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证》槛边人

3、你好像在针对我

　　靳子佳一通言辞激烈的输出之后，手心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刚刚好像有点过于激动，稍微有些失了风度。

　　扭头看卢煜衡，他的表情管理却仍旧恰到好处，眼角蕴着浅淡的笑容。见靳子佳在看他，抬起手十分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邀请靳子佳和他一同上前。

　　“现在到了激烈的双方对杠环节，有请正方先发言。”

　　卢煜衡先提问：“‘莞莞类卿’为什么一定是要认为现任不如白月光，而不是因为我就是对拥有某一类特质的女生有偏好，现任刚好符合这一特质？”

　　“你这话你自己信吗？事实上我们看到的‘莞莞类卿’就不是因为你恰好像她，而是我因为你像她才和你在一起。即使像你说的，我喜欢的是你身上的特质，这个特质所有人都有，那爱情的唯一性和独特性在哪里？”

　　“所以这只是一个契机，我因为这个契机对她产生好感。我们的感情在这个相处的过程中日渐加深，那之后产生的感情不是独一无二的吗？”

　　“我可以承认在相处过程中两个人可能会有新的回忆，但当我回忆起我的男朋友是因为我像他白月光才选择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难道还要我感谢白月光做了我们的媒人？”

　　“为什么你一定要认为‘莞莞类卿’就是因为你像她，所以我爱你，为什么它不能是因为你和曾经的白月光都是我的理想型。比如我喜欢白月光和我喜欢你都是因为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一种可贵的韧性。为什么你一定要认为我们相处的过程中，我一定带着之前喜欢过白月光的印记？”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靳子佳忽然阴阳怪气。

　　这一句话一下子把卢煜衡说懵了。他嘴唇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消耗的时间也要记在他身上。

　　“叮”计时器响起，主持人说道：“正方发言时间已用尽，反方还有三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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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辩环节，靳子佳陈述道：“谢谢主持人，今天正方试图用曲解‘莞莞类卿’的方式美化在爱情里找替身的心态。可即便如他曲解的那样定义这个词语，我爱你们两个人是我爱你们身上相同的特质。我们看到的是在爱情里衡量条件，你符合这个条件，所以我爱你。”

　　“但我们扪心自问，我们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难道真的会去一条条盘算你身上有拿些特质，然后仔细一一对应这些特质符不符合我的标准吗？”

　　“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沉沦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一部美剧《老友记》，里面有这样一个情节：罗斯在朱莉与瑞秋之间犹豫不决，钱德勒提议罗斯列出优缺点的清单，罗斯列举出了朱莉许许多多的优点，可唯独一个缺点让他无法接受——‘She’s not Rachel’。她不是瑞秋。”

　　“看到了吧，真正的爱情是不讲条件的，人类用理智塑造了诸多条条框框，可最后终究会用爱打破它。”

　　“真正的爱不是你们符合这些标准，所以我爱你们所有人。真正的爱是你爱我，只是因为我是我。”

　　其实结辩到最后，靳子佳只是在反驳正方发言，并没有紧密扣题。可这段多亲密关系中“爱”的探讨，还是让导师颇为满意。

　　导师投票环节，两个导师把票投给了靳子佳，只有一个导师投给卢煜衡，靳子佳顺利通过海选，晋级下一轮团队战。卢煜衡进入待定区，但很快仗着粉丝基数被抬进了下一轮。

　　节目录制结束之后，实习导演不忘跟靳子佳开玩笑，“别说你刚刚和他吵架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真被渣了。”

　　靳子佳笑道：“打辩论上头乃兵家常事了。”

　　“听说卢煜衡大学的时候也是打辩论的。”

　　靳子佳很想说就他那划了半个学期水的三脚猫功夫也叫打辩论，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淡淡道：“那挺厉害的。”

　　“欸对了，”实习导演想是想起什么似的，兴奋道，“卢煜衡和你是不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好像是吧。”靳子佳说。

