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月下村庄4 ...
-
傍晚时分村长来探望了一下他们,夕阳在他皱纹遍布的松垮皮肤上镀了一层游移不定的血色。他走路仍然如同漂浮,走过之处奇异的腐败气味久久不散。
他说司机联系了他,那车大概还得修上几天,各位安心地在这住着,不用有负担云云。程锦上去和他攀谈,两人互相虚与委蛇了一番,老头的口风很紧,似乎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漏出来。
八点整,手机自带应用软件里的任务说明中,数字无声变动。
【任务:存活75小时(24/75)】
“……小卖部没开门,我又去敲了几户人家,来开门的都是男的。我不擅长和男人打交道,所以后来干脆去村子外面转了一圈。南边树挺多,还有不少果树,”乌郁金咔嚓咔嚓地咬洗干净了的果子,“南边大概一百米就是后山,那里荆棘长得巨多又密,没有工具清路或者有走好的路很难过去,”她指了指自己裤子上一片密集的划痕,“我绕了一片,发现了几条被砍出来的上山的小路。山上可能有什么东西。”
在乌郁金“真挚”的道歉后,徐正龙也在一众同伴的劝说下“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至少表面上是,显然在游戏里暴力是一个绝赞加分项。八点整,一众人按照计划围坐在客厅里交流情报。
八点的天已经黑了,月亮升起来,苍白的月光笼罩着院子,似乎把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各位接着轮番发言,听着都十分可信、毫无隐瞒。
第一天大部分人都留在村子里探听消息——在夏青的建议下,统一口径说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好奇这里的风俗——得到的信息也大同小异。村子里最显著的异常就是缺少女人,仅剩的都是些容貌非常年老,或者似乎精神有些问题、无法正常交流的女人。村民对此的口径非常一致,众口同声地宣称这里的女人格外水性杨花,忍受不了当地朴实的生活,纷纷私奔出逃。
“这大概就是核心信息了——女人的消失,昨天夜里夏青她们也遇到了作祟的女人,这次的逃生很可能与性别有关。”
“哈哈,听起来这次任务里性别为女比较危险啊。”
“小明去后山干得不错,这种比较闭塞的环境里,一般被专门包括在内的元素都比较重要。明天分几个人去探探后山吧,小明你带路。”
一众男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有意无意地把三个女人排除在外,一个长相端正、语气笃定的男人不知怎么取代了程锦主导者的地位,很快地拍板决定了第二天的任务分配。杜轻竹几次试图插话,一个男人注意到,拍拍桌子喊“这小姑娘有话说”,众人才短暂地安静下来。
“呃,”杜轻竹打了个磕绊,“我想说,那个鬼……BOSS……无论什么,似乎和月亮有关。昨天我们碰见的那几个怪东西都是晚上出现的,而且昨天守夜的时候我们也发现这里的月亮有点反常,太明亮了,而且完全不会被云遮住。”
“她说的有道理。我昨天也注意到,一般月亮的颜色和形状都挺多样的,但是这里的月亮一直都是这种白色。”一个男人立刻接上,伸手指了指挂在天边的那枚苍白的、异常圆满的月亮。
“那行,”端正男人——乌郁金随口问了一下夏青,对上这人叫宋千里——说,“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就晚上行动试试看。明天白天大家养精蓄锐,晚上按照之前的安排,一队探索村子,一队去后山。有问题吗?”
众人回“没有”,乌郁金自从说完自己的部分后一直在明目张胆地走神,这时候也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没——有——”,敷衍得很突出。
宋千里打量她一眼,乌郁金半点余光没分给他,哼着小调回屋子里去了。
铺好了地铺,乌郁金懒洋洋地把自己摊开,转头问正坐在床上在一个小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的夏青:“夏青,为什么我们不干脆严刑逼供一下那些明显有所隐瞒的村民呢?”
夏青对答如流:“这个村子明显排外,人数又远高于我们,如果消息传出去,我们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她有点恨铁不成钢地,“你有时候应该好好听听玩家开的会。”
乌郁金做了个鬼脸:“做得很隐蔽也不行吗?”
