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仲绿

24、chapter 24

　　chapter 24

　　“嘟——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挂断再打。

　　漫长的等待后，再次响起机械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

　　“砰！”

　　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助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等霍宇离开后，助理赶紧捡起地上的手机，追上去。

　　……

　　车里的气氛压得人心口发闷，助理透过后视镜小心往后看了好几眼，好半天，也没有勇气开口，只默默将车往霍宇的住处开。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今天上午分开的时候，人还是高高兴兴的，还给他放了假。结果到了晚上，他突然接到雷俊哥的电话，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赶紧去接霍宇。

　　等他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失控了，好在是酒店的休息室，关着门，隔音好，酒店那边似乎也已经有人打过招呼，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刚开过一个十字路口。

　　“掉头。”
　　后座的人突然开口，驾驶座上的人吓了一跳。

　　“宇哥……”小心翼翼开口。
　　“现在挺晚……”

　　“我说掉头。”语气不耐。

　　听声不对，助理只好将车掉头。

　　结果人不是要回刚才那个酒店，车七拐八拐开到一个公园外面。

　　公园里就寥寥几盏灯，距离还隔得远，光线昏沉，大抵因为如此，公园这个时间都没什么人了。

　　助理不由得松了口气。

　　跟着霍宇下车后，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公园中心是个湖。

　　心头一跳——

　　“宇哥！”

　　霍宇走得好好的，突然被人从身后死死抱住。

　　“你干什么？”挣也挣不开。

　　“有什么事，咱们解决不了的，雷俊哥肯定会有办法的！你……”

　　霍宇一头雾水，看着面前人满是惊恐的脸，再顺着他偷瞄的视线，看到前面的人工湖，终于明白过来。

　　“…………”

　　片刻后：“你以为我要跳湖啊？”
　　“我疯了？”

　　助理定定看着他，判断着他这话是真是假。

　　“松手。”霍宇没好气。

　　这中气十足的，的确不像是要寻短见的样子，助理慢慢松开手。

　　“宇哥，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助理顺势问起。

　　霍宇先是沉默，而后自嘲冷笑。

　　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亲眼看到陆擎带着别的女人到处招摇过市，她还是会跟他走？

　　他到底是哪里好？

　　到底为什么？

　　走到湖边想吹吹风，却发现有人站在栏杆边哭。

　　有其他人在，霍宇下意识抬手挡住脸。助理发现有情况，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上前挡在霍宇身侧，打算带他离开。

　　没走两步，霍宇突然停下来。

　　“宇哥？”助理小声焦急提醒。

　　霍宇定定看了会儿那边栏杆旁的人，然后忽然将助理扒拉开，径直那人走了过去。

　　“尤念？”

　　低低的啜泣声止住一刹，等看清来人之后，原本压不住的抽噎声戛然而止。

　　“……霍宇哥？”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两个人异口同声，片刻后，又心照不宣。

　　湖面上吹来凉风，吹得长椅旁的小树沙沙作响。

　　看坐在身旁的尤念抱着自己的胳膊，霍宇脱下外套，披到她肩上。

　　尤念惊地一怔，忙说：“我不冷，你……”
　　说着就要把外套拿下来。

　　霍宇摁住她：“但你哥觉得你冷。”
　　“披好。”

　　尤念默了会儿，默默将外套拢紧：“谢谢。”

　　霍宇轻笑：“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还是你也要教我一下什么叫物是人非？”

　　“不是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宇笑着揉揉她的头：“好啦，逗你的。”
　　“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这大晚上的，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来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很不安全的你知不知道？”

　　“我已经不小了。”尤念嘟囔一句，却没有回答霍宇的问题。

　　“什么？”霍宇没听清。
　　不过看她这样，霍宇也大概猜到答案：“跟你姐吵架了？”

　　尤念没吭声，算是默认。

　　自己的猜想得到印证，霍宇嘴角轻牵，尽是凉意：“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尤念看他一眼，想问什么，却又犹豫。

　　霍宇继续说：“就算跟你姐吵架不想回家，也可以找个酒店待着。干嘛来这儿，这里又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地方。”

　　“……你也不来了吗？”尤念小声说。

　　霍宇被这话问得一噎，随即笑出声来，乐不可支，像高兴，又不像高兴。

　　尤念看不懂，只好静静看着他。

　　好一会儿，霍宇才止住笑，看着幽静的湖面，低低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可怜？这里都已经大变样了，哪里还找得到半点以前的影子。可是到头来，我们能去的地方竟然只有这里。”
　　“凭什么是我们来这里？”
　　又问一遍：“凭什么？”

　　尤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沉默。

　　霍宇好似自言自语，继续说：“人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早就从这里离开了，甚至这里被夷平又重建，当初的福利院，连块砖都没有留下，但却感觉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了。”

　　“会走出来的。”尤念笃定开口。
　　“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霍宇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神，有一瞬触动，可转瞬又忍不住轻蔑笑出来：“谁说的？”

　　尤念犹豫一刹，才回：“……冯春姐。”

　　霍宇怔住。

　　“她竟然会跟你说这个……你们关系很好？经常见面？”霍宇不自觉问了一堆问题。

　　“……也没有经常，她也比较忙，只是有空的时候，偶尔会……见一面。”尤念小心斟酌着用词。

　　“你们见面都会聊什么？”

