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你好，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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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夫谨慎地停在王宫高墙的暗处，艾尼尔拍了拍普夫，示意把他放下来，来回全都是被抱着，身体酸酸的，得活动活动。
普夫小心将艾尼尔放下来，沉默地看着他活动的背影。
现在普夫不仅仅是身体机能下降，还有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艾尼尔明显感觉到普夫的异常，他似乎在动摇，斟酌着些什么，但是最终普夫还是没有立刻说出口，他走到艾尼尔身后，伸手将他抱住，闷闷道。
“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艾尼尔被普夫用力抱紧，紧紧环着他的手臂有些颤抖，背后紧贴的胸膛起伏深重，带着冷意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处，抱着他的不像是一个活物，像一具尸体。
他从来没有见过普夫这样，艾尼抚摸着嵌合蚁的脖颈，从金发顺到背脊，温和安抚着他，“没事的，没事的。”
“…怎么会这样呢？”
普夫抱着艾尼，脑子混乱酸胀。
他相信拥有情感的王不会伤害艾尼，但他不确信王在看到艾尼的时候是否会真的恢复，要是没有恢复，要是艾尼被王杀死，那么他就成为了刽子手，是他将艾尼重新带到这个危险之地的。
如果是自己面死亡，那无所谓，他只要自己死得有价值就好，但如果换成艾尼面对死亡的威胁……
不，绝对不行。
“我带你去找尤匹好不好？”普夫收紧手臂，“让他带你走，我再…”
“不好，你会被永远当做叛徒，还会被他亲手杀掉。”
艾尼尔看不得这种情况出现，尤其是在这些彼此伴生的非人类身上，明明是不会背叛的同伴，生命结束时却要背负着遗憾。
艾尼摇头，“我不想你们这样。”
普夫咬牙切齿，他抓住艾尼尔肩膀，死死盯着那双温和的眼睛，“那你呢？那你呢！被王杀掉也无所谓吗！”
“你也要活下来才行啊！”
艾尼尔怔然，这一刻，普夫的声音与无数个声音重合了起来。
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语气，它们说着不同的话，是“我不会让人伤害你”，是“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自己”，是“这里危险”，是“你不能死”。
他很少回想起小时候的事，记忆也有些模糊了，那时他躺在狭窄的床上，只看得见白墙与吊瓶，输不尽的药剂维持着他的生命，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平淡冰冷，没有交流，没有情感，他只是他们眼里会呼吸的武器。
物极必反，触底反弹，他在一个平静而美丽的城镇扎根生活，身体恢复了些，周围活跃着友好的非人类，他们就像此时的普夫一样，在意着他的生命，更希望他能够自己在意自己的生命。
艾尼尔猛然从回忆中惊醒，像是溺水突然被救起似的，他急促喘息，心脏跳得很快。
他懂了，他明白了。
在普夫担忧的视线下，艾尼尔眼神清亮，他一把抱住普夫，他从未感觉如此清醒过，“谢谢你。”
艾尼尔松开手，认真地看着普夫，“我会好好活着，你相信我。”
艾尼尔认真道：“相信我，我们进去吧。”
普夫将涌到嘴里的鲜血狠狠咽下，将艾尼尔打横抱起，“好。”
蝴蝶翅膀再次展开，原本流光溢彩的美丽翅膀现在已经枯萎黯淡，普夫飞起那刹那，艾尼尔看到了翅膀边缘已经碎裂了些许，像是秋天枯叶的颜色，不过普夫自己应该没有注意到。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翅膀很好看？”
普夫飞到主殿上方，眉头舒展，他惨白的脸上带着笑意，“我以前心思不纯，做了很多坏事，你见了我就打的。”
艾尼尔笑了，“那你反思一下自己。”
“我反思，我悔过，那你愿意原谅我吗？”
艾尼尔勾起笑容，“早原谅你啦。”
普夫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希望与王见面后，也能有一个好的发展。
蚁王的念力很明显，在他刻意外放下，普夫第一时间便感知到蚁王就在主殿三楼的主卧里。
普夫抱着艾尼尔绕过墙壁，来到了宫殿正面，两人都有些诧异，因为三楼墙面遭受到了剧烈的二次破坏，像是从内而外爆破了数次，楼体都毁了大半，现在跟个露天阳台似的。
