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月野凌樱

1、苏景熙和段净檀

　　“怎么样？今天累吗？”苏景熙从他的手中接过外套挂到了衣架上。

　　段净檀搂过她，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好累，要乖乖亲亲才能好。”他的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去闻苏熙景身上的味道，明明什么都没有抹，却还是香香的。

　　她双手把他的脸捧到自己面前，在额头，脸颊，鼻尖，嘴唇上都亲了一口。

　　“洗手吃饭了，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鱼。”

　　段净檀有些不舍的直起身，“好，乖乖辛苦了。”

　　看见他去了卫生间，她把放在柜子上的玫瑰花打开放到了茶几上的花瓶里。

　　两个人结婚三年，婚后一直都很幸福，段净檀喜欢宠着自己，知道她喜欢花，每天下班回来都会给她带一束，天天都不重样，知道自己喜欢看书，就给她开了一家书店，知道自己喜欢小提琴，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拉小提琴听。

　　....

　　“你今天忙吗？病人多吗？”苏熙景把拿好的筷子递给他，然后坐在他对面给他盛饭。

　　段净檀是一家医院的外科医生，每天谈不上有多忙，但也没有多轻松。

　　他笑着接过自己手中饭，“还好，不算太忙。”

　　饭桌上，他总是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苏熙景也会跟他分享今天的趣事。

　　“吃完饭，我们一起下楼散散步吧。”她说。

　　“好啊，不过要多穿点，外面现在也快入秋了，你天生手脚冰凉，搞不好那几天，肚子又该疼了。”

　　“嗯，知道了，你怎么像我妈一样能唠叨。”苏熙景嘟着嘴白了他一眼。

　　段净檀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开心了，“什么
　　事情都可以依你，但是保暖是一定要的。”

　　....

　　吃过饭，段净檀让她去休息，自己进了厨房洗碗，苏熙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转头去看厨房里的他。

　　他生的高，平常和他站在一起，自己才到他的胸口，苏熙景看着厨房里带着粉色围裙的自己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围裙还是她陪自己去买的，“粉色的好看，你买粉色的。”

　　“我一个大男人，带粉色是不是奇怪了点？”

　　“你又不是带给别人看，只给我看，好不好嘛？”

　　后来，他实在是拗不过自己，买了粉色。

　　....

　　“我弄好了，走吧。”

　　段净檀看着自己身上的长裙还是不放心，又去卧室拿了一件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到了楼下，路灯照亮用鹅卵石铺好的地面，树叶也渐渐变黄，夜空里，她看见了一个弯弯的月牙，和万千繁星。

　　恰巧遇到了邻居阿姨，她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赵姨也出来散步啊。”

　　“啊..你，”那个叫赵姨的迟疑了一下，然后又说：“和你老公一起啊？”

　　“是啊。”

　　“我才想起来，我衣服还没洗，先回去。”她在说这句话时，眼睛是不是的往她旁边瞟，不过苏熙景也没有注意。

　　“赵姨再见。”

　　走了一会儿，两个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望天，段净檀喜欢带佛珠，没事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盘玩，而且他还信佛。

　　“你冬天盘这个手不会冷吗？”她拿过自己手里的佛珠左看看右看看。

　　“不会，”他搂住自己的肩膀，却被她躲开了，“在外面呢，注意点。”

　　“怕什么，有没有人。”

　　“没人也不行。”

　　段净檀根本没有听她的话，不仅搂着自己的肩膀，而且还搂的特别紧，“今天书店的人多吗？累不累？”

　　“我跟你说，今天书店的人超级多，但是我很开心，一点都不累。”

　　“你开心就好，要是累了，就在家休息。”

　　“那可不行。”

　　....

　　海城的九月中旬，昨夜皎皎白月，今天依旧晴空万里，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

　　段净檀六点就起床去了医院，看见她还没有醒，便没有打扰，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等自己起来时，他已经出门上班了，餐桌给她留了他做的早餐，两个三明治，还有烧卖和一杯牛奶。

　　她起身拉开窗帘，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她不适应的闭了闭眼。

　　抬头看了眼钟表，七点过五分，离她去书店的时间还有五十五分钟。

　　苏熙景打了声哈气，转身去了卫生间。

　　她长的不算是多好看，是那种耐看型的，对于化妆，她基本都是涂点防嗮，抹点润唇膏就好，生活的大把时间，她一半花在了睡觉上，另外一半便用在了书店和爱段净檀身上。

　　她吃好早饭换了身衣服准备去书店。

　　以前的自己，早上是从来不会吃早饭的，没有原因，就是单纯的懒，但遇见段净檀就不一样了，他爱自己胜过于爱自己。

　　他天天总是像个老父亲一样絮絮叨叨，但对于这种絮叨，苏熙景从来不会不耐烦，她反而很依赖着他。

　　他总是告诉自己，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吃，晚上下班回来检查。

　　婚后的生活，她从以前的九十二斤长到了整整一百斤，对于她来说，这已经够胖了，但对于段净檀还远远不够，他要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

　　书店离家不远，出了小区拐个弯就是。

　　到书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灰尘，这家书店算不上有多大，但让她经营的很好，环境干净舒适，回头客只增不减。

　　开门没一会儿，就有两位穿着短裙的女生过来买书，看样子应该是学生，两个人买的东西基本一样，都是一些外国小说。

　　送走他们，苏熙景坐在窗边的摇椅上看昨天没有看完小说。

　　和煦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微风透过细小的窗缝吹起她额见了几缕发丝。

　　过了许久，她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点半多了，她要给段净檀做饭。

　　本来他是不让自己送饭的，说中午在食堂吃就行，医院离家太远了，难免有些麻烦，可苏熙景说食堂没有家里干净卫生，怕他吃不饱。

　　....

