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0、第 80 章 ...
-
唐墨骑着马行走在宽敞热绕的大街上,身后一群锦衣卫腰佩长剑紧紧相随。
几个在前方路中嬉笑打闹的顽童赶紧的被父母拖走,捂住嘴巴生怕打扰到这位北镇抚司的煞神。
黑色披风和整齐划一的脚步隔离出一方寂静,所有的快乐似乎被短暂的抽离而去。
唐墨脸色依然苍白,一双凤眼注视前面的道路,却没有任何人和风景倒映在他瞳孔之中。
于姨娘的话从昨天起就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之中,曾经过往所有的真实和虚假在轰然之间倒塌,留下一片片残影和无法预料的未来。
这时候□□的骏马突然停住,唐墨眯起眼睛看着对面那辆黑色平顶马车,拽着马缰的手指关节紧了紧。
“唐大人”
在唐墨后面那群锦衣卫动起来之前,马车的帘子忽的掀开,露出大理寺少卿丁少锋那双如古潭一般的眼睛。
“丁某最近得了一饼好茶,可有空赏脸品茗一番。”
找他喝茶,这大理寺少卿莫不是脑袋不好使了。
被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唐指挥史好整以暇的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眼神对上丁少锋的面不改色。
嘴角突然咧开,“丁大人带路吧!”
停滞不前的街面再次缓缓流动。
顾璨与徐瑾被皇帝赐婚的事儿震惊了整个长安城的世家及官宦之家,一个没有任何背景从没有在京城出圈的姑娘即将成为安昌长公主的儿媳,而且是被皇帝亲自赐婚。
这是不同寻常的事儿。
也是大大跌出所有人的眼睛,从徐瑾住进永宁侯府的那一刻起,小道消息全城飞,远方亲戚、贵妾、养女等等,层出不穷。
但最让人没想到的就是赐婚,而且是长安城最最桀骜不驯的顾二爷的婚事。
这样一来,徐瑾的身份就成了所有人的关注点,可惜在这点上,几乎没人知道,徐瑾的父亲和母亲不曾在长安城出现。
陈文忠看着母亲嘴里一开一合的说着什么,脑子里却全是那件婚事。
苏思语低头聆听婆婆关于最近轩哥儿事无巨细的详细情况,三句不离一个聪慧,五句必是一声心肝。
不经意抬头瞥见侯爷一脸发呆的模样,瞧,也不是她一人觉得无趣。
其实太夫人早注意到了儿子的心不在焉,内心默默叹了一口气,从十几年前起,这个家就不成家了。
当昔日的灿烂烟火寥寥退去,只留下遍府冷清寂寥,和那碰不得的伤痛。
当时她以为有个孩子就会好了,后来才发现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这份痛困住了忠儿,也锁住了思语。
“祖母”
轩哥儿拍拍祖母的脸庞,眨着双亮晶晶的瞳孔,里面露出无比的依赖。
“哎呦,轩哥儿真是棒啊,都被先生夸了,说说想要什么奖励啊?”
粉妆玉砌的男童带着几分孺慕的眼神看着父亲,可一想起父亲那天生气的脸庞就有点小心翼翼。
“我想要父亲带我出去玩。”
太夫人一听心都要碎了,孙子自幼在她身边长大,思语因为心里的那道坎一直在避嫌,何姨娘是身份不便,可侯爷是为了什么。
“好好好,出去玩,咱们好好出去玩儿。”
“明儿你父亲休沐,让他带你去翠华山,母亲也一起去。”
太夫人一锤定音,不管还在沉思中的陈侯爷有没有听到,明天他都必须带上轩哥儿出去游玩。
徐瑾没想到一大早居然能这么热闹,昨儿有人送了顾侯爷一只红嘴鹦哥,侯爷献给了媳妇,媳妇又给了未来儿媳。
丫鬟把它挂在了东厢房的廊下,天微微亮堂就开始了嘹亮的发声练习。
不巧的是,被一只好奇心并嫉妒心重的猴子盯上了。
侯府最靓的崽儿卷着长长的尾巴攀着廊柱子,伸出毛爪子探向鹦哥。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坏人,坏人,哦,哦,哦!”
