也被惊了一番。
镜中少女乌发雪肤，鹅蛋脸略施粉黛，一双柳叶眼深邃清澈，眼角微扬，拖曳出三分清冷。今世的她从未笑过，眼底充满了平静与淡然，让人生出距离感，如雪山之上朦胧的月亮，高山之巅冰冷的雪莲。
柳如絮对上镜子中自己的眼睛，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前世，她对自己的样子并没有多大感觉，只想着，能吃饱穿暖就好。
如今细细端详着自己，她不由得抚摸着张脸。
这张完好无损的脸。
上辈子死前，她的脸被一女人所划破，那女子一边说着：“这么好看的脸，我是不会允许它再出现在应星哥哥眼前的”，一边拿着刀慢慢的从脸颊划到下颚，一刀不够，于是她又连续划了五刀。
鲜血淋漓，柳如絮疼得晕了过去。
谢应星后来看到了，揽过那妖娆万分的紫衣女子说：“才划这么几下就晕了？真是无趣，还是我宝贝仁慈啊”
……
往事历历在目，柳如絮指尖悄悄一顿，目光瞬间一寸寸凉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至若春和景明（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