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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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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窸窣被人打开,潮湿阴冷的地牢弥漫朽木气味儿,隐隐作张扬之势。
龙虎图腾的印记现于男子脖颈、锁骨之际,他衣袍褪去铠甲,剩下的便是玄青色猛虎图样的纹绣。
铁牢门咔哧被人拉开,杭落醉意上头,朝着她走了两步,眼中清醒又迷离。
可他手中的大刀像是惊吓到了停下歇脚的华蝶,沈茯如猛然起身,要做防御,却有些站不住脚。
她身上冰冷,早被地牢之寒气侵袭。
“小心!”不知怎么,他一见她将将要摔倒,就手比脑快,慌忙去扶。
杭落只觉女子体弱,心中怨恨自己未提前知会人将她带到别处。
想来她受了寒气又蹲了许久,血液无法畅通循环,自然眼前要发黑,头晕目眩。
一时沈茯如倚靠着别人身体,贪婪的吸食着对方身上的暖意。
杭落心中哪片突然柔软起来,瞧她浑身冰冷娇弱的样子忽然心疼,他一咬牙,借着酒劲上头将她拦腰抱起,匆匆出了地牢。
怀里的人多娇,抱着总觉轻盈柔软如羽毛,让人爱惜。
他一言不发的将人横打抱起,怀里沈茯如还挣扎,用冷冰冰的手敲打他胸怀,“你做什么?”
二人不熟悉就做出如此举动,着实让她羞红,“快放我下来!”
一路走至寝殿,宫阙万千,皆是目睹了整个场景,霞光万丈,飞满天际。
金墀三两层层高叠,刺目的好看瑰丽。
寝殿里的金蝉香炉散发幽香,帷幕如丝绦,垂落的满地都是。
珐琅琉璃器物搁置一旁,转间亦是富足光华,屏风遮挡视野,六脚台撑得高高,固定在一侧,方位始终不变。
挺拔高大的身体将怀里人紧紧搂住,任凭挣扎也要将她放倒在锦绣华榻上。
“你想做什么?!”沈茯如一旦得了自由,立刻抓起身下的床褥抱在身前,当心自己被吃豆腐。
红色绸缎面料的光滑褥子被她捏出了皱痕,总觉得匆促慌乱。
女子身体逐渐回温,也有了气力挪身向里侧挤,心觉离他越远越好。
此人身上有股酒味,想来方才饮酒没多久,怕不是会借酒发疯,失去理智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她已经做好准备,若这人真是要对她不轨,她就用头上的簪子刺他。
杭落瞧她像一头小兽一样警戒,忽然发笑,低低笑了两声,“你当真以为我要对你做些什么?”
沈茯如迟疑不定,半天憋出一句,“难道不是?”
她的反问惹得人发笑不停,瞧她身前缩着,还用锦被防御他,他真若是想做些什么,就这软绵绵的被子能顶什么用?
幽香袅袅自香炉上飘散,满间都是这种味道,有些旖旎撩人。
“你……是谁?有何目的?”她面上难堪,依旧拧眉来问。
杭落两颗星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来她是还未认出他来,半晌,他决定要骗骗她。
“听说你是我们玄苍的神女,我自然要好好对待你了。”他话中不置可否,陈述了这样一句。
男子歪头侧她一眼,转身寻了处矮凳坐下,只是榻上的人身子冻僵脑子并未冻僵,言罢立刻反问:
“好好对待?好好对待就是将我关在地牢里?”她才不信这人说的话,反驳了下。
八角桌上搁置了一碟瓷杯,旁边还盛有温水。
女子窝着怀里的被褥,瞪目瞧他背影,不一会儿,他伸手倒了杯水,转手递给了她。
那双手不似一般人的细腻,却也修长,指间结了一层薄薄的茧,想来是常策马、御剑、射击磨下的。
杯子里的水隐隐冒着气息,就执在他手间。察觉她不接,杭落这才回眸瞧她,露出个洒落的笑。
“怎么?怕我害你?”他挑眉问。
沈茯如还真怕他害她,可是已经架到了那里,她就是被毒死也要喝下去!
气势一时飞起:
“不怕!”她有意较劲,硬声接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在他目光注视下,沈茯如忍不住询问方才他说的神女一事。
“你说……我是你们玄苍的神女?此话怎讲?”她好声好气的问,试图拉进距离。
可几案上那人心中几分不悦,冷笑道,“玄苍近些年雨水甚少,大巫预言,有异族女子前来,上天将会降下福报,雨露自然随之而来……”
他心不惊肉不跳的忽悠她。
“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是神女呢?或许我只是恰巧路过,一切一切都是恰巧而已。”
真是恰巧就好。杭落心中也不乏怨怼。
“反正,你只要安心留在这里,我自会护你安全。”杭落如此缓缓道。
他手里也浅浅饮了一口温水,若有所思。
可是,她明明是同人来寻前朝珍宝的,如今怎么能留在这里呢?
