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千里》欢喜铁马

8、天台

　　“我现在会自己找路了。”我站起来，学着李则珘的样子，也把手搭在天台边的矮墙上，风依旧呼啸不止，吹乱了我的头发。
　　“是吗。”他跟上来，站在我旁边。
　　“当然，我长大了。”
　　他在冷风中笑出声来。
　　“那后来呢？”我问。
　　“什么后来？”
　　“后来，你为什么转学了。”
　　“没为什么，转学对我来说”他转头看着我，缓慢的说：“就像…罚站对于你一样，家常便饭。”
　　“罚站？”
　　“什么啊，李则珘，你怎么总偷听别人讲话？”
　　“我又不是聋子。”
　　“可你明明睡着了啊。”
　　“这么关注我啊。”黑夜里他的眼神清澈的闪烁。
　　逗猴子逗猴子。
　　但猴子愿意被逗。
　　“当然了，你长得帅。”
　　“……”
　　他没有厚脸皮的接我的话，沉默一会，又说：“那你呢，后来过的怎么样？”
　　过的…怎么样？
　　那段日子暗无天光，又迫切祈求光亮。那段日子混沌不堪，最后却也渐渐被我接受。
　　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你过得怎么样？

　　“过的就那样呗。”我随意道，“李则珘，学校里应该有很多人追你吧？”
　　话题转的太快，他却反应都没有反应直接说：“不知道。”
　　他把衣服上的帽子戴到头上，顺便也帮我把帽子掀到头上，“问这干嘛？”
　　我理了理帽子，说：“怕哪天走在路上，突然就被暗杀了。”
　　他又笑了：“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有点不一样。”可能是天太黑了，风太大了，他离我太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讲出这句话。
　　说完我转头看着他，在黑暗中努力分辨他的表情。
　　但他只是看着前面空茫茫的一片，眼睛眨了几下。
　　等到我都想要放弃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才突然说：“我对你，哪不一样了？”
　　“没有就算了。”我脸皮突然变薄。
　　“我听说以前有女生和你表白，你面无表情把人家吓跑的事情是真的吗？”话赶话到这个地步，我都不能冷静的给自己找补了。
　　“有吗，我忘了。”
　　“大家都说，你不喜欢女的。”
　　“……”
　　“谁造的谣？”
　　“都这么说的。”我随便的回答他。
　　事实的确如此，八中关于李则珘的传闻比比皆是，我可没少听。
　　“所以呢？我对你有点不一样，也是在别人那听说的？”
　　“嗯，算是吧。”
　　“那你觉得呢？”
　　“我？之前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总莫名其妙的就帮我很多，还把资料送给我，给我解围，嗯…还有，我忘了，总之就是感觉你帮了我很多，也自作多情的想过其他原因...但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情，所以李则珘，谢谢你，真的。”
　　“嗯。”他回答。
　　我伸出手想要接住风，抓了几次突然听到李则珘说：“我也觉得，好像是挺不一样的。”
　　我惯性的“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傻子。”
　　“我不是傻子，你才是。李则珘，回教室吧。”
　　我跑到楼梯那边，打开天台的门，钻了进去。
　　风声瞬间变得凄厉。

　　我和李则珘一起走进教室，班里很安静，只有几个人讨论的声音。
　　狂风被隔绝在外，只是拍打着窗户，却溜不进来。
　　在每个人都埋头苦读的教室里，有一个女生转头看我好久，我感觉到后抬头看过去，是第一天上学借我衣服的同学。
　　下课她就来找我讲话了。
　　“宋双溪？我没叫错名字吧？”
　　“嗯，没有。”我冲她笑笑。
　　“我叫颂椋清，这个是我妈自己做的饼干，让我来学校分一分，这是给你的。”说完她摆在我面前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躺着奶黄的曲奇饼干。
　　我打开盒子拿出饼干，咬了一口。
　　“真好吃，谢谢。”
　　“这周放假，我能找你一起写作业吗？”
　　我表情有一瞬间的疑惑。
　　“互相学习嘛，遇到不会的题还能一起商量商量，平时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写，有时候有的题一下午都想不出来答案呢。”她接着说。
　　“嗯？嗯，当然可以。”
　　“真的吗，太好了！”她突然拿出笔来在我桌上写出一串数字，说：“这是我的号码，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
　　我嗯嗯嗯嗯的答应了她。

