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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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李寻欢所预料的那样，他们的麻烦果然很快就找上了这辆马车。
一群小飞不认识的男人逼停了她们的马车——用两具尸体。
黑白二蛇的尸体。
马车外，李寻欢正与他们交涉着。
小飞本也要跟着去的，但李寻欢一手轻按在她肩头，笑着问她“那你去替我打打嘴仗？”，剑都抽出一半的小飞登时神色一僵，慢慢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坐在车厢里，和莱娘一家待在一起。
人在车里，耳朵总可以不在的。
小飞听见他们喊李寻欢交出包袱……什么包袱？她没见到李寻欢拿着什么包袱呀？
难道是抢劫的？
她再细听，就听见他们说，那包袱是镖局押的货，那货被那个李寻欢飞刀杀了的男人带着，现在他人死了，货也不见了。
小飞回忆一番，疑惑地想：那个男的好像也没拿什么包袱呀？
但那些人似乎是认定了包袱就在李寻欢手上，语气也渐渐不善起来。
又是仔仔细细回忆一番，确认了包袱她没有，李寻欢也没有，这些人就是来找茬的小飞眉头一蹙，待不住了。
但她答应了李寻欢不走下马车……她可以从窗户爬！
回报恩情就不能拘小节！
在莱娘一家吱儿哇的规劝声里，小飞从马车窗帘处探出一个脑袋，立刻被耳不聋眼也不瞎的铁传甲捉个正着。他两眼一瞪，伸出蒲扇大手就准备将小飞按回去。
铁传甲天生神力，又有着几十年铁布衫童子功，手上力气哪是只言片语可以形容？要换个头骨软一些的，这一按甚至能晕上一天半天！
可小飞的脑袋很硬，她的骨头更是硬的不得了。
这个年轻的女剑客毫不后退，反用脑袋顶着铁传甲的大手，铁传甲惊然发现，自己一手竟完全敌不过小飞的力气，咬着牙上了两手，两人这才看似势均力敌地角力了一阵。
铁传甲的额前已冒出茸茸冷汗。
突然，小飞闷“喝！”了一声，气沉丹田，竟一下把铁传甲撞出了几米远，摔在了雪地里。
噗叽一声，是铁传甲脑袋和雪面接触的声音。
马车之前本打着嘴仗的一群人，都为这突然抢戏，一个倒栽葱扑进雪地中的虬髯大汉惊呆了。
一帮人先看了看窘得满脸通红的铁传甲，又呆然地去看小飞。
小飞已从窗户爬出了半个身子——她虽有绝世轻功，此刻说爬，倒也不算委屈了她。
实在是她的下半身还挂着几个人。左边一个莱娘死死抱着她的腰，右边一个大妞抱着她的腿，脚上还挂着一个小妞险些把她的鞋子拽掉，三女同心协力，使足了吃奶的劲想把她往回拖。
可任凭母女三人使尽全力，却仍阻止不了她的动作，只让她的登场微微有那么些许不好看。
不太好看的小飞抬头一看，见好多人正盯着自己，尤其李寻欢的脸色堪称一片惨白，难得严厉地朝她打来眼神官司，她虽不解其中含义，依然敷衍地朝李寻欢挥了下手，又回头跟莱娘她们说了句“没事，放手”，这才两手一车马车窗沿，自车厢内直飞了出来。
小飞轻飘飘落在雪地里，又往那群人身边走去，一路沿霜踏雪，足下却一片平整整，干净净，一个脚印也不曾落下。
……只这一手，便抵去了她一万个不好看的出场。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就绝不会被她的外表蒙蔽，以为她是个局外小姑娘，将她放回马车上了。
李寻欢怅然长叹一声。
金狮镖局总镖头，‘金狮’查猛却豁然大笑起来，道：“好绝妙的轻功！虞二，也不知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有没有这位姑娘这样的轻功！”
‘神行无影’虞二拐子是个极为瘦小的老头，此刻，他看着小飞的目光也最为不善，闻言只冷笑一声，道：“可惜，她碰到的不是那个年纪的我。”
不管他们说什么，是赞是贬，小飞都不在意，她的眼睛从一开始就被四个奇装异服——连小飞这种本身就算得上（穷得）‘奇装异服’的人都觉得奇装异服——的男人吸引了。
