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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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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渐渐地褪了,只能漫过少年的脚背,引得少年皮肤上金光浅浅波动。
土地显露出来,远远地,燕枕白望见一束日光。
他精神一振,脚步又轻快几分。
终于走出来了!
光落下的地方离血海还很近,草木生长不得,光秃秃翻着红褐色的土地,踩上去有几分泥的质感。
脑海中“滴”地响了一声。
想来是任务完成了。
或许因为有个昏迷的人在身侧,那蓝色的小方框并没有跳出来,而是留在了他意识里,他一闭眼就看到了荧蓝的一片。
右侧行楷小字渐渐消失,上方的积分栏数字由“0”成了“500”。
要先拿到那本书了解剧情,燕枕白想,那或许将会是他生存的初步保障。
人家穿书带系统,手握剧本,所向披靡,升级打怪,傲立宇宙之巅,活的风生水起。
到他这,他连主角是谁都不知道。
他真的很需要这本书!
书要五千,他现在只有十分之一。
在他闭眼思索盘算这短短的几息间,忽然感到喉咙一紧。
少年猛然睁眼,与一双狭长金色兽瞳正正对上。
不待他看清,下一刹天旋地转,金瞳的主人扼着他的脖颈,瞬间把他掀翻在半湿的泥上。
“唔!”
燕枕白来不及说一句话——事实上他被掐得也说不出来,憋得满面通红,双手徒劳地扒着对方的手,拼命挣扎着想要呼吸。
他背了一路的这个青年跨坐在他身上,过长的发被血海的血粘成一缕一缕,垂在他脸颊之侧。眸色冷厉,脸面覆血认不清容貌,落在眼前昏沉的燕枕白眼星,犹如修罗恶鬼。
“我……没……”
我没有敌意!我是救你的人!别掐了!快放开我!
窒息的绝望中,燕枕白瞪大了模糊的双眼,拼命地想挤出句话。
就在燕枕白觉得自已真要死了之时,恶鬼身体一滞,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随后少年脖子上的桎棝一下子没了。
“唔咳咳咳——”
少年努力把身上的人推到一边,半坐起来伏着,惊天动地地咳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都流了满脸,眼前一片发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抱歉。”
恶鬼说话了。恶鬼扶住了燕枕白。
“我不太清醒。”恶鬼道歉道,语气听不出感情。他手掌覆上少年的肩,皮肤偏高的温度传到燕枕白颈处,轻轻柔柔,被掐出的淤青都缓解几分。
燕枕白脖子渐渐不再疼痛,气息亦平复下来,擦了擦生理性的泪水,顶着泛红的眼晴回头。
刚才一闪而过的金色瞳孔好古怪,不像是他见过的正常人。
少年耐不住心下好奇,准备再看看那双眼睛。
话又说回来,让系统设为任务对象的人,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吧。
当时这个人全身浸在齐腰深的血水里,得亏燕枕白有系统的定位,才找到他把他捞了出来。
燕枕白一瞬间想了不少,抬眼望向对方。
嗯?
黑眼睛?
他眨了眨眼,又揉了揉。
可无论他再怎么看,对面青年的眼睛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黑色。
此时这双黑眼睛中正泛出疑惑之意。
少年突然不敢确定了。
刚才他真的看到金色的眼睛了吗?
错觉?
青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手还搭在他肩颈,神色复杂。
肌肤相贴处温暖的气息并未散去,居然往身体内部漫去,闪过他的四肢,在他经脉里游走一周,让他感到身体像泡在热水里一样,暖洋洋的。
燕枕白虽不知具体情况,却隐隐觉得这暖意不自然,好像是对面的人刻意加给他的,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这个人是不是在我的身上查探什么东西?