　　等她走后，我拍了拍坐在我前面的李则珘。
　　他没回头，只是靠在我桌子上，问我“干嘛？”
　　“吃饼干吗？”
　　他回头看我一眼，我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饼干。
　　“不吃。”
　　“很好吃的。”
　　“太甜了。”他淡淡答道，顺便拿起我的卷子翻看起来。
　　“你不喜欢吃甜的？那以后早晨不给你带面包了。”我独自懊恼，给他带了这么久的早餐，我居然还没问过他喜欢吃什么，“那你喜欢吃什么啊？我以后给你带。”
　　“面包就行。”
　　“可是面包很甜啊。”
　　“……”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卷子放到我桌子上，丢下一句“14题错了”后转回头去。
　　“啊？错了，我算了很多遍呢。”我在他身后自言自语。“对了，李则珘李则珘。”
　　他再次转过头来。
　　“班主任是不是把成绩单放在你那了，能不能给我看看。”
　　“看那个干嘛？”他说着转头在桌洞里掏出一沓卷子，一张一张翻起来，很快就抽出一张A4纸打印的成绩单。说：“这是班级的，学校的也要吗？”
　　我伸手接过，“不用了，就这个就行。”
　　我快速浏览了一遍班级排名，却没看到颂椋清的名字。
　　我又仔细的捋了一遍，才发现她的名字静静的印在李则珘的下面。
　　颂椋清，班级第二，年纪第二。
　　李则珘瞥了一眼我手指的地方。
　　问：“你看她的成绩干嘛？”
　　“额...她刚刚约我一起写作业，我先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李则珘笑出来，说：“现在了解了？”
　　“了解了。她为什么找我写作业？”我一脸迷惑。
　　“她怎么说的？”
　　“她说...互相学习？？？”我继续迷惑。
　　李则珘点了点头，“好好学习。”
　　我在他的言语中感受到了讽刺。

　　但这件事我很快就搞明白了。
　　那是在两天以后的数学课上，张璐刷刷在黑板上写下一道函数题，据说是一道历史性难题，让我们解解看。
　　“顺便，找两名同学到黑板上来写。”
　　“李则珘，还有......那个颂椋清，你俩上来写。”

　　张璐叫出这两个名字时，只见颂椋清周围的同学瞬间激动起来，尤其她旁边的一个女生。
　　颂椋清在一阵起哄中十分羞涩的走上讲台，不露声色地看了李则珘一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明白了。
　　我像个猫头鹰一样盯着这俩人在黑板上刷刷做题的样子，那叫一个珠联璧合。我生平第一次为一个人感受到了失落这种情绪。
　　“自己做，别乱看！”张璐突然吼了一声，眼神凌厉盯着我。
　　我只好低下头，咬着牙准备大干一场，然后...做出了一半。
　　也还行吧？
　　如果不和全年级第二比的话。

　　没过多久李则珘就从讲台上走下来，我抬头看了看他画了半个黑板的字符，颂椋清还没有写完。
　　那节数学课，张璐用了接近一半的时间讲这道题，这一半的时间里，还有三分之一用来夸李则珘。

　　晚自习前我趴在桌子上，下巴上垫着那道数学题。
　　李则珘从我身边走过，看着我一副挫败脸。
　　于是停在我桌边问：“你怎么了？”
　　我从桌子上爬起来，看着他说：“想进步。”
　　他撇了一眼桌上的题。
　　说：“其实你基础没什么问题，就是差点拔高了。”
　　看着我没说话，他继续说：“要不这样吧，以后晚自习，我帮你补补？”
　　我眼前一亮：“真的吗！？好啊，从今天开始。”
　　我们的讲题变成了正式的补习。
　　“所以你准备怎么帮我补，需要准备准备吗？”我很想有礼貌的问一问会不会耽误他学习，但想起总被他睡过去的一节节课，我闭上了嘴。
　　“不用。”
　　第三节课，他转身回过头，在有秩序的嘈杂声中，说：“宋双溪，你先做一下这道题。”
　　我从桌上抬起头，看着他丢在我桌上的本子，忘了说，李则珘写字很好看，赏心悦目的那种，顺带着数学题都变得温柔起来。
　　我费劲巴拉的画了很久的辅助线，套公式，终于还是做了第一小问。
　　在我费劲巴拉想着第二小问的时候，李则珘转头问我做完了没。
　　我：“做了一道。”
　　他拿着笔，在本子上写起来。边写边讲步骤。
　　他巴拉巴拉一通，然后问我：“明白了吗？”
　　我：“还不太明白了。”
　　“......”
　　“哪里不明白？”
　　“这一步还是明白的，到这里，为什么能换算过来？”我拿过他手里的笔在纸上画出来。
　　他沉默地看着我用笔画过的地方，然后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这是个公式...不是换算得来的。”
　　我拧着眉毛看那道公式，越看越熟悉......

　　放学铃响起的时候，他正给我讲着最后一道题的第二小问。但他直接忽视了放学铃声，周围的同学已经起身收拾书本，互相道别，离开教室。
　　他讲完第二小问，刚要开始第三小问的时候，我打断他：“李则珘，放学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说：“你想把这题听完吗？”
　　“不会耽误你回家吗？”
　　“没事。”他继续巴拉巴拉的讲。

　　等全部讲完，已经十一点了。
　　我们一起走出学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黑的原因，早晨我来到学校的时候，学校门口也是空无一人，但却没有此刻安静。
　　“好黑啊。”我脱口而出。
　　“嗯。”
　　“你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会担心吧。”
　　他在黑暗中摇了摇头，我没看到，以为他没有回答。
　　于是不好意思，准备与他道别：“那...明天见。”
　　我向他摆了摆手，跑进黑暗里。
　　突然在身后的黑暗里传来李则珘的声音，他说：“宋双溪，我送你。”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声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