（*此句原文）这四人年纪虽然全已不小，但却打扮得象是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脚上穿的也是绣着老虎的童鞋，腰上还系着围裙，四人虽都是浓眉大眼，像狞恶，但却偏偏要作出顽童的模样，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叫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
小飞吐不出隔夜饭。她总是比谁都更珍惜地吃着饭，舔干净碗里每一粒米。而她吃的饭也总是很快的就被这具强悍又健壮的身体全部吸收，一点儿残渣都留不下。
可她确实有些好奇，睁着一双黑亮的眼，定定看了这四人半晌，问：“你们为什么这么穿？”
明明是他们自己穿的衣服，小飞话音未落，那打扮的像小孩一样的童子们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其中一名黄衣童子立刻咯咯怪笑起来，手上叮当作响的银镯一摇，指着小飞道：“好俊的小妹子，小妹子，你过来些，让我悄悄跟你说——”
他‘说’字儿的余音尚且飘飞在空气中，小飞已猛然翻折身子，上身后仰，左手一捻，正拧住一只钻入领口毒蝎的尾针。
那蝎子浑身紫黑，肥大的尾针更是润着一层寒光，一见便知是一只见血封喉的毒物。
小飞第一次见到如此肥壮的蝎子，不由仔细打量起来。
就在她打量的时候，李寻欢已经走到了小飞的身旁，他默默挡在了她的身前，冷然盯着那四位自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手下而来的施毒童子。
李寻欢哑声道：“这事可与这孩子没什么关系。”
他话音刚落，四位童子救一齐发出咯咯怪笑，连查猛与虞二拐子的眼中也透出丝嘲讽般的冷笑。
……只因这个江湖，从没有出现在了事情中，还能与事情脱离干系的道理。
而他李寻欢越是表现出在意，他们便越稳操胜券。
查猛几人俨然已经把年轻女孩当成了可以拿捏李寻欢的一盘菜，他们丝毫不在乎她叫什么名字，更不在乎她可能有什么过往亲朋，会不会有人为她伤心难过。
被他们算计着的小飞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就算知道了，她也一点儿不会在意。
……猛虎怎会把蚂蚁放在眼里呢？
她还弯着身子，就像这个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压根不觉得眼下这个弯折的姿势有任何不适那样，手高头低，仔细观察了一番手上的那只毒蝎。
“很肥的蝎子，”她突然道，“你们还有吗？”
四位毒童子的笑声一瞬间一齐停了。
可很快的，他们的笑声却更嘹亮、更凶狠地响了起来！
“有啊！当然有啊！要多少有多少——！”
童子们的声音嘶哑起来——他们本就不是个能发出儿童般咯咯笑声的嗓音，此刻，他们的声音已因被轻视的愤怒而席卷起了沙哑的风暴，手脚上的银镯也碰撞出了叮铃的风浪！
眨眼睛，四童子踏着诡异的身法，已朝小飞一齐袭来！
小飞道：“好极了。”
她抬手按在李寻欢背上借力，不等李寻欢阻止，脚下已轻轻一拂，身影游蛇一般，又何止比蛇柔滑百倍地滑了出去！
人们看不清毒童子们何时下的毒，怎样下的毒，但人们更看不清她的动作！
没有人能看清她是怎样一瞬就窜至了四童子之间，连一片雪花都没能惊动！
不过几息时间，在查猛与虞二悚然的目光中，等她鬼魅般的身影又如蛇般流淌回李寻欢身后，四位童子已俯面倒在了雪地上。
而她看也不看生死不知的四位童子，只目带一丝满意，欣赏般凝着的手上提着的一大包还在咕涌的毒物。
端详一阵，小飞终于睨出半眼给李寻欢，淡淡问：“我见到药铺里放着这些东西……它们远没这些来得胖。这些够药费了吗？”
李寻欢：“……”
李寻欢与她对望一眼，目光有些复杂，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已不需要说任何话，半晌，只轻叹了口气。
还有人比他更无言以对——更痛苦的无言以对。
查猛看着小飞的眼神，就像看着拔毛入锅的大雁突然被一只不知打哪儿飞来的苍鹰叼走，目眦欲裂，却远远跟不上它雄壮的翅膀，不得不忍气吞声，勉强露出笑脸。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查猛强自朗声道，他死死盯着小飞，又怨恨地看了看李寻欢，牙根都磨出了咯咯响声，“我倒不知，鼎鼎大名的小李探花身旁，什么时候多出了这样一位年轻又厉害的红颜知己？”
