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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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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知林将箱子合上,靠着墙放着。这屋子没有一点灰尘,都不用他干什么,可夜深人静,他亦不能入睡。
索性坐到院中地上。
天上有繁星,但也不过零星几个,如他记忆一般,零零散散,特别的一片还重复同样的事。
他为何没有?
记忆开始,便一直和暮时在一起,虽然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可和暮时一起,虽然开心,但不想一直被困在原地。
想要自由,又想要暮时时刻待在他身边,实在是……太贪心了。
钟知林慢慢将右手手臂衣服卷上去,手腕咬痕狰狞,摸上去有些许凸起,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有印子还在。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他缓缓躺在地上,跟没感到地很硌似的,再将头枕到胳膊上。
突然想到什么,钟知林猛地站起,用力打掉身上的灰。可这灰似是打不掉了,于是转身跑到后面水盆中舀了一碗水,用手沾了抹到脏的地方。
身后一片沾了灰,若要清洗非得脱下来泡在水中不可,但眼下,没有其他衣服。
记得钟戚说过,明日阿财会带他去做衣服。钟戚真是太好了。
许是心中欢喜,一点困意都没有,钟知林便在这后院内转了许久。这里连花树位置都与暮时那里相同。记得一次,鸽儿飞到花树顶上,任他怎样喊,它都不肯下来,暮时也不管不作声,只站在旁边笑。
暮时笑时嘴角微微勾起,如细雨绵绵,让他看了不禁愣神,虽不知为何会这样,但他知他喜欢。
鸽儿是有名字的,暮时说它叫……
大概是月白。
暮时总会将头发披在身后,只用白纱系上。钟知林不是很会摆弄他的头发,所以直接梳顺了拿了发带绑起。
偶尔会在暮时坐于亭中时,忽然从后面冒出,拿着彩色带子为他编发,然后就见暮时无奈冲他欢笑,任他往自己头上缀些饰品。
想着竟忽然出现钟戚身影。
钟戚……初见时,他虽只身着鎏金色衣裳,上面并无其他点缀,可其桀骜、轻世傲物的样子却是遮盖不住的。不知为何,每每遇见他总是会发生奇怪的事。
第一次相遇时,他口中还吐了鲜血,钟戚神情怪异,也不知做了什么使他这样难受。但好在钟戚将他送回暮时身边。第二次,三皇子薨,钟戚来找暮时,还惹得暮时生气,再到今日……
想来,也不知钟戚所做到底是为何,暮时所做又是为何。
也不能怪是钟戚才令暮时让他走,他确实待得有些久了,确实不该一直叨扰暮时。
可钟戚又对他爱护有加,带他去住所,送他钱财,让人与他玩乐,除了不爱被叫皇兄,不然便会吼人,喜欢将其他人看作蝼蚁……
思来想去,终是没有困意,他在心中默念。
“白日快快来啊。”
……
兴许是天上神明心善,催动那旭日东升。
钟知林见天边已有光亮,但那轮月牙仍在,便想着再稍等一会儿就出去。于是站在门口等了许久,在这期间,他总是不自觉地笑着,像是痴傻了。
“应该够了吧。”他小声呢喃道。
随后,轻推开门。
·
·
“殿下。”
面前俨然是昨日那副憨厚面孔,他恭敬地笑着,却是僵硬,已无昨日与他一起时的开心,像是重新被身份所束缚,名字再次被抹去。
他今日也换了新衣,颜色暗淡,确实是奴才理应穿的,双手捧一锦盒。见钟知林开门,他低下头,将双手往上抬了抬。
“大皇子殿下亲自为您挑选的,应是合身。”
钟知林看着面前这人,觉得陌生,他们像是从未见过一般。
他不知该说什么。但心中总有预感……是不大好的。
钟知林抬脚想避开阿财向左边走,却被他直接拦住,旁边不知何时又来了许多人,身侧挂着刀剑,看起来高大威猛,不是他能敌过的。
阿财再次弯下腰,低着头,双手恭敬地将锦盒递到钟知林面前。
“殿下,快些去试试吧。”
他声音平静,让钟知林什么都听不出来。他动了动手指,终是没有抬起去接,转头看向暮时那处。
这里高墙阻隔,又似重布垂下,看不到暮时。
“殿下。”面前人再次出声,声音仍是平静,可隐隐露出些强迫。
钟知林双手僵硬地将锦盒接住,退回门后,然后看那人缓缓把门关上,没再看他一眼。
他没有看手中锦盒,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好像手中从未拿过东西,面前这扇门也从未开启过。
尘世间都与钟知林一同沉默。钟知林黑色瞳孔始终死死盯着大门,淡蓝色衣袂微动,长发飘然。
许久,钟知林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一直站着。半晌,像是突然回了魂,眼眸微动,弯腰将盒子放在地上,轻悄悄地贴近了门,然后,试探一样轻轻地推了一下。
门没有开,未动丝毫。
……
紧接着,又推了一下,这次加重了些力度。
……
再一次,像是全身力气都回到他身体里,他铆足了力气使劲推了门。
……
“殿下啊。”
外面传来的是清冷调子,钟知林仍听不出这其中夹带的感情。
“殿下还是好好休息,您大可想想看了。”
“您住在这么大的院中,这皇宫里,可只有两位有这样的待遇,其中一位是您,另外一个,便是国师了,有何不开心的?”