少年下意识往后躲了躲,避开青年人的手。
果然,温暖的感觉消失了。
青年觉察到他的动作,也没有被发现之类的尴尬,静静地将手收了回去。
他看着燕枕白,似乎在斟酌说些什么。
……
邵辰——燕枕白从血海里捞出来的青年——此刻是真的有些迷惑。
这个救他的孩子孱弱单薄,被他压制时,居然毫无还手能力,看上去无害的很。
他刚刚探了这孩子的经脉,只半步仙途,停在引气入体的境界,总体还算个凡人。
可是一个凡人怎么进得去血海?
他甚至还把自己拖出来了!
除非,邵辰想,这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孩子”是某位隐世高人,修为远超于他且深不可测。
但这明显不可能。
一个修者若臻至高境,积年累月的躯体条件是不会容许外来力量探查经脉的,他的灵力绝对进不去。
就算修者主动开放,也会有无意识的阻滞与抵抗。而他的灵力畅通无阻,很快便把少年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是大能夺舍?占了一个修为低微的躯体?
也不像。
这孩子目光干干净净,一望到底,就没藏几分心思。不像是千百年岁月积淀,倒像是真正的十五六岁。
如果这是装的,那这人演技着实精湛。
但他既然如此大费周折隐瞒身份,且自己应该与他素不相识,他又为什么会来救自己?这不是平添怀疑吗?
还有,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自己先前的状态,他看见了多少?
他心中一瞬闪过不少疑虑,犹豫半晌,开口试探询问那少年。
“你……为什么要救我?”
少年脸上方才窒息的红晕还未消,眸光闪闪地盯着他,语气十分实诚:“因为你看上去快死了。”
邵辰噎了一噎,看着少年清澈见底的目光,居然觉得这个答案好像很合理。
“……你为什么……你怎么找到我的?”
少年歪一歪头,神色仍旧单纯,不似作伪。像一张完全纯粹的白纸,让人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他垂下眼眸,语调有点悲伤。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今天早上一睁眼……”
燕枕白讲了一个流浪孩子得奇遇,仙人赠宝挡劫灾,顺带血海救人的故事。
这是他刚编的。
但是真要算起来,系统也称得上是个“奇遇”,所以不能算是完全的假话。就看他这语言表达能力能让对方信多少了。
事实证明,他的故事还是有点疏漏——他自己也觉得疏漏很大,毕竟对面的青年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甚至眼睛都怀疑地眯了起来。
少年被那眼神盯着,不由得背脊一凉。
二人之间弥漫上危险的气息,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青年脸上沾了血,燕枕白看不清对面表情,但下意识感到若自己再不解释,总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是我该说些什么?
燕枕白正在绞尽脑汁拼命地想着之前的错漏,忽然脑子里又是“滴”地一声。
他不禁一眨眼,看见系统界面上显示金身时间到了。
与此同时,他感到身上一紧,金光如屑开始点点逸散。
青年见此呼吸一顿,睁大了眼睛,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判断,好像莫名其妙突然相信了燕枕白的鬼话。
那危险的气氛一下子便没了。
燕枕白虽然还是莫名其妙,但总归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还没等他气松到一半,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难受感泛上胸口。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褫夺,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感到眼前发黑、四肢麻痛,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肉,感知不到腿脚,几乎立不住,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意识一下子涣散了。他迷迷糊糊看见青年霍然起身,随后感到有一只手架住了他。
混沌中,他隐约觉得架住他的人停顿了一会,然后唇上传来皮肤柔软的触感,一口甜腥温热的液体灌入齿间。
接着他感到被人抱了起来。逐渐恢复的感知体会到有风拂过身体。
他的意识渐渐不清楚了。
黑暗褪去时,燕枕白首先看见的是繁星漫天。
压抑的浓云不见丝毫踪影,仿佛过去几日只是一场沉郁的噩梦。如锦缎的天幕上光华流转,不见明月,星光却足够耀眼。
是燕枕白在现代社会中从未见过的美丽。
他感到全身上下轻飘飘的,舒畅得要命——除了胸口皮肤有些发烫。
是这个他救的人把他带出来了?