　　“你之前在学校没听说过他吗？”

　　“可能听说过，但我记不住名字。”

　　靳子佳说着话和实习导演一起往外走，冷不防看到出口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靳子佳全当是没看见他，转过脸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却被卢煜衡抬手拦住，“子佳，我们谈谈好吗？”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她侧身避开他的手，却再一次被挡住去路。

　　实习导演看这个架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可这个时候也不好凑上前去八卦，连忙打了声招呼就撤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靳子佳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卢煜衡说，“你怎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

　　靳子佳语带讥诮，“节目组三顾茅庐地邀请我，我还能不来参加？”

　　卢煜衡想到她近些年来的战绩，节目组主动邀请她的可能性确实挺大的，声音稍稍没了底气，“节目组没告诉你我要来吧？”

　　“您别想太多了，要是节目组告诉我你要来，我一定不会来的。”

　　眼瞧着靳子佳的模样比刚刚还要激动，卢煜衡这边却熄了火。他沉默着看她发泄了一会，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说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干嘛一见面就要吵架。”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笑啊，你想吵的时候就吵，想停的时候就停，你觉得我就这么听你的话？”

　　“我没这么觉得。”

　　靳子佳扭头就要走，却被蓦地抓住手腕，“我有话和你说。”

　　“我和你无话可说。”

　　说罢，抬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朝着卢煜衡的皮鞋就是一脚。

　　卢煜衡痛得叫出声，可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没想做什么，就是觉得老朋友好久不见了，一起去吃个宵夜叙叙旧。你看要不要去以前经常去的那家店喝个胡辣汤……”

　　“喝胡辣汤？还嫌你不够糊呢？”

　　靳子佳故意要刺他一下，可这个人就是刀枪不入，仍笑着说：“行，糊就糊呗，我们直接走电梯到地下室，我的车停在里面。”

　　靳子佳不想在人前跟他拉拉扯扯，纠缠个没完，只好先跟他上了车。

　　“直接送我回家。”靳子佳没好气道。

　　“就吃个饭，也没什么别的事，”卢煜衡倾过身给靳子佳系安全带，“只是吃个饭，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靳子佳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想起可以用最淳朴地语言直抒胸臆，“你是不是有病！”

　　卢煜衡给自己也系好了安全带，直接发动引擎。

　　“卢煜衡，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你也不想明天上热搜吧？”

　　“你报吧，反正我糊，上个黑热搜没准还能增加点数据。”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靳子佳扑腾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人真的是油盐不进，索性不说话了，看他一个人在那演。

　　“我说，明明是你把我给踹了，怎么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卢煜衡慢慢转动着方向盘变了个道，“怎么样，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还在一起吗？”

　　靳子佳被呛了一下，“哪个小男朋友啊？”

　　“就是为了他踹掉我这个下堂前夫哥的那位，”卢煜衡目视着前方，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又有点认真，“当时朱越跟我说你有新男朋友了，我还不信，非要亲眼看见才死心。”

　　靳子佳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隐隐约约知道是朱越那家伙又胡说八道了。她不尴不尬地靠在座椅上，不知道是应该解释，还是将错就错。

　　“你说的到底哪个呀？”靳子佳试图寻回脑海中可能会给他造成误会的回忆。

　　“还不止一个呢，”卢煜衡轻笑了两声，“那现在这位呢，是做什么工作的？”

　　靳子佳现在只想赶紧摆脱他的纠缠，随口乱编道：“律师。”

　　“在哪家律所上班？”

　　靳子佳冷冰冰道：“和你没关系。”

　　卢煜衡没有再追问，一脚油门踩下去，吓得靳子佳慌忙去抓扶手。

　　“不好意思，赶个红绿灯。”卢煜衡不紧不慢地说。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卢煜衡没答话，又反问回去：“这么晚了，你那个律师男朋友怎么不来接你啊？就算不能来接你，至少该打一个电话问问吧。”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游手好闲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车开到了一个夜市附近。卢煜衡正要打开车门，被靳子佳叫住，“大哥，有狗仔拍怎么办？你倒是无所谓，我不想上热搜。”