一阵阵尖叫冲破紧闭的窗户直达内室床上的某人耳中。
徐瑾蹙了蹙眉头,朦胧的睁开双眼,盯着那绣工精美的虫草纱帐,愣怔了一会儿,终是打跑了一肚子瞌睡虫。
匆匆赶来的樱草看见小猴子正乐此不疲的一次又一次挥爪袭向鹦哥,引来一声声凄惨无比的鸣叫。
“不可以,阿乐,不可以。”
身量不够的樱草既够不着鹦哥,也摸不着阿乐,急的在下面仰着头一直跳脚。
一只手越过她撩起鹦鹉架子,远离危险的鹦哥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阿耐姐姐”
樱草小心的瞅着一脸冷清的阿耐,见她目光游移着从廊柱到阿乐身上,毛猴子瞬间收了收长尾巴,唧叫了一下,赶紧的溜了。
随后阿耐把鸟架子往樱草手里一塞,身形一转就不见了,徒留樱草和受惊过度的鹦哥互相瞪着眼睛。
梳洗后的徐瑾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面前镜子,瞧见镜影中有人正悄悄靠近。
“小姐,听说今儿去翠华山,那,那”
如娜带着一副乖巧讨好般的神情,眼里神采奕奕,希冀般的瞅着徐瑾。
“去,今儿你们都去。”
平常在山里野惯了,估计在府里都快闷坏了,徐瑾也想带着她们去散散心。
不知为何,徐瑾眼角一直隐隐跳动,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嗯,不偏不倚,安稳有节律。
徐瑾身边的丫鬟包括樱草都带上了,小姑娘开心的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当然忘了谁也不能忘了阿乐,它就像个大爷似的盘在虎子身上,骑在高头大马上。
猴生高峰也就如此了。
徐瑾去给长公主请安的时候,赶巧顾侯爷也在,昨儿的事就像一颗石头落入水中无声无息,有的只是两位长辈一脸慈爱的眼神。
对比之下,顾璨的待遇就差了一大截,他娘眼里没了他,他爹一见他就瞪眼,只剩下满满都是同情的大哥。
好吧,顾二爷不在意,一副我要成亲,我有媳妇,万事已足的淡定冰块脸。
马车的轱辘声、清早街边的叫卖声如一道催眠符让徐瑾眼皮子上下翻滚,加上大清早聆听一只猴子与鸟吵架,不想忍的一脸埋在软枕靠垫上,终于脑海清净了。
初一手疾眼快的拿起一条披风盖在小姐身上,边上樱草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外面是阿耐阿犽赶着车,如娜在外面吸着满街的香味呢!
顾璨骑马随行在马车旁,不时透过飘动的车帘子瞄到徐瑾的身影,直到那影子开始歇息了才恋恋不舍的移开。
马车一越出城门,就开始奔跑起来,初冬微冷的细风刮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剩下的徐徐窜入尚带着一丝温热的车厢。
徐瑾在不断的震荡中缓缓醒来,鼻尖萦绕着丝丝山间特有的冷然气息,一吸一吐间,沁入心脾,融入肺腑。
她对着车窗微微探出脑袋,漫山遍野的绿色随着巍峨的山脊伏向远方,金色的光芒铺洒在寸寸绿叶之上,这些吸收了大地精华的翠意努力的伸展着自己的极限。
顾璨舍不得挡住徐瑾那明亮璀璨的目光,缓缓降下速度,就在一旁不远不近的跟着。
没有十万大山的浩瀚壮阔,却有着独一份的恣意妄为。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好一座伴眠山。
徐瑾忽然缩回车厢,右手忽的摸向腰间一侧,隐隐的似有某种感应。
半山腰上,禅房内,道济大师蓦然睁开双眼,枯瘦的手指划过一颗佛珠。
半山路上有座茶寮,几步外靠近山侧的一面还有座风景极佳的凉亭,专门为了方便来往翠华山的人们歇脚享乐用。
成安侯陈文忠终是不忍母亲伤神,第一次带着妻儿出来赏景,半途在这茶寮停住,让妇人小孩们歇息半晌。
不远处奶娘眼也不错的盯着兴奋的看什么都稀奇的轩哥儿,苏思语坐在茶寮的椅子上,喝着自家带来的茶水,呼出一口闷气。
才不到半天功夫,带个小孩出来果真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
“你看见刚刚那队人马了吗,居然还有人抱着猴子骑马,现在长安城的贵人流行养猴子了,说起来咱们连只猴子都不如。”
“胡说些什么呢,没看见那辆马车上永宁侯府的徽记,小心被人听见,有你好受的。”
陈文忠心神皆震,右手猛然攥紧,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那激烈的心跳。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手下何旭,就见他上前和那几个茶寮聊天的人儿打听去了。
苏思语还没喝完一盏茶,身边的贴身丫鬟玉藻就来禀报,说侯爷问能不能上路了。
她对于这趟出行是无所谓,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早去早回,也挺好。
只不过在上马车的时候,头一偏,见到夫君骑在马上神情似乎隐隐有些焦躁。
这种丰富的表情她很久没见到了,终究还是不耐烦陪着他们。
沿着翠华山上唯一的道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坐了许久马车的徐瑾,跳上骏马,痛痛快快的和顾璨并肩而跑。
幸好今天没穿繁复的衣服,纤细白皙的手指与深色的缰绳形成强烈的对比,迎风而起的秀发在耳边飞舞。
阳光亲吻她的额头,偶尔飘落的花瓣划过她的眼角,犹如坠入山间的神女,灵动而美丽。
偶有飞鸟扑棱棱当空而过,挥翅翱翔于他们的前方。
徐瑾突然慢了下来,让后面急速追赶的一群侍卫和马车上的人都缓了一口气。
“我觉得这座山的山气就像个姑娘,文静内敛,不像我们那儿的,豪放爽朗是个汉子。”
翠华山:我是山,我是山。
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