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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明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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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经入夏,午时的日头越来越烈,阳光熠熠得常闪得外头的枝头树丫花草石板像是渡了一层金光。
直到下午过半,暖阳散在身上没了热意而是温暖怡人。
姜绫沂喝完药便已近申时,事情说开后,两人也算是情意相通,纪榕时对姜绫沂的心意本就外放,姜绫沂逢此一遭,也终于能够接受他的心意,只是他的情绪内收。不过纪榕时不太在意,他总能从姜绫沂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里就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莫过于,心照不宣。
姜绫沂之前睡得足够,等纪榕时帮他按摩完手臂还是没什么睡意,只是一直躺着腰背也有些累,忍不住想侧身。
于是纪榕时干脆吩咐无垠让几个侍子摆了一张软榻在窗边,正好能映到阳光却不至于受风,垫子铺得很软。
纪榕时抄过腿弯将姜绫沂抱过去放在软塌上,自己也除了鞋子靠坐在那儿,方便把姜绫沂拢在怀里,准备让他晒晒太阳。
姜绫沂左臂没法动,左手心还包扎着厚厚的纱布,只露了一点指尖,多亏他右手没什么伤,便向右侧躺在纪榕时怀里,头搭在他的腿上,拿右手戳着他腰间的玉佩玩。
阳光正好能照到姜绫沂胸口往下的位置,纪榕时抖了一件薄毯给他盖着,抚着姜绫沂的后颈,另一只手拿起一本奏折翻着看。
他让人把奏折都搬了过来,在软塌上放了一张小几,直接在这儿处理公务。
气氛静谧而安馨,殿里只有翻动奏折和落笔的声音,却让姜绫沂觉得心安甜蜜,他往上瞧只能瞧见纪榕时锋利的下颚线,脸色沉稳果断,倒一点也没有面对他时的温和。
许是气氛太好,姜绫沂眼睛睁地久了觉得有些疲累,睡意汹涌而来,他便蹭了蹭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任凭睡意淹没他。
纪榕时察觉到怀里的动静,低头看了一眼,在看到姜绫沂的时候神色一暖,眼里划过一丝笑意,顺着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哄他入睡。
将近晚膳时,姜绫沂也还没醒,乌羽又来给他换药。
他看着纪榕时动作轻缓如捧着什么珍宝一般将人抱回床上,忍不住叹息一声:“唉,陛下可真是爱殿下啊,偏我来这么多趟,每一次碰着殿下醒着的。”
纪榕时懒得搭理他。
乌羽也不在意,他就是故意打趣打趣自家老大。
他上前几步抓着姜绫沂的手腕重新把脉,然后把伤口处的药重新换过一轮,接着在几个穴位上再次施针。
“情况还算稳定,老大你可以放心些了,不过有些伤比较难养,他的身体太过虚弱,我施了针之后,估计要明天才会醒过来,到时候喉骨情况可能会好一点,吃东西就不会如此痛苦了。”乌羽转头询问,“今晚还是别吃了吧?”
纪榕时点点头算是答应,他也担心姜绫沂吞咽困难别留下什么阴影影响食欲。
乌羽起了针收拾针包,又补充道:“喉咙上敷的药膏我另加了一味药材,敷一晚上明日红肿应该会消退许多。不过这药药性颇大,明日大概会全身无力,只能忍一忍了。”
乌羽离开没一会儿,无垠便走了进来轻声道:“陛下,黛云姑姑过来了,太后说如果没什么急事的话,请您过去一趟。”
之前回宫还没来得及去请安便碰上这事,索性现在无事,确实应该过去一趟。
纪榕时吩咐静丹怀绿和寒树好好守着,转身出了门往永寿宫方向去。
天幕已经暗下,乌泱泱得如同撒了一块灰网,永寿宫慈宁殿里早已点上了大灯,映得屋里亮堂堂的。
太后年近四十,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依旧风雅犹存雍容华贵,带着年轻时候的美貌,此时正坐在膳桌前等着皇帝来。
说来她小儿子陪着她去了慈光寺祈福,倒是和这个大儿子半年未见,这一回来居然为了一个敌国来和亲的皇子还得她这个太后亲自去请以请才想起过来。
唉,儿大真是不由娘。
“母后在想什么,如此唉声叹气的?”纪榕时撩过衣摆踏进屋内。
“皇帝来了,坐下一起用膳吧。”太后拿手帕掩着笑意,打量过纪榕时瞧着解开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还能想什么,本宫在想,我家时儿这么久了都不过来看一眼。”
纪榕时在太后身旁的座位坐下,看着太后的容貌一时也有些恍惚,上次见他母后,还是他随姜绫沂殉情死在永寿宫的时候。
如今时移世易,他也并不恨他母后,总归是一个作为娘亲的心疼自己儿子和家国将士才赐下的毒酒,何况在事情爆发前,太后其实挺喜欢姜绫沂的,要说错,是自己错得太多。
“母后怪罪,不如朕自罚三杯?”
