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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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走后的第二天清晨，麟儿小心翼翼地回到了林中雅舍，门虚掩着，屋里传来压抑的喘息。
麟儿一听这声音，立马明白了七八分，赶紧跑到厨房。
灶台上，放着昨日的药，她心道不好，赶紧挽了袖子找药炉煎药。
看着炉子里微微颤动的烛火，麟儿不住埋怨自己，昨天的确是让盖聂出尽了丑，可也让自家先生吃了苦头，这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买卖可实在做不得。
眼见药煎好了，这才松了口气，将药虑了渣滓，盛到碗里，一路小跑去了卫庄房里。
推开门，麟儿当即愣了，案上摆着一碗一模一样的药，一口未动，再看自家先生，平静地卧在塌上。
“卫先生。”麟儿唤他一声，把药碗放下就走过去，卫庄看见他，撑着铺塌坐起身来。
“在小圣贤庄待习惯，不愿回来了吗？”
“没。”麟儿说着否定的话，却是底气不足，头都不敢抬。
“你怕什么，我又没要怪你什么。”卫庄起身，端起麟儿煎的药，一饮而尽。
意料中的苦涩，十年都未曾变过。原先只是半年发作一次，现在，已经缩短到一天了，卫庄不是个信命的人，但是，连鬼谷秘术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恐怕扁鹊三兄弟都在世，也于事无补了。
不过，卫庄不后悔，这药当年是他自己饮下的，没人逼他，这十年，他已为自己，为盖聂，为鬼谷赢得了足够的时间，等到了师傅身边，也不至于愧疚难当，无地自容。
“卫先生在想什么？”麟儿站在旁边看他一直默然无声良久，才问了句。
卫庄回过神儿，把药碗放回去，然后吩咐麟儿把两只碗都刷干净。
虽说是不明白自家先生的意思，麟儿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等她干完了回来，卫庄已经躺在塌上睡了。
这两天，卫庄越来越嗜睡，简直到了不愿起床的地步了，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麟儿环视四周，忽然灵机一动，莫非是暖熏有问题？
可等她打开暖熏，才发现里面都是些提神儿的东西，满屋子都是这些东西的味儿，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自家先生实在不凡。
再看卫庄那张脸，妖冶，邪魅，也难怪盖聂动心。
等等，莫非是在塌上做的太多？
虽说这样想有些不恭敬，但这却是目前为止最可能出现的情况。
想想盖聂在和卫先生的夜夜笙箫，卫先生不嗜睡才怪呢。盖聂那个混账色胚，自己在上面逍遥，就不顾下面的人的死活了，着实可恶，一想到盖聂那副神清气爽的样子，麟儿就恨不得给他的水里下些东西，鸩羽千夜不行，不是还有泻药吗，到时候，剑圣盖聂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住地方便了。
一想到这儿，麟儿立马心情大好，干劲儿十足，笑呵呵地出门去买药，等她走了，卫庄才睁开眼，有些无奈。
这丫头，一直这么风风火火，张良又是个做大事的人，没时间照顾她，日后，还不知要出多少乱子呢。
若是换了以前，他说不定会跟麟儿好好谈谈，现在却是不成了。他管不了这么多，他们的日子，就让他们自己去过，他们的路也让他们自己去走吧。
又躺了大约一刻钟，卫庄揉揉额头，最近越来越嗜睡了，醒神的汤药喝了也不见好，等盖聂来了，说不定还要讽上几句争强好胜不知休养云云，让自己烦恼。
想想，自己也是愚蠢，盖聂到底何德何能，就把他心心念念都占了，一丝一毫也空不下。
可惜了到最后，还是得给别人做嫁衣。
他正想着，就听门外有女子的说话声，“卫先生，有一位自称公孙的夫人来找。”
公孙？
卫庄一愣，然而立刻就想到了公孙玲珑。
不过他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能这么快找到这儿来，看来，名家的人，也不全是慢吞吞的主儿。
他吩咐请公孙玲珑进来，粉衫女子便去了，不多时，公孙玲珑那夸张的身形出现在眼前。
“哟，卫先生好兴致呀，外面局势动荡，您还能躲在这里享福，到底是纵横家，小女子佩服，佩服。”
卫庄略微蹙眉，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请了公孙玲珑坐下。
她大大方方坐下，手中的小扇不住地扑扇，似乎躯体被闷热的天气灼烧地不行。落座后，也没停嘴，依旧是那没什么用的废话，卫庄懒得理她，想说什么随她，自己则摆开棋局，自娱自乐。
