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私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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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州，知府，大牢。
小捕快给自己倒了碗凉茶，坐在椅子上伸直双腿，舒服地长出口气。
老捕快捋了捋下颌花白的胡须，颇不赞同地瞥了眼小捕快大张的双腿，咳了声，准备开始说教。
“别别别，师父收声，”小捕快嬉皮笑脸地撒娇道，“容徒儿歇一会儿嘛，巡逻队不眠不休地跑了足足三天，徒儿这腿都跑僵了。”
老捕快重重叹了口气，严肃道：“知府大人赏你一口饭吃，你就要为知府大人卖命一辈子，这点简单的道理也不懂？”
小捕快拨了拨耳朵：“知道啦知道啦，就歇一盏茶的时间嘛，这知府夫人的猫儿都找到了，咱们顺藤摸瓜，剩下的赃物肯定也尽在囊中了。唉，也不知道这知府大人到底偷藏多少民脂民膏，居然被窃走了那么多金银首饰，还有那野鸡簪，啧啧，起个野鸡的名字就没人知道那是凤——”
老捕快飞快抄起手中戒鞭，啪地拍了下桌角。
老捕快：“你再说一遍？”
小捕快一个激灵蹦起来，扇了自己一嘴巴：“徒儿错了！徒儿多嘴！徒儿这就去继续巡逻！”
小捕快兔子似的跑得飞快，老捕快咳嗽两声，把小捕快倒的茶喝了，咕哝了句小畜生。
*
夏明桉坐在干草席上，双手抱着膝盖，双眼放空。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一个接一个的遭牢狱之灾！！！
隔壁牢房的囚犯也在讨论知府失窃的事情，夏明桉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扣在头上的是什么飞来横祸——几日前，有毛贼潜入闵州知府宅院，敛走不少金银财宝不说，还窃走了知府夫人最疼爱的猫。知府大人将其视为奇耻大辱，将闵州捕快集结起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毛贼抓出来。
根据左边死囚所言，毛贼并非普通的毛贼，而是个轻功超群的散仙，普通凡人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根据右边死囚所言，毛贼曾在叠燕宫修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于是特意入世行侠仗义，以设法除掉狗官为己任。
各有各的说法，夏明桉也不知谁说的才是真话，也不太关心，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混得这么惨。
上次是她会错了意，顶替颜如莺身份，被关进柴房也就算了，这次纯粹是个巧合，谁知道知府夫人那遍寻不见的名贵猫儿居然会主动跳到她腿上撒娇？
这倒好，就因为撸了下猫，就被关进了满是死囚的大牢。
夏明桉：我好累，我三岁，为什么我经历的剧情和原书没有半点关系。
不多时，牢门外传来骚动声响，有狱卒打扮男人拎着两个布兜进来，咣咣踹门。
“吃饭了吃饭了喂，醒醒。”
第一间的囚犯立刻连滚带爬地下草席，从狱卒手中接过馍和咸菜，嬉皮笑脸道：“嘿，谢谢老爷，老爷千恩，能再给半个馍吗？”
狱卒不耐烦道：“滚滚滚，下一个，石狗壮，你吃不吃？不吃等下一顿了。”
第二间的囚犯在草席上呻吟几声，显然已经快不行了，狱卒也不勉强，直接走到第三间门前。
狱卒发食物的顺序很随机，最后一个才发到夏明桉这间牢房前，倒是没像凶别人那样凶她，从布袋里掏了掏，摸出个东西放进她掌心。
夏明桉低头一看，正是她没吃完的半块五色花糕。
狱卒其貌不扬，脸上有狐眸一闪而逝。
夏明桉：“！！！”
夏明桉咬牙，气声道：“妖王大人是特意进来看我笑话的吗？”
玖心似笑非笑：“其实我早就看到了那把猫儿放出来的凶手，是我忘了提醒你，怪我。”
“……所以呢？”
玖心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道：“嗯……所以呢，你可以对我许一个愿。你见识过我的能力，我会为你达成愿望……任何愿望。”
许是玖心在二人身边下了结界，大牢中所有囚犯各自狼吞虎咽，没人关心他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些交谈过久。
听了‘任何愿望’这话，夏明桉脑子里蹦出不少阿拉丁神灯的搞笑梗，比如这个愿望是‘我想许三个愿望’，不知道玖心会作何反应。
不过谁知道眼前这位男狐狸精会不会在实现她的愿望后一个响指把她宰了，最好还是不要冒险为好，夏明桉舔了舔下唇，决定许个传统一点的愿望。
夏明桉：“我许愿世界和平。”
玖心蜜糖色的狐眸里有一瞬间的怔愣。
嗯，看来这愿望太大，没戏了。
食指挠了挠脸颊，想到平日里的惨痛经历，夏明桉觑着妖王大人的脸色试探道：“那……让全世界的姑娘生理期都不痛？”
玖心：“……”看来也不行。
夏明桉绝望改口：“吃水果吃不到半条虫子？……或者虫子只生活在水果外边？”
*
眼前姑娘的愿望越许越离谱，玖心的满心杀意却突兀地消失了。
带夏明桉走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他孤身一人惯了，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个人，多少有点吵。
最要命的是夏明桉并未撒谎，她的确天生就有对毛茸茸有着强烈的吸引力，狐型被她rua的时候舒服得紧，以至于看到其他毛茸茸也被她rua，玖心居然生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醋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打发走，或者杀掉，只要一个响指，就能灰飞烟灭，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玖心下了个决定。
他打算应承她一个愿望，如果是简单的‘从牢房里放出去’之类的愿望，那就满足她，从此江湖不见；如果是其他贪婪的愿望，当然也要满足她，然后在她最快乐的那一秒结果她的生命。