　　“也没聊什么，就问问我学习上的事。”

　　“她倒是挺关心你。”

　　说这话的时候，霍宇脸上挂着笑，但尤念却很清晰地感觉到他在不高兴，于是沉默不接话。

　　那种憋闷喘不过气的感觉又上来了，霍宇摸出烟，看了眼尤念，起身走到一旁抽了起来。

　　在他点起第二根烟的时候，尤念惊了下。印象中，霍宇从不抽烟，现在不仅抽，竟然还抽得这么凶。

　　“还是少抽一点吧，抽烟对身体不好。”尤念说。

　　霍宇随意道：“这话又是谁教你的？该不是又是冯春吧？”
　　“她自己都抽，可没资格说这种话。”

　　尤念眼睛瞪圆：“怎么可能？冯春姐连烟味都闻不了……”

　　霍宇笑出声，不以为然：“骗小孩呢。”

　　“是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抽烟，就算是路上，碰到有人抽烟，她闻到了都会不舒服。就因为这样陆擎哥才会把烟戒了！”

　　太着急证明自己是对的，尤念倒豆子般说了一堆。

　　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霍宇唇边的笑凝住：“你刚刚说什么？我哥戒烟了？”
　　”谁告诉你的？”

　　前段时间的接风宴，他分明都抽过。

　　“……我姐说的。”

　　霍宇站了好一会儿，好像感觉某一部分的自我认知在被打碎，半晌才迟钝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是他戒烟跟冯春抽不抽烟没什么关系吧，他不抽是他的事，跟冯春有什么关系？他不抽也不能代表冯春不抽。”

　　“如果不是因为冯春姐，我姐怎么可能会发那样大的火，每次说起这件事她都……”

　　“等等，等等，等一下……”霍宇打断她。
　　“不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抓出最重要的证据：“如果冯春不抽烟，那她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打火机？”

　　那年生日，在他因为没有打火机，只能拿着蛋糕愣愣坐在台阶上的时候，是她帮他点燃了蜡烛。

　　*

　　黎茜好不容易应酬完，刚到家，就被霍宇堵在家门口。

　　“冯春抽烟吗？”他没头没脑的问了这样一句。

　　黎茜打开门：“进来说。”

　　黎茜拿了两瓶气泡水从厨房那边出来，走进客厅，放了一瓶到霍宇面前：“你刚刚问我什么？冯春抽不抽烟？”
　　说完，话锋一转：“其实我一直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喜欢冯春什么？”

　　霍宇忽笑，不答反问：“你也问过我哥吗？这个问题。”

　　再明显不过的抵触，黎茜识趣不再接话，又将话题转了回去：“关于冯春抽不抽烟这件事……我只知道，你哥跟她在一起后就戒烟了，你说她抽还是不抽？”
　　“这种事，你应该比我先知道才对啊，毕竟你喜欢她不是吗？”黎茜半开玩笑道。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至于戒烟，我哥身边的女人，别人不清楚，茜姐你应该不会不清楚吧，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因为冯春呢？如果不是，岂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女人？”
　　反应过来之后，黎茜忍不住叹口气：“你是想说酒会上的女伴？”
　　“她只是你哥的秘书，这种场合他从来都是带秘书。”
　　“因为冯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但是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

　　霍宇耳朵里响起一阵嗡鸣声，黎茜后面还在说，可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秘、秘书？

　　所以那些传闻中五花八门的女人，是秘书？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所以她才会即使亲眼看到他哥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还能跟那个女人和平相处，所以到最后，她还是会跟他哥走。

　　看霍宇脸色不对，黎茜不由开口：“霍宇？”

　　霍宇看着她，脸上笑比哭还难看：“所以你们都知道？冯春也知道，所以……”
　　“只有我，只有我不知道。”

　　原来他才是给人跳大戏的那只猴。

　　*

　　最近公司有个新项目，各方需要走动。

　　饭局上，酒过三巡，陆擎的手机忽然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写着“小宇”，陆擎推掉周围人的寒暄，起身去外面。

　　找个安静点的地方，陆擎将电话接通：“喂。”

　　“哥，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语调飞扬。

　　听他语气有些不对劲，陆擎剑眉轻拧一瞬：“你喝酒了？”

　　“没有，不过……”
　　“哥，你这摄像头装得也太多了吧，数得我头都快晕了。”

　　陆擎心口猛地一跳：“你在哪儿？”

　　“不是让你猜嘛，怎么？还没猜到吗？我可是专程过来的，谁知道你竟然不在，冯春好像也已经睡了。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怎么到你们这儿，就能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啊？”
　　“这样还猜不到吗？猜不到也别着急，毕竟，我也还没找到电闸在哪儿呢。”

　　“霍宇。”
　　“别乱来。”

　　顾不上包厢里还有人等着，陆擎大步流星奔向电梯。

　　“哥你是在害怕吗？”霍宇声音含笑。

　　“你先出来，我马上回来，我们聊聊。”

　　“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在你们一次又一次把我当猴耍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的。而且我不想再等了，有些账我现在就要算。”

　　“霍宇！”

　　“啊，找到了。”

　　一刹那，电断掉。

　　电话也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