　　“怕被你家律师看见？”

　　靳子佳都快忘了这茬了，没想到卢煜衡又主动提起来，于是顺着话茬说道：“对啊，有家室的人了，毕竟不一样。”

　　卢煜衡没理会靳子佳的阻止，自己下了车，又绕到右侧车门，把门打开。

　　“下来吧，我刚刚看过了，这附近应该没有狗仔。而且我帽子口罩都带上了，被拍到了也认不出我来。”

　　靳子佳将信将疑地下了车。没走几步，就到了他们从前常吃的烧烤店。

　　老板看卢煜衡裹得严严实实，笑道：“哦哟，大热天的捂得那么严实呢？”

　　“他缺心眼子。”靳子佳说。

　　不一会儿，老板就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汤汁粘稠，香味浓郁。明明和从前是一样的味道，靳子佳却没什么胃口。

　　靳子佳搅动着汤匙，却见卢煜衡直勾勾地看着她，只觉得烦躁不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今晚靳子佳问的第二遍。

　　“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这么纠缠有什么意思，”靳子佳扶着额头，在眉骨上揉了揉，“就是我说的那样，没感情了，不爱了，不喜欢了。”

　　卢煜衡愣了愣，垂下眼睑似乎是要压下某种复杂的情绪。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抬起眼，换了另一副不那么张牙舞爪的面孔，静静打量着她。

　　“不会是因为舒愉吧？你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舒愉？”

　　靳子佳今晚的愤怒值因为这句话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合着你什么都知道是吧？”

　　“真的是因为舒愉？”

　　靳子佳的表情和今晚的表现已经给了他答案。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且……”他顿了顿，又道，“我追求舒愉的时候你也是知道的，后来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和她一点联系都没有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你不记得她长什么样没关系，但你还记得可贵的坚韧品质嘛。”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是我抽到的持方。”

　　“持方是你抽到的，但那套狗屁不通的论点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平心而论，抽到这样一个劣势的持方能临时想出这么一套论算是真的很了不起了，靳子佳觉得换成她可能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切入点。

　　可正是如此，她才更觉得这个人更加可恶。

　　真擅长给自己开解和找补。

　　“行了，你要是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答案也已经告诉你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卢煜衡看出来了，她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这样的情绪状态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他也随之起身，叹了口气，“那我送你。”

　　“你觉得合适吗？”靳子佳反问。

　　卢煜衡的眸光暗了又暗，半晌才道：“那我帮你叫车？”

　　“不用了。”

　　“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你不觉得这个话很虚伪吗？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

　　卢煜衡坚持，“我送你回去。”

　　靳子佳不想再和他啰嗦，在手机上下了单，招呼也没打就起身走到街边。看到app上显示的车牌号，径直打开车门，“砰”的一声过后，车辆汇入车流，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这么折腾了一通，靳子佳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她不好开灯，静悄悄地往书桌方向移。才要放下手提包，忽然看见一道阴恻恻的白光映在一个人脸上。

　　她吓得叫出了声，平复了好久未定好惊魂才意识到是朱越正在关着灯盘着腿玩手机。

　　“你怎么跟个阿飘一样？”

　　朱越幽幽道：“我刚刚刷微博，看到有人说你那个著名的前男友去了《决战杠精之巅》。你们该不会撞到了吧？”

　　靳子佳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对，等节目播出来你就知道了。”

　　“他可真是太糊了，现在正指望着这个综艺给他刷路人缘呢。我可警告你啊，别想搞什么死灰复燃，人可不能两次在一条阴沟里翻船。”

　　“无所谓，”靳子佳抹了一把脸，“反正我打算退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