普夫在半空中有些犹豫，艾尼尔拍拍他的手臂，“没事的，我们过去吧。”
普夫闷不做声，带着艾尼尔缓缓落在原本应该有个落地窗的地方，别说落地窗，现在那里整面墙都被炸没了，普夫时刻提着口气，已经做好了如果发生意外，第一时间就挡在艾尼尔身前的准备。
天色已晚，这片区域的电路在战斗中受到牵连，以至于整个王宫都黑漆漆的，艾尼尔站在边缘，根本看不清卧室里面，普夫也看不清，大量流失的生命让他的视力也逐渐模糊，更别提夜视了。
艾尼尔刚要往前走，普夫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事已至此，他没有阻止，反而主动当起了艾尼尔的探路者，在满是蚁王念力的屋里摸索。
艾尼尔被普夫牵着往前走，越里面，越远离月光，目光所及就越黑，相应的，普夫越能感到王浓郁的念力。
待普夫走到主卧的床前，他挡在艾尼尔面前，恭敬跪下，就算他的双眼已经看不清道路，就算他的鼻子已经分不清味道，但是刻在血液里对王的忠诚是不会改变的，对王的感应也不会改变，他知道，自己正面对的，就是王。
月光最后一片仅仅照亮了艾尼尔脚下，普夫在他前方跪下，整个人都陷入了那片黑暗，似乎就这样在他面前消失了。
艾尼尔连他的背影都看不清。
艾尼揉了揉眼睛，闷闷的心口告诉他，这并不是普通的夜盲症，在他昏迷中被普夫哺喂的那一刻，之后的每一次接触，每一次血液的沾染，都在让他的身体机能飞速下降。
现在的夜盲与胸闷只是其中最轻微的表现。
艾尼尔听到了普夫的闷咳和血液滴在地上的黏腻声响，普夫已经到极限了，艾尼尔看着面前的黑暗，抬脚走去。
普夫已经直立不起腰了，他痛苦蜷缩在地板上，艾尼连忙去扶住他，他只是颤抖着抓住艾尼尔的手。他不知道王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就算，就算如今他们都要在这里死去，他也不希望艾尼尔会是第一个。
“嗒。”
“嗒。”
“嗒。”
幽深的黑暗之中传来了脚步声，整个卧室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直到那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在月光下明晰身形，是眼神坚定且复杂的蚁王。
戒备的普夫缓缓放松了下来。
“普夫，你做得很好，你从未背叛过。”
蚁王半蹲在普夫面前，他看着满目震惊的自己的近卫，他握住普夫的肩膀。
“我下达了错误的命令，而你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你把艾尼尔保护得很好。”
普夫一直提着一口气，现在，他听到了王对他的认可，确认了艾尼的安全，这已经是他预想中最好最好的结局。
模糊的视线已经看不清东西，他仍然他努力看向王，用力回握了艾尼尔的手。
此刻，那团早已微弱的火焰雀跃了一瞬间，缓慢减弱、消失，最后熄灭在这个平静的夜晚。
月光随着时间缓慢推移，地上不止是普夫的鲜血，还有另一滩未干涸的血液。
“尤匹是不是也…”
蚁王沉默地将嘴角溢出的血擦净，艾尼尔很聪明，可以说他们几个都很聪明，所以才能坦然面对不可改变的未来，只有死亡的未来。
艾尼尔起身去床上拽过一条毯子，为金发黯淡的嵌合蚁盖上，在彻底拢住他前，艾尼低头，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蚁王低声说道：“对不起。”
艾尼尔疑惑地看向蚁王，“为什么道歉。”
“很多事，为我找到了名字却忘记了关于你的情感，下达了错误的指令，还有…”让你也会与我们一同死去。
艾尼尔有些惊讶，因为离蚁王出生已经很久了，他们已经找了很久的线索，如今能找到自己的名字真的很值得高兴，“这是好事，能找到名字真的太好了！”
“至于你忘记我、追杀我，还时不时放出念力威胁我的事……”
艾尼尔每说出一项，蚁王就低落几分，他垂着头，等待艾尼尔对自己的审判。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的话，这些事我就原谅你了。”
蚁王猛然抬头，他注视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艾尼尔，他看到了艾尼嘴角干涸的血迹，也看到了艾尼温和清朗的双眼，半响，他低声闷笑，笑得声音越来越大，果然，果然……
“梅路艾姆，我叫梅路艾姆。”
“你好，梅路艾姆。”
“你好，艾尼。”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你好，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