“我们前脚刚来,后脚就有人出事,这里的村民也是有点脑子的。”
“那辩解说是有村里人趁着有外来者的时候作案,然后故意嫁祸呢?”旁边的杜轻竹提出新的思路。
“听起来可行,不过这个还是要看村里的人信不信,风险不可控。”夏青耸了耸肩,看起来她虽然是个刑警,但是并不严厉反对这种违法乱纪的犯罪行为。
今天晚上乌郁金照例守第一轮班,又打了二十关俄罗斯方块。她刚交班给夏青没多久,就听见房间外面一阵忙乱的鬼哭狼嚎。
夏青正在叫杜轻竹,乌郁金拉拉睡得掀起来的衣服,大喇喇地推门出去。
声音很明显是从二层的另一间卧室里传出来的,但是走道里完全空旷,除了她以外一个人也没有,连紧挨着那个房间的另一间卧室也房门紧闭。
乌郁金挑了挑眉,倒着几步退回自己的房间,敲了敲已经重新关上的门。
她进出不过几秒,夏青冷淡的声音从门那边传过来:“谁?”
“是我,张小明啊,”乌郁金戏瘾大发,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喊,“夏姐姐,你不记得小明我了吗?那年大明湖畔——”
夏青咔得扭开门,满脸黑线地放她进去,旁边杜轻竹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憋得脸红。
那边的男声已经开始声如洪钟地喊“他妈的来个人帮帮忙啊”,乌郁金安稳地缩回还暖和的被子里:“这种事情不用管吗?”
“风险太大。”夏青冷淡地说,“鬼怪引诱、没能帮忙反而赔上自己、之后遭人猜忌……”她看起来很有经验,“我倒没想到你这么热心?”
看热闹不嫌事大而已。乌郁金嘿嘿笑了两声,冲夏青眨了眨眼。
她们又警戒了半小时,那边声音逐渐消失,乌郁金似乎也没招惹来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半小时后夏青继续守夜,乌郁金丝毫不浪费时间地打完了第五局俄罗斯方块,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春卷,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
本场游戏里出现了第一位(玩家)死者。
死于窒息。他看起来死得很不甘心,脸色深紫,瞪大的眼球肿胀,脖子上一个清晰的淤血手印,其力道之大,把那节脖子掐得扭曲变形。
尸体躺在房间的大床上,和他同住一间的其他两个人脸色都有点憔悴,似乎之后整夜没睡。
“一只断手,从手腕那里断开,鬼白鬼白的——和那几个女人说的模样一样,但是比她们说的凶多了,”等人来得差不多,其中一个男人开始手舞足蹈地描述,“那时候就是王哥守夜,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在和那鬼手搏斗了,我上去帮忙,可那鬼手力气大得像头牛,我们仨都没能扳过它,那鬼手跳到王哥脖子上,一下……一下子就给他干死了。”
另一个男人沉默地点头。
他们默契地没问“怎么没有人来帮忙”一类的问题。
“它一掐死王哥,就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宋千里皱着眉,回头看夏青:“你们也遇见过鬼手,你们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杜轻竹一副高中生的样子,乌郁金暴力且不合作,宋千里直接去盘问态度最正常且最有用的夏青。
夏青皱了皱眉:“是小明制服它的。你去问她吧。”
阴沉不耐烦的神色在那张五官端正的脸上一闪而过,宋千里又转头去看乌郁金,语气不容置疑:“张小明,麻烦讲讲你是怎么解决鬼手的。这个信息很重要,它可能还会再出来害人。”
关我屁事。乌郁金耸耸肩:“像抓螃蟹那样提溜起来就行,”她用自己的手模拟了一下那只断手当时无能狂怒的惨状,“那样它就抓不着人了,然后再像捆螃蟹那样捆住。等到天亮也就一下子消失了。”
这法子听起来简单又理所应当,一众人脸上神情都有点空白,宋千里接着问:“它那时候力气也这么大吗?你们用什么绳子捆的?”
乌郁金看在夏青的份上大发慈悲地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这时候耐心耗尽,指了指夏青和杜轻竹,转头就走。
宋千里伸手要来抓她手臂,乌郁金轻轻一闪,分毫不差地躲过了他的手。她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宋千里:“你干嘛?”
宋千里见过她一脚踹飞徐正龙的英姿,被她看得下意识向后撤了一步,乌郁金朝他凶恶地呲了呲牙,插着口袋踢踢踏踏地向外走。
她今天白天准备再去后山逛一圈。至于养精蓄锐什么的,她不用养,始终要多精锐有多精锐。
朝后山进发之前,乌郁金礼貌地敲开了邻居张奶奶的门,乖巧地表示自己和朋友们想去后山溜达一圈,但那里草木太茂盛,所以想借把斧头一类的工具。
张奶奶佝偻着从厨房里给她拿出一把还算锋利的大砍刀,把刀递过来的时候,她微不可闻地说:“你们几个姑娘家快跑吧,别在这待了。”
乌郁金笑容灿烂地轻轻拍了拍老人遍布老人斑的松垮手背:“放心吧,”她甜甜地说,“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