却没想到她的愿望真的那么贪婪，贪婪到造福全人类，却没有半分只为自己。
更可怕的是当他瞄向夏明桉的头顶，发现这居然是她的真心。
玖心打断她的滔滔不绝：“……我以为你会许愿，让我把你救出去，或者用个什么办法，让梅应湛爱上你。”
夏明桉呛了下：“梅……咳，我母胎solo，我只是想想而已，纯脑补，不实践的，男人果然还是纸片的更香一点。”
又来了，又是奇奇怪怪的话语，和她头顶不断迸发的古怪念头如出一辙。
玖心莫名焦躁起来，问她：“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我把你救出去？”
夏明桉抠了抠衣角，摇头道：“救出去这个选项诱惑力是很大啦没错，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我妈说，人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会付出什么，看似免费的东西，往往代价会大得离谱。……虽然颜如莺那次是我看错了人，我给了他们信任，他们却没有给我一个公道，不过我想信任衙门一次，我想信任闵州的官是不会滥杀无辜，不会冤枉人的好官。”
……
万恶皆因贪欲生，夏明桉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她只是有点搞不懂，为什么眼前号称万事万物尽在掌握的妖王大人，在听完她这番话后会露出那个近似悲伤的表情。
只一瞬，又消失了，应该只是她的错觉。
牢门声再响，眼前玖心凭空消失不见，有七八个衙役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走进来。
男人一身交领右衽官袍，补子织锦獬豸，头戴官帽，料子崭新，好一副吊儿郎当的自豪表情，洋洋得意地走进大牢。
玖心给她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身形悄然湮没。
“嗯，不错，比我想象得干、干——净点。”男人有点口吃，结结巴巴地赞叹。
衙役狗腿道：“回司法大人，刺史大人特意吩咐，让我等把死牢足足洗刷足足三遍，恭迎司法大人视察情况。”
被称作司法大人的口吃男人一笑：“那你们还挺听、听——我爹的话。”
几名衙役对视一眼，最机灵的那位立刻站出来：“司法一位空置许久，我等群龙无首，只得盲听盲从。今日司法大人继位，此后我等定唯司法大人马首是瞻，不敢妄下定论。”
司法被这几句马屁拍得舒舒服服，不再计较，而是往里走了几步。
“让我看看，是哪——个小贼胆子如如此之大，竟敢偷走我娘的宝贝猫咪？”
夏明桉这才意识到，这人居然是冲着她来的。
二人很快打了个照面，夏明桉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的模样：闵州司法满身横肉，面相也凶神恶煞，虽然看着还算年轻，但眉毛上横亘一道小指长的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完了啊，才刚打下包票，看到司法的面相，夏明桉顿时心凉了半截。这该不是个嗜好私刑的主儿……吧？
司法小猪眼睛眯起，油腻目光上上下下把夏明桉打量一遍，问道：“那猫你是怎么偷出来的？说说……说！”
“……猫不是我偷的，”夏明桉谨慎开口，“我那时候正在食肆吃面，也不知道那猫咪为什么就爬上了我的膝盖。”
司法哼了声，猥琐地笑了笑，示意衙役把牢门打开。
“说你呢！”跟在司法身后的衙役立刻大声呵斥狱卒，“司法大人命你把牢门打开！”
狱卒低着头，毕恭毕敬地拧开牢门，司法把狱卒推开，两步走进监牢。
牢中空气登时紧张起来，夏明桉下意识后退半步，双手环过前胸，警惕地盯着闯进来的猥琐男。
司法狞笑，举起碗口大小的拳头，一拳锤向她的侧颈。
夏明桉惊恐闭眼。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她只听到司法骂了句。
“没、没用的东西！谁把她领回来的？你你哄谁玩儿——呢？就、就她——这样，弱得像只鸡、鸡——子似的，你说是她她她闯——进我家偷偷了我家钱财？”
……啊？
夏明桉睁开眼，只见肥胖的司法上去踹了捕快模样的男人屁股一脚，还嫌不解恨，另外一半屁股也补了一脚。
“我闵州知府供供你养你，就——是教你骗人的的吗？信不信我告告——诉我爹，明天就给你开了！流放！把把你家墙推了！”
……等、等一下，这个走向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来着？
夏明桉依旧骇得瑟瑟发抖，那凶神恶煞的口吃男人复又转回身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双手在衣襟上蹭过，才拉过夏明桉的手，把碎银小心翼翼地放进她掌心。
“冤——枉你了哈，我替我手——手下这群废物给姑、姑娘道——个歉，一点碎银不——不成敬意，走走吧，死牢不——是什么好地地方。”
夏明桉还有点懵。
夏明桉：“你要放我走？”
口吃司法眨眨小猪眼睛：“对对啊，你又不——是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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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州府衙外，玖心双手背后站在树荫下，远远望着重见天日的夏明桉一路小跑过来。
夏明桉：“闵州司法在意识到我只是个无辜群众后，就把我放出来咯。我聪明着呢，闵州百姓安居乐业，闵州县衙里也定是为国为民的好官。”
她跑得有点快，气都没喘匀，呼哧呼哧地说。
玖心嗯了声，狐眸微眯。
夏明桉：“哦对，还有这个，这个给你。”
夏明桉伸出右手拳头，示意玖心接过她掌心的东西。
玖心满脸嫌弃：“是什么？”
夏明桉：“哎呀看了你就知道。”
玖心半信半疑，摊开手掌，夏明桉在手掌上方张开手指，那块司法给她的碎银便啪地掉进他掌心。
“喏，之前说好的酱肉钱，还给你。”夏明桉得意洋洋道。
*
那笑容没心没肺，很不得体。
玖心却有一瞬间晃了神。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私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