“奴才会一直守在这里。若是那衣裳不喜欢,殿下可告知于我。若是真正闲来无事了,奴才可为您拿些民间玩物来。若是想与人说话了,那奴才也可陪您说上几句。”
“……”
钟知林没有应声。
他回头看,确实如对方所说,大,也甚美。
却总觉得少了许多,他不知该说什么,亦不想再开口。
脚边锦盒被他捡起,他走到屋中,打开后发现这些衣服色泽鲜亮,大多为朱红,鎏金色,其上纹样繁多,像是要将整个衣服都占满。
还是暮时的好看些。
可若是长穿着,很快便会弄脏,于是他挑了纹样少的朱红衣裳穿上。将换下来的衣服找了一木盆加了水先泡着,随后去寻找。
钟知林走到墙边看着,竟是如此之高,总觉得比暮时那里的还要高一些,快要抵得上两个他了。
他回到屋内寻找可以拿来垫脚的东西。终于看到一张桌子,看这高度大概是够了,正准备将它移至墙边时,却发现这桌子如磐石一般重,他推了半晌,桌子仍纹丝不动。
桌子大致是不行了,再寻。昨日钟戚给他带来的箱子,这个倒是比桌子好推些,推了许久,直到他大声喘气,面庞通红才将箱子推至墙边。他站到上面试了试。
……不行,差了许多。
他跑到花树下,却发现,那树的枝杈离墙相隔甚远,就算是站在枝杈上跳也未必能跳过去。钟知林扭头看这里还有些什么……亭子。那亭下是水,亭顶又是尖状的,他爬不上去。
他怀疑这一切都是为他准备好的,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提前将所有东西都改一改。
似乎,没有办法出去了……
钟知林又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回到木盆旁边,慢慢蹲下,拿了旁边皂角细细在脏处抹了抹,然后轻轻搓着,撩起衣服在水中荡了几圈,很快就变干净。
这是暮时教他的,这能让衣服变香。
他视线突然朦胧,心想,暮时是不是知晓一切,所以将所有都教给他?
钟知林缓缓跪在地上,手还在搓着衣服,这泪真是止不住了往下淌,不得不将眼睛贴在身上衣服上擦一擦,这样才能看清哪里脏了。
衣服终于洗好,后面有挂衣服的地方,正好供他挂在上面。挂完还重重打了一下,轻声喃喃,“快点干。”
倏地,仿佛是门那边传来声响。
有人来了!
钟知林立马向门口跑去,但未见人影,只有门下放着的盒子,与装衣服的是不同的,这个更大些。
他打开,发现里面放的是些饭菜。是他爱吃的,不知他们又是从何得知。他又盖上盒子,走向一边,他要等门再次开启。
等了许久,看天色应该已有两个时辰了。终于,门被打开,看到的还是阿财那张脸,对方看到他明显是一愣,然后行礼,“殿下。”
他一进来,后面便有很多人堵在门口,钟知林怎么也出不去了。
似是觉得那盒子轻重不减,他有些怀疑,打开一看,确实是没动,声音淡漠,“是不合殿下胃口吗?”
钟知林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盒子,摇了摇头。
“浪费粮食可不好。”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然后关上大门。再次在钟知林面前将门关上。
门再没有开过,因为他不吃,索性不送了。
钟知林回到挂衣服处,正午日头正足,衣服已经干了许多,只剩袖口还有些湿。他拿手扇了扇。
他等不及了,将衣服取下,也不顾有些部分湿漉,走到亭中。他双手抱着衣服,抬头看着天上月亮。脑中不知想着什么。
他记得,他那段时间是一直与暮时玩乐的,他做了什么,才让暮时……他不该问的,就一直与暮时一起就好了,为何非要出去?他当时为何要问?
不该问的,不该问,不该。
是他将沉静打破,他应该承担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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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钟知林心情说不出来的好,就跟暮时在他身边一样。他估摸好了时间,便去门口等着,等门开,再让他看一看外面。
可像是过了许久,已经超过了原来的时间,钟知林有些着急。这门怎么不开呢?
想着,门终于开了,阿财已经许久不与他说话了,连看也不看。钟知林侧身,让他将东西放进去,趁机向外瞄几眼。
倏地,脑袋似乎是被人猛地捶打了般。
那是一角淡蓝色衣服,马上就要消失了。那是……钟知林认得的!
是暮时,暮时来见他了……
暮时来见他了!
旁边人还未反应过来,也许是从未料到钟知林敢这样做,之前钟知林都是很乖地站在门口,一眨眼,钟知林已经撞开他们跑了出去!
视线逐渐清晰,那身着淡蓝色衣服的人,也加快了脚步,不想让他见到。
“暮时……暮时!你回头看看我啊……”说着又不自觉哽咽。
身后人已经快追上,手即将要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