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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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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欣琪第二天又挂了一次水,休息了一整天,已经好多了。
然而人一松懈起来,就容易犯懒。十少既然说了她可以多休息两天,她就不太想去上班。
正睡到日上三竿,忽然手机响了。
陆欣琪迷迷糊糊的一看来电显示,发现是十少的号码,顿时清醒起来,正襟危坐之后刚想接电话,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借病偷懒的阶段,连忙又把声音调整到虚弱无力的频道,接通了电话。
十少没有客套,声音里收起了平日的懒散,带着些命令的严肃语气,“下午两点半的飞机,去C市,大约要一个礼拜左右,我们两点在飞机场见面。材料我让小白准备好我带过去。具体的事情路上再说。”
他没给她时间问什么,挂断了电话。
陆欣琪思索了一遍最近处理过的跟C市有关的事情,有些摸不着头脑。
研究所最近几乎没有对外拓展的业务,跟C市有关的,也就是一桩陈年遗留的创效项目了。那项目还没过质保时间,设备出问题了,上礼拜派了两个人去维修,能出什么事情?
陆欣琪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来不及细想,连忙起床洗漱吃饭收拾行李,打车直奔机场。
虽然没有迟到,但显然同行的几个人都早到了,所以她还是最晚的那个。
同行的有三个人,十少,所里管安全的陈副所长,还有一个面生的英俊男人。
十少和陈副所长都板着脸,看到陆欣琪来了,点了点头便拖着行李去办登机手续。
那个面生的英俊男人伸出手跟陆欣琪握了握,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陈东平。是向阳律师社的律师。”
看到陈副所长,陆欣琪心里就咯噔一下,跟安全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在一听陈东平自我介绍是律师,陆欣琪顿时脚底发飘,心不在焉的跟他握了握手,自我介绍了一下,连打量一下闻名已久的小白绯闻男友陈东平的时间都没有,就在四人沉闷的气氛里办理了登机手续。
上了飞机,陆欣琪坐在十少旁边,才从十少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这次去C市做售后的,一个是个四十多岁的华工,还有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林工。那设备是在铸冶车间里,他们维修的时候,人家浇注那边也没停产。
华工在进研究所之前在工厂里混了很多年,对现场环境压根不在意。
结果不小心被铁水飞溅到,身上衣服着火了。
当时大约火并不算大,听说救护车来的时候华工还很不在意的自己走上车坐着去医院的。
所有人都没意识到严重性。华工还跟林工交代说先不要跟单位报,十少正雷厉风行的改革呢,他们这安全事故要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别撞枪口上了。
结果到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发现烧伤面积达百分之八十多,其中重度烧伤达到百分之三十多。
今天上午华工昏迷了,林工才慌了,连忙往单位打电话。
一路沉默着,下了飞机直奔医院。
一看情况,十少立即吩咐陈副所长打电话通知家属。
十少透过私人关系给华工换了病房,因为是冬天,要保持坏死皮肤表面的温度,要二十四小时不停的用灯泡烤着,十分的痛苦。
华工中间醒来了几次,神智还算清楚。
十少他们四个,谁也没回宾馆休息,全守在医院等家属来。
陆欣琪隔着玻璃看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华工,觉得有些恍惚。
工厂每年都会出事故,她工作两年,听说的也不少。然而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是第一起。
她把小白准备的资料翻了一遍。
半路出家的和专业的差别确实不小。小白考虑的十分周到,无论是行程安排还是资料上,都有很多陆欣琪需要学习的地方。
然而陆欣琪此时没心思注意这些,看完了材料忍不住去看十少。
十少感受到她的目光,转头问她:“有事?”