“那你呢?你是什么身份?”她愣愣的问,他方才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呢!
二人不远不近,一臂之长,沈茯如目光凝在他身上,想是他也感受得到,翩然起身,向她靠近。
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堪堪将人遮住,纳到阴影里。
半刻,他弯下身,华袍猛虎低低嗅蝶。
一手掌在她脖颈后面,腕上用力,缓缓将她脑袋往前压,就秉持着这近距离,沈茯如听见他贴近她耳边,“你猜猜看?”
呼吸喷洒在耳边,暧昧不明。她微微侧向他,神情发愣,在这热烈的视觉中,饱含深刻情绪。
杭落总觉心头悸动,最后凝瞩一下,放手离去。
直到脚步声走远,沈茯如才回过神来,她当即该做的事是去地宫才对,月牙还等着她呢!
门槛外面走远的身影借了个转角依靠,他耳垂发红,想不到饮了酒他还敢靠她如此近。
那人心头雀跃悸动,他等了那么久的神女终于降临到身边,就算危害国运,他也不会让人动她一分。
想罢,他步履匆匆忙忙,直朝祢王后寝宫前去。
玄苍一直以来皆是一夫一妻制,这祢王后正是玄苍之境的王后,也是杭落的母亲。她一生旦下一子一女,对于玄苍来讲,也是足够了。
王后寝宫多了几分书卷气息,连设计也是,雕梁画栋,如同江南烟雨中的中原宫阙。廊檐两角尖尖翘起,勾向天际,气势雄伟中又大气华丽。
寝宫外面的小池水浅,养着睡莲几株,只是花朵不多,已经结出了小小的莲蓬。
华沙淹没池底,株茎像是拔地而起,挺向水上。日头消隐,竟还是有些许苍凉之感。
内院里,隐约传来人声。
侍女一身黄色的锦服,并排而立,亦是一声不吭,离得远远的。
秋千在不远处的风里摇晃,光明要躲入云层。
“母后,孩儿已经遇见了大巫曾预言到的那人。”低沉的声音敛去情绪。
祢王后惊喜,迅速转身问他,“落儿,母后问你,你可真是对她动心了?”
她一向心善,纵然不忍那女子芳华逝失,可关系到他们玄苍的时运,自然不能忍心放过。
“母后当真是要处死她?再无余地?”他避而不答,情绪有些低落。
看他这样,祢王后便可知道他是真真应验了大巫的预言,对那女子心动了。
可是……
“落儿,你要以大局为重,身为玄苍的继任者,若是你因为她败了玄苍,这可是大忌啊!你以为这些人会轻易饶了你?”
祢王后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诫他,莫要为了小情小爱耽误国家大事。
不消她再讲,杭落拱手行礼,面目清冷,好似已经做好决断,“孩儿知道,趁着如今与她初见,还是早早了断为好。”
祢王后一听,心中才放下心来,自己这个儿子从来都是无所顾忌,她就怕儿子执拗,偏那女子不要。
“好好好,落儿,真是委屈你了,可是,母后与你父王也是别无办法啊!”她拍胸脯感叹。
杭落忍住想甩手离去的欲.望,将母后拉扯他衣袖的手握住,眉心微折,闷声道,“这或许是她的命。”
彼此沉默一下,他又问,“可是,何时要她……?”
祢王后蹙眉沉思,终究狠心道,“好歹你也是等了她四年,就让这四年化作四天罢,往后一切过往都是云烟,你也再不必在意。”
二人心中有数,祢王后放下心头的石头,这预言终是要结束了。
空旷的楼阁前,杭落面容低垂,难以看清神色,天空属傍晚时色,世界黯淡下来。
夕阳消融在阴郁之中,夜晚交替出现,开始登场。
侍女一排而入,个个面容姣好,身形长立,翩然似云烟。她们手里的托盘上全是佳肴,一一登案,摆的满满当当。
一个总侍似的侍女挽手在身前,面孔是玄苍人特有的浓丽,可礼数俱佳,讨人喜欢。
“姑娘请用膳。只是不知合不合您口味,若有怠慢,尽管直言。”西虞不卑不亢,面上带着和善的笑。
沈茯如被她们的盛情款待惊扰,连声道好。
她被请到座上用膳,只见满席可口鲜香的饭菜,那碗筷就搁在面前,西虞还要给她布菜。
“西虞给您布菜,这里每道菜口味都不同,您尝尝看。”
沈茯如惶恐,待她布菜差不多了,连忙制止。
“西虞姐姐,我想问你,你们这里那个脖颈上有龙虎图腾的人是谁?”她此时最该知道的事是那个人是谁。
西虞扭头要回答,余光一瞥,用下巴指向外头来人笑道,“呐,你说的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