公孙玲珑说了约莫一刻钟，见卫庄对她不理不睬，拍拍小扇，不满地嗔怪：“卫先生，缘何对玲珑如此嫌恶？”
卫庄拿棋的手微微一震，然后慢慢抬起头，公孙玲珑的那张脸，配上她那刻意的娇嗔声，真是绝。
公孙玲珑见卫庄终于抬头，心中不由一笑，只要对方可理她，那就好办了。
正欲开口，不料被卫庄抢了先。
卫庄把棋子往棋笼里一扔，说道：“公孙先生，可以省略无用的废话，拣有用的说，卫某时间有限，不便多做奉陪。”
话说得直白，公孙玲珑一听，就明白了。她露齿一笑，直让卫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我当卫先生是何等高人，原来和天下人一样，只对漂亮的女孩子有兴趣。”
卫庄道：“食色性也，这并无不妥。”
“哼，”公孙玲珑把小扇往塌上一拍，取出了放在袖中的面具，重新戴上，“这下子，卫先生觉得好些了吧？”
卫庄瞧她一眼，那银质面具扣上之后，公孙玲珑整个人都变了，一双眼睛从面具的孔洞中露出来，炯炯有神。
公孙玲珑其实也是个不愿意拖泥带水的人，可见卫庄仍旧是那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她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卫先生觉得好些了吧？”
按她的意思，卫庄就算仍旧不满意，这时候也不会再说什么，只可惜，她猜错了，卫庄说的很干脆：“在下更愿看公孙先生的真容。”
这一句话，把公孙玲珑噎得半死。
卫庄又道：“公孙先生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公孙玲珑一愣，突然头脑被某种想法击中，她仔细地看着卫庄，沉思片刻后，得出一个结论——卫庄真的不是人。
卸下了才戴上不久的银质面具，细腻的手指在脸上一揭，那张令儒家弟子作呕的脸下面，竟然是美丽得让人窒息的容颜。
“男人都一样，见了漂亮女子就会心猿意马，可是，等你老了，爱也就不存在了。”
母亲临终的话语，她一直记得。
所以她一直戴着人皮面具，露出那张丑陋不堪的脸，尽管她的才气不亚于名家的任何一位前辈，还是没有男人会多看她一眼。
可惜的是，对于她改变后的容貌，卫庄也只是略微停留了几秒，他很快低下头去，完成那盘未完成的棋局。
这样的结果，公孙玲珑始料未及，她始终认为男人都是一样的，看到美丽的女子就迈不动脚步，很显然 ，她错了，起码卫庄对于她的容貌没有兴趣。
这将是一场很有趣的谈话，公孙玲珑笑笑，在卫庄的对面开开心心地坐下。
“今日，你来所谓何事？”卫庄把白子放在棋盘角落里，淡淡地问。
公孙玲珑道：“卫先生既然喜欢开门见山，那，玲珑也不敢拖泥带水了，”她嫣然一笑，“卫先生，我听说前些时日，在小圣贤庄里，卫先生言辞激烈，竟然将荀卿驳倒。”
“怎么，此事情已经如此出名了？”卫庄没有想到自以为隐秘的事情还是闹得沸沸扬扬，不禁开始盘算对策。
公孙玲珑看着卫庄那一副认真的模样，不由偷笑：卫庄啊卫庄，你当真以为名家只会辩驳之术吗？
她道：“卫先生，不必如此惊慌，此时，知者不过六人，都是守口如瓶之人，请先生放心。”
放心？
卫庄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看来，儒家内部也混杂了名家的探子，既然如此，想必儒家私底下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传到嬴政那边去了。
这样也好，没有价值的东西，存在了，也是浪费土地。
公孙玲珑打着小扇又道：“卫先生既然驳倒了荀卿，就该明白我的目的。”
卫庄抬眼去看公孙玲珑，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自己的师傅，果然，一切就如同他所预料的，一件件地发生。就算是死了，老东西也得把江湖上这些风头正劲的人物折腾得好像傀儡一般，任他揉捏。
可惜啊，天底下都是些愚昧不堪的人，作为棋子非要同棋手一决高下，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卫庄不想戳破，既然有人喜欢演戏，他也乐得看戏，乐得陪对方一起演下去，就好像十年前一样。
得到了卫庄的默许，公孙玲珑开始从名家的二十一辩谈起，继而说到其父公孙龙子所创的“离坚白”等几个论题，最后，自然也少不了她自己的创新。
卫庄边饮着茶，边听着公孙玲珑在耳旁说些既无意义的论题，说起来，名家的二十一辩自打当初被荀卿驳倒之后，也在江湖上消失很多年了，现在，有人重新拾起，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