“华工这件事会怎么处理?”陆欣琪问。小白给她准备的资料上,不乏类似的案例。这种事故的责任很难明确划分,况且牵扯了出事的厂家和他们研究所两个单位,若是两家互相扯皮,就算是肯赔偿,华工也够受的。
十少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你放心。”
他眼神很诚挚,然而陆欣琪却仍然觉得很不安。虽然他平日里吊儿郎当,不像是个有原则的人,但实在是以前曹副所长的那件事给她印象太深刻,十少似乎不是一个会因为“可怜”这个原因,而特事特办的人。
凌晨的时候,华工的老婆和弟弟赶过来,自然是一番痛哭。华工的父母孩子还在那边等消息。
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看着让人着实于心不忍。
陆欣琪扯着华工的老婆,劝了半天,手臂上被抓了两个手印。
陈副所长也上前劝了半天。
最终十少等两人平静了,才开始询问一些必要的问题。
这件事情,三方都有责任。
对比之下,研究所这边还算是华工的自己人,赔偿问题大家可以回去以后慢慢商量。但是面对厂家,研究所这边要出面为华工索赔,必须要家属同意。
授权书陈东平已经准备好了。
在厂里这么多年,华工跟家里人也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真豁出去的闹,能索赔多少?多少安全事故,最终主要责任划分都是工人不遵守安全操作规程。
哭过以后,终究还是要向现实低头,把希望交到别人手上。
因为第二天还要去跟厂家谈,而且华工因为是烧伤,住在无菌病房中,陪护只能在走廊上。此刻家属也见了,授权书也签了,就建议大家先回宾馆休息。
家属自然是不愿意走的。
陈副所长主动要求留下跟着家属一起陪护。
十少直接呛了他一句,“晚上的时间你自由分配,如果你白天不耽误我安排的话。”
呛得陈副所长十分尴尬。
不管将来赔多少钱,最起码陪护的时候有人在,也是表明企业的一个态度。
这样大半夜的,把人生地不熟的家属丢在医院里,他们几个回去睡觉,从感情上恐怕就让人家属接受不了。
然而陈副所长都被驳了面子,陆欣琪也不敢往枪口上撞,只能沉默着离开医院。
心里却觉得十少太不近人情。世家子弟,不识人间疾苦!
一天的疲惫,再加上在医院看到的那些,心情自然不会好,可是除了那些,陆欣琪心里还带着些说不出的失望,仿佛,曾经期待过什么似的。
车是早就找好的,十少他们下飞机的时候就有人送来了。十少似乎对C市十分的熟悉,从医院回宾馆的时候,仍然是他开车,只是车里的几个人却更沉默。
在宾馆门口放下他们三个人,十少去停了车,进宾馆大门的时候却发现陆欣琪并没有上去,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
“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十少也有些疲惫。
“我,其实我只有一句话要说。”陆欣琪坚持拦着十少。
十少似乎叹了口气,点头说:“说吧。”
“请你,务必为华工争取多一些的赔偿。”陆欣琪其实没有什么立场去说这样的话,可是噎在心里不吐不快,觉得不说出来,今天晚上就难以安眠。
十少苦笑,神色有些无奈,“小陆,我不是个坏人。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陆欣琪心里还有些别扭,张了张嘴想反驳,幸好及时忍住。
十少拨了拨头发,“好了,困的不行了。回房间吧。有些事情也不是靠嘴说的。”
陆欣琪也只好点了点头,跟他进了电梯。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厂家组织人去探望了华工,对家属态度也算殷勤,然而说到赔偿问题,却压根谈不拢。
连着十少一起,四个人几乎是坐了一天的冷板凳。
晚上的时候四个人开了个小会,研究下一步怎么做的问题。
陈副所长再次被十少呛了。
陈副所长建议私下里找找关系,让厂家的人从账上挪些钱出来,而安全责任的问题尽量抹过去不要再提。
十少当时直接站起来说:“如果你持这样的意见,那么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陆欣琪觉得这两天经历的事情,把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热血全激出来了,吃完晚饭再次跑去找十少。
跟十少讲了半天。
这世上太少不是黑就是白那样简单的事情。厂家的人不是怕赔钱,毕竟是公家的钱,找个由头就是了。然而安全责任这样的问题,却是影响个人仕途的。
以十少的关系网,想私了的话,找人牵线搭桥显然比公了容易的多。
别说是陈副所长这样的老油条,就算是陆欣琪这样的职场新丁都不赞同十少的主张。
十少耐着性子听陆欣琪啰嗦完,也并没有特别给她面子,直接把她请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