太后笑眯眯得看着纪榕时喝完三杯酒,才说道:“若要怪罪,本宫就不会选择才请你过来,出什么事儿了,那日黛云回来说得模模糊糊的。”
黛云姑姑正站在一旁给太后布菜,那晚她去看过一眼,只是钟仪宫里封得紧,无垠公公也没说太清楚。
“母后,朕要娶姜绫沂做朕的皇后。”纪榕时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个和亲的皇子?”她离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有人都告诉她了,自然也知道姜绫沂这个名字是谁。
“是,”纪榕时点头,“他身边人不忠,回宫后伤了他,那边离不得朕,倒是把来见母后的时间推后了。”
太后蹙眉道:“伤得重吗?”
“暂时情况稳定了。”
太后不置可否没再细问,转而问道:“所以前几日都不在宫里,是带着他出宫去了?”
“顺便解决了一桩案子,反正暄王不是回来了。”
太后嗔他一眼:“你就仗着你弟弟无欲无求只想与妻儿和睦美满的使劲奴役他吧。”
“本宫向来不管你,也管不了,在做什么时儿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只要记住你坐着皇位,百官将士都看着你,做了决定就要担得起任何后果。”太后见他似乎是认真的,也紧着细眉严肃道:“你后宫那些人怎么办?真打算一直养着?”
果然一般情况下他母后很好说话,他真的很想姜绫沂能受到大家的喜爱,纪榕时心里一件事过去,回道:“朕上着心呢,本就准备找个时间全遣散了。”
“哼,那最好赶紧的,今天可是有人托进来求本宫再给你送人呢,送来还得浪费皇家的银钱养着。”太后一直都看不太惯纪榕时的做法,没心情爱之事就随便别人塞人,塞进来后一个不碰,偏当闲人养着还浪费钱。“别跟你父皇似得,三心二意的很。”
纪榕时皱眉,看来这段时间过于放纵他们,又开始打主意了,找个时间得敲打敲打。
纪榕时陪着太后用完膳,还谈论了一会儿太后去慈光寺的所见所闻,可谓是其乐融融。
“行了,赶紧走吧,本宫看你这归心似箭的,等他好了,什么时候带过来本宫见见。”
......
回去时夜幕已落,满天星辰映照其上。
无垠在慈宁殿外候着。
纪榕时扬步出了永寿宫,往钟仪宫走去,问道:“醒了吗?”
“回陛下,没有消息,大概如同乌羽公子所说的,今夜都不会醒。”
“也是,乌羽的医术鲜有人能胜他,他既然这么施针了,还是让一一好好睡一晚,昨夜他可睡得不好。”
纪榕时回宫的脚步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去密牢。”
密牢不同于天牢,是建在宫中处置上不得台面的人而特建的一座牢房,打通了一处无人宫殿的地下牢房,宫殿里常年有烈风卫的人把守,而地牢里,地方虽然就一处宫殿大小,但大小都是齐全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进了密牢,便插翅难飞。
白桥就是被关在这里,当日他被纪榕时打得人事不省的时候,被陆炎拖来了这里,这两日都是在拷问他,不过显然嘴巴闭得紧,什么也问不出来。
纪榕时也没想能问出什么来,他就是要从那日到白桥死时都要让他感受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为曾经折磨姜绫沂而赎罪。
地牢里阴暗闷湿,白桥被绑在刑讯室里的木架上,双脚离地,肩膀穿了琵琶骨,全靠腋下的冷铁锁链吊住全身,此时双臂与肩头部位被吊得已经肿胀不堪,估计动一动便是痛楚。
那日说要喂他吃潜机和难断,这两种毒都是宫里流传下来的。
潜机虽然名字看起来正常,其实是化功毒药,吃下之后要经受洗髓断筋之痛,消去全身内息内气,废掉武功,整个过程,钻心蚀骨的疼痛入腑非常人能忍。
而难断,便真的是杀人之毒,吃下之后,每日从四肢冰冻至心间,刺骨之痛席遍全身,三十日后骨头化尽,肠穿肚烂而死。
纪榕时可不愿意白桥那渣滓活得太久。
幽暗的火烛仿佛感受到有人进来而跳动的欢腾,纪榕时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