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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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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家出事后,求情的折子如同雪花一般飞到了皇帝的御案上,朝会时各个大臣为此争论不休。但这些都被皇帝压了下去。
很快,当大臣们意识到皇帝是铁了心要办简家后,朝堂上的风向也随之一变。越来越多的臣子或事不关己,袖手旁观,或狠踩简家一脚,扯出更多或真或假的脏污事,趁机大捞好处。
皇帝高坐龙椅上,看着下方神情各异,高论不止的朝臣,容色淡淡。
人心果然易变。
东宫。
太子虽然不理政事,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就算是个蠢人,自然汇聚过来的人和家族也能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更何况他不蠢,他明白无刀可用和有刀不用是两码事,在他的有心经营之下,势力越发强盛,耳目越发灵通。
早在简家刚出事的时候,他便得到了消息。想到宫宴上看到的那双乌黑水亮的微圆眸子,他心中一动。反正依父皇的性子也不会在意简小公子的死活。那样的一个人,若是就这样死了,岂不可惜。
他心随意动,很快就召来心腹,让他想个法子,偷偷将简小公子从牢里换出来。
心腹心中讶异,面上却不显,只垂首领命。
人很快就换出来了,就安置在偏殿中。
太子来到偏殿门外时,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他不自觉地理了下衣冠,这才微微扬起下巴,端正华贵地走了进去。
殿内那人听到响动,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太子俊美的脸顿时黑沉下来,仿若山雨欲来,暴风席卷了整座偏殿。他冷声道:“你是谁?居然敢扮成简小公子来愚弄孤?”
那人见自己被识破了身份,便也不再扮成简泽的模样。他的脸上一片漠然,一双眼睛如同死鱼眼般,静静地看着太子。
这是死士的眼神。
太子瞬间明白了始末,忽然笑出声来。逃出来也好。他天生病弱,若是受了这场牢狱之灾,怕是要生出一场大病。
经过这件事,太子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对简小公子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的性子向来是想要什么便都要弄到手的。
他眸光微沉,唤来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三皇子府。
虽然免去了牢狱之灾,但简泽还是生病了。
他拖着重病刚愈的身子半夜逃命,既受了好大一番惊吓,又疲累不堪;还为简家担惊受怕,又为简家所犯的罪而心中羞愧……如此种种,使得他没过两天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府医匆匆赶到,见三皇子就坐在床边,心中一惊,连忙行礼。
三皇子摆了摆手,向来温和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急切,“不必多礼,速来为他把脉吧。”
府医点头称是,忙走上前来。一番望闻问切后,他神情凝重,斟酌道:“殿下,这位公子胎中不足,本就病弱,如今又大惊大悲,身体一时受不住,这才病倒了。奴才先开张方子,将这烧给退了,而后再用些滋补的药材慢慢调养着。”
宋元奕道:“只要能治好,方子你尽管开,药材务必要用最好的。”
府医闻言有些咂舌,看了眼床上那小公子的容色,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恭敬地应了下来,便去外间写方子了。
方子很快开好,药材也抓来了。长命去小厨房看了下小厮熬药,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小公子,很快就回来了。
经过半敞开的窗户时,长命忽然顿住了。
房内,丫环小厮都下去了,只余宋元奕和躺在床上的简泽。
宋元奕挽起袖子,亲自将盆中的毛巾扭得半干,放到了小公子的额上。而后他的手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轻轻抚过小公子的脸,将他的眉眼都描了一遍,又将雪白的双颊戳了又戳,揪了又揪。
不知为何,长命总觉得眼前这一幕说不出的怪。眼见三皇子的头动了动,似乎要看向窗外,他慌忙蹲了下去,将自己完全藏在窗户下。这时,疑惑才后知后觉地爬了上来。
他又没干坏事,为什么要怕被三皇子发现呢?
但蹲都蹲下来了,此时起来更奇怪。他只能一副做贼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从窗户底下移了过去,这才站起身来,回到了房门前。
房门正紧闭着,守门的小厮见他回来了,伸手拦着,不让他进门,讪笑道:“殿下在里面呢。”
三皇子在里面就在里面,为什么要拦着他,不让他进去?长命只觉得眼前隔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真相。
索性三皇子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出声道:“让他进来吧。”
小厮闻言让开,将门也打开了。
长命这才得以走了进去。他行过礼,站起身后小心翼翼地抬眼,隐蔽地观察起了三皇子。
三皇子正端坐在床边,挺直的腰身像一竿青竹。他生了一副好相貌,长眉如墨,鼻梁挺直,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氤氲着温柔的水光,富有血色的双唇微微弯起,温润亲和,有君子之风。
似乎是注意到了长命的眼神,他笑了笑,温声问道:“长命,你在想什么?”