小飞缓缓转头看向他。
目光幽深的女剑客的脸上依然是不冷不热，看不出心情的神情，淡然说：“他年纪和我娘差不多。你会找一个和你爹一样年纪的相好吗。”
“你这、”
查猛狠狠噎了一下，压不住胸膛怒火，讥诮道：“倒是老儿眼拙，不知是李兄掌上明珠——”
此话一出，小飞一贯平淡的神色陡然凛冽起来，把那包毒物丢进李寻欢怀里，径直拔剑向查猛而去。
她阴沉无比，一字字道：“我不要什么爹。你若是缺爹，就自己认去。”
李寻欢：“……”
查猛：“……”
‘金狮’在真正的愤怒狮虎面前，连一招都没撑的下来，和四位毒童子一起以头抢地，做了扑街老兄弟。
小飞冷笑着，一脚把查猛踢给李寻欢：“你儿子。”
李寻欢着实哭笑不得：“在下恐怕收不起这样的大礼。”
捧着一包还咕涌的毒物，李寻欢看了看上一秒还站着的五个人（兼一个儿子），再看了看目前唯一还站着的虞二先生。
虞二的胡子已然颤抖起来。
他突然一拱手，飞快道：“不知此处竟有高人驾临虞某失礼下次必携礼登门好好致歉就此告辞有缘再见——”
话音尚游浮在李寻欢面前，他的身影已窜出几丈之外，眼看就要消失在李飞二人视线之内。
虞二‘神行无影’的称号确非虚名，仅看这一手，大半江湖的人只怕连他的鞋印都撵不上。
可惜这里有比他更高明的轻功，更配得上‘神行无影’的轻功。
‘神行无影’的老头，如何比得上真正‘神行无影’，疾如惊雷，矫若游龙的少女？
竭尽全力逃跑的虞二心中正庆幸这一把看家本领，却见身旁突然冒出一个脑袋。
小飞正阴森冰冷地看着他。
在那狼一般幽深的目光中，虞二脚下轻功险些岔了气，满脸惊惧地看着这个在如此高速中，安之若素，轻松自在的少女。
而这个少女的声音也是那么冷静，清晰，丝毫没有被此刻的速度打乱。
小飞冷冷地问：“你不想要你的腿了吗？”
只一句，本就快被吓破胆子的虞二已膝盖一软，一下扑跪在雪地上。
还不等他哀声求饶，小飞猛一脚踹在他的后脑，让他彻底加入扑街小组。六人一个不少，齐齐整整。
她拎着昏迷的虞二回去找李寻欢。
李寻欢已和铁传甲一起将其他五个扑街人点了穴道，牢牢绑在了树上，任铁传甲好说歹说，手上还拎着小飞给的那个咕涌咕涌的毒包，昂首眺望着她追出的方向。
看见她一手拎着个虞二回来，不仅李寻欢，铁传甲也显然松了口气。
这口气中又带着许多对她的骄傲与佩服，尤其李寻欢看着她的眼神……小飞心下一惊，只因这个人看她的眼神，简直比坡子村张大娘看她儿子的眼神更温柔！
……难道这人真想当她的爹？
……千万别，她白飞鸿这辈子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爹！
女剑客的步子都为这个恐怖的想法变得谨慎起来，却像是被李寻欢误会了什么，只见他立刻围了上来。
小飞立刻后退一步。
李寻欢没在意她突然的后退，只专注打量她一番，确认了这让人忧心的孩子身上一丁点伤都没受，这才缓缓放下一颗心。
小飞默默地把晕厥的虞二递了过去，一边递，一边不冷不热地打量李寻欢的神色，好在他总算没有再露出那种水盈盈的眼神，教她缓缓放下一颗心。
而虞二已在这点时间里被铁传甲接手，和他的同伙一起牢牢绑在了树干上。
李寻欢和她一起看着被捆成木墩子的六个人，微笑道：“你的本事，早已值得名扬天下。”
小飞不置可否。
“若随手捉两只蚂蟥也能扬名，我倒先怀疑这江湖高低深浅。”她平静看着李寻欢，看着他拢在袖中的手，她心知肚明那里正藏着一把可怕的武器。
心底揣摩着若是自己该如何应付那柄飞刀，小飞慢慢道，“可惜你只想和他们谈谈。不然以你的本事，本没有我出手的道理。”
李寻欢的笑容更真切了：“而你也没有杀了他们。”
小飞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杀，是因为他们是你找上门的麻烦，若我杀了，只会为你找更多麻烦——这道理，难道不是你教我的？”
李寻欢登时快活大笑起来：“你瞧，我就说那个推你出去的医馆一定会后悔的！他们失去了一个多么聪明，定会大有成就的好学生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