“你醒了。”
青年的声音自身侧传来,燕枕白下意识捂着胸口起身,朦胧星光下不远处静静坐在巨石上的白衣人猝然撞入眼眸。
青年见他醒了,一抬手,一件流光熠熠的白衣便落入燕枕白手中。
他根本没顾及手中的衣服,眼神完全被面前的人吸引住。在他那短短十七年的人生中,纵使环绕着各种网络媒体,但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还是个男人。
青年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已清去了自己身上血迹,原本的相貌便显出来了。
此时他白衣翩然,透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出尘来,纯净得缥缈超然,红尘好似浸不上他一方衣角,凡俗亦染不得分毫。
他端坐在那里,衣袂随着抬手动作尚还飘飞,如水的暗纹隐现一瞬,像浮动的轻云。容貌昳丽,若轻云晓雾、明珠美玉——流风卷过细碎的雪,于天地间旋成千万年绝代的丽色。
他的眼睛真漂亮,燕枕白呆呆地冒出一个念头。他想不出准确的形容词,只记起此夜繁星。
直到青年站起身来,走到他近旁,燕枕白才反应过来。自觉盯着人看太久着实不大礼貌,于是连忙低垂眉眼,收敛了思绪,去端详手中的衣物。
衣服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拿在手中几乎没有质量。在星光辉照下,似乎自身也散出莹莹的华彩来。燕枕白虽一无所知,但也隐隐感到这件衣服绝非俗物。
“这是雪域冰蚕丝织的羽衣,”青年并未留意少年的目光,解释道,“织造时融了一些珍物,可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若穿它,便无寒暑变换的忧虑,关键时刻,也能作保命之物。”
他视线快速地扫过少年胸口处,顿了顿,也没等燕枕白对羽衣作出什么反应,便接着问:
“你今后作何种打算?”
作何打算?
当然是拼命去完成任务。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直接说。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他站着比青年矮一个头——似乎努力地想了想未来,又看了看手中的羽衣,最后看向青年,眼中闪闪发亮,答道:“我想修仙。”
能给出“冰蚕丝羽衣”这种具有明显修仙特征的物件的人,不大可能是凡人。
燕枕白眨眨眼,又看了看那条“加入流玉门”的主线任务。
流玉门也极可能是个修仙门派。他是准备碰碰运气,万一能通过这个人能探听到流玉门的线索可就太好了。若不行,反正也不亏。
“修仙?”青年重复了一遍,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少年点点头,眼中是恰到好处的憧憬,歆羡道:“我想像那位仙长一样,成为强大的人。”
他还没忘了给自己设置的那个剧本。
“你尚无师门?”
燕枕白摇摇头。
……
邵辰又扫了一眼少年的胸口。
若无差错,那里应该有一枚火纹。
方才还在血海里时,这个少年模模糊糊的回答让他疑心更甚,差点把少年认成魔修杀掉。
但是这孩子马上身体力行地向他证实了他想错了。
那金光邵辰还是有点印象,应该是某种高阶的防御符咒。所以“仙人赠宝”的情节还是可信的。
而且金光一散,这孩子马上就有被血海边缘的魔气侵蚀的迹象,这样一来,首先他绝对不是魔,再者他确实没隐藏什么身份。
救他可能真是误打误撞。
眼见那孩子意识开始涣散,他来不及多作他想,为保住“救命恩人”的命,他最终只能选择给他灌了一口自己的血。
这也就预示着,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这孩子身上都要带着来自他的印记。
这说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若是这孩子想要继续在人间留着,他就拜托在人间的一个朋友留意一下,待到纹饰消了,自然无甚后患。
但是他想修仙。
邵辰飞快地盘算着,仙家能人甚众,不乏能认出火纹之人,到时后果会很严重。
不能简单地让这孩子离开。
心念电转,又想到自己此行所谓的目的,邵辰下了一个大胆的决断。
“既如此,”青年道,“你可愿入我师门?”
“我师门虽未称世间仙门之首,但也位居四大仙门之列,算得世间大派。”白衣人认真地看着少年,语气十分诚恳:
“我师门名唤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