长命心中一动,试探道:“小的只是觉得,殿下对公子真好,让小的想起了大公子。”
三皇子没有接这话,只微微笑了笑,道:“小公子的药还要多久才好?”
长命回道:“还要小半个时辰。”
床上,简泽虽然发着高烧,双眼也无力地闭着,但他的神智是清醒的。他听到长命又被三皇子三言两语就支了出去,他知道三皇子的手又落在了他的脸上,不断游走。
三皇子或许是因府医的那句“头脑昏沉,昏迷不醒”而放下心来,或许是因尘埃落定而觉得不必再遮掩,他的眼神越来越热,双手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简泽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睁开了眼,无力地抓住了三皇子的手。
即使被当场发现,三皇子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羞愧和不自在,他只微微笑了笑,“你醒了。”
声音之平静温和,姿容之高贵优雅,仿佛他不是在行下流之事,而是在抚琴练字,下棋观花。
简泽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不要脸的人,他气得浑身发抖,双手都几乎抓不住三皇子的手。
他气得想骂人,但从来没有骂过人的小公子到最后也只骂了句:“你,你混蛋!”
小公子不知道,他的声音因发烧而沙哑发软,骂起人来不仅没有丝毫威力,反而会让变态更加兴奋。
极度的愤怒和羞耻让小公子漂亮的双眸红了一圈,也让宋元奕看得入了迷。
他轻轻一动,双手便脱离了小公子的“禁锢”。他单手便抓住了小公子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抚着小公子微红的眼眶。
他笑得温柔极了,声音温和得像是最轻的风,像是最柔的云。“小公子,你知道吗?我以前养过一只兔子,雪白的皮毛,水润明亮、如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你和它长得像极了。”眼眶红红的时候就更像了。
“那日的宫宴上,我一见到你,就想把你带回府里养起来。”他似乎激动起来,手上失了力道,简泽吃痛,闷哼一声。他听到了,忙松开手,简泽的眼尾处已多了一抹红痕。
他的眼中浮现出了怜惜,大拇指轻轻擦过红痕,声音也温柔下来,“你放心,再也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将你夺走。”
他说得深情,简泽的眼里却满是惊恐。
宋元奕见了,声音越发温柔,“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这话一出,简泽更害怕了。
但其实不论简泽害不害怕,现实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被宋元奕关了起来。
宋元奕似乎是把他当成宠物养,有空便过来逗弄一下,将他抱在怀里摸头掐脸。
简泽的病还没好,浑身无力,无法反抗。当然,就算他没生病也改变不了什么。就他那力气,兔子蹬腿都比他凶狠。
长命得知此事后亦是悲愤,但也只能悲愤。宋元奕过来时他就被拦在门外,连门都进不了。
某日,宋元奕再次过来时,简泽正半倚在榻上。养了一段日子,他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也有精神思考很多东西了。
他想,既然三皇子之前那副还人情的样子是装出来骗他的,那他关于简家的事会不会也是骗他的?
被宋元奕狠狠骗过后,他已经不敢相信他的其他话了,他觉得自己以后也不敢再随意相信其他人了。
见宋元奕眉眼含笑得坐在榻边,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自己的头发,简泽忽然开口问道:“殿下,简家是真的犯了罪吗?”
宋元奕闻言一愣,小公子怎么又问起这件事了?他一垂眸,正对上小公子平静中暗藏执拗的眼睛。
这段时间小公子不是气愤地瞪着他,就是彻底地无视,很久没有平静地跟他说过话了。或许是房内静谧祥和的气氛太好,宋元奕不想再骗他。
况且如今简家已经被定罪,简家父子都已被斩首,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就算简泽知道了真相,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笑了笑,道:“简家定下的罪,三分真,七分假。而这三分真都是简氏族人和简钧的门生扯着简家的名义做的,简家是被牵连的。”
简江和简河两兄弟刚为官几年,尚留有书生意气,他们清白倒也不出奇。简钧为官二十多载,在这官场中沉浮了这么久,却仍旧清清白白,从不贪赃枉法,这就让他感到惊奇了。
倒没想到,简相看着是个老狐狸,骨子里却有着君子之风。
简泽闻言,垂下了双眸。宋元奕的话不可全信,却也不可不信。但可以肯定一点,简家一案背后另有隐情。他要将其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要做到一件事,那就是从这个牢笼里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