　　她来到医院的时候，刚好十一点半，走了大半圈也没见几个人，来到段净檀的办公室，也没见他人。

　　“嫂..嫂子？”

　　她顺着声音回头去看，是和他一个科室的医院，叫王泽明。

　　“泽明啊，你知不知道净檀去哪里了？”

　　王泽明愣住了，然后磕磕巴巴的说：“啊？那个...段..段哥他...他应该出去了吧，我不清楚啊。”

　　刚说完，段净檀就洗手回来了，苏熙景跑到他面前，“有没有想我啊？猜猜今天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当然想啊，每时每刻都在想乖乖，”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然后又掐了掐自己肉嘟嘟的小脸，“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我做了糖醋排骨，还有紫菜蛋花汤。”

　　旁边的王泽明看见这个场景，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哪个...嫂子我先去食堂了。”

　　还不等她回答，他就已经跑没有影了。

　　“不管他，我们去吃饭。”段净檀拉过她的手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苏熙景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很温暖，就像是今天的太阳一样，而且他的手掌很大，自己的手小小的，被这样牵着，她的心里痒痒的，她喜欢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

　　.....

　　十月初，海城下了一场平静又漫长的雨。

　　北方一旦到了十月，每下一场雨，天气都要冷不少，有句老话说的好“一场秋雨一场寒。”

　　段净檀也难得休息一天。

　　两个人昨天晚上睡的晚，自然起的也晚。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半快十一点了。

　　她被段净檀紧紧的搂在怀里，暖暖的，也很有安全感，便忍不住往他怀里拱了拱。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总是在工作，但他的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胸肌和腹肌都练的刚刚好。

　　段净檀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裸着上身，苏熙景见他没有醒，便忍不住伸手在他胸口戳了戳，又往下在他的腹肌了胡乱的摸了摸。

　　“别闹，再睡会儿。”因为刚起床，他的嗓音有点沙哑，懒洋洋的。

　　“我睡不着了。”说完这句话，她便听见段净檀轻声的笑了，然后又听见他说：“看来昨天晚上还是没累到你啊？”

　　苏熙景的脸瞬间羞红了起来，她转过身不去看他，“是你不行...”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段净檀翻了个身压在了身下。

　　“我行不行夫人不是最清楚吗？是谁昨天晚上一直喊疼的？”

　　苏熙景看见他一脸贱贱的模样，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流氓。”

　　“嗯，我是流氓。”他压在自己的身上，沉稳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

　　两个人就这样又睡了过去。

　　等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这次是段净檀先醒的，他看着自己的睡颜，忍不住在她脸上吻了又吻。

　　苏熙景被他弄醒，便推了推他的肩膀，“痒。”

　　“还要睡吗？”

　　苏熙景打了个哈气，揉了揉眼睛说“”“不要了。”

　　“那一会儿我们去超市买点菜，回来做饭吃？”

　　“好。”

　　....

　　外面的雨从早上到下午一直都没有停，只不过现在是朦胧的细雨，街上没几个人，从家到超市走步的话六七分钟就到了。

　　段净檀左手撑着雨伞，尽可能的不让雨伞淋湿她，自己的右肩却湿了一片。

　　因为撑伞，他的手没有办法去牵着自己，苏熙景便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口袋。

　　超市今天的人不多，两个人来到果蔬区挑选蔬菜。

　　段净檀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苏熙景说想吃锅包肉和油麦菜。

　　买好东西，他们又去挑选了几样水果。

　　她知道段净檀喜欢吃橘子和白梨就多装了一些。

　　**

　　回去的路上，下了一个星期的雨也在此时停息了。

　　他双手拎满了东西，苏熙景说要帮他拿点却被他拒绝了。

　　回到家休息了一下，两个人就进了厨房，她在旁边洗菜，而段净檀就负责切菜和炒菜。

　　婚后的生活不需要有么的轰轰烈烈，像这样平淡却充实，快乐且幸福，时而增添一些情趣和惊喜就好了，这也是苏熙景一直都想要的生活。

　　正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却不曾想被他敲了一下脑袋，“想什么呢？叫你也不理我？”

　　“没想什么啊，只是觉得你做饭的样子真帅。”

　　段净檀把她拉到自己身旁，从盘子夹出了一块新鲜出炉的锅包肉，“尝尝，好不好吃？”

　　她接过咬了一口，直接竖起了大拇指，“超级好吃。”

　　......

　　饭后，段净檀习惯了在睡觉之前给她拉一首小提琴。

　　他对小提琴不擅长，还专门抽时间去学了一年多，但会的曲子依然不多，不过苏熙景总是听不够。

　　她爬在沙发上翘着脚，听着优美的琴声，他现在拉的是最近刚学会的一首曲子，叫《爱的礼赞》。

　　等他拉完，他把手里的小提琴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又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蹲下，“还有想听的曲子吗？有的话告诉我，我学会了拉给你听。”

　　“没有了，段净檀，时间还早，我们看一场电影吧？”

　　“好。”

　　他起身关掉了客厅的灯，问她想看什么？苏熙景说随便。

　　选来选去，最后他们挑了一个爱情片，段净檀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他的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把玩。

　　说实话，电影的后半场，她已经睡着了，完全不记得到底演了什么。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了段净檀把她抱到了卧室的床上，然后，她拥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

　　这一觉便睡到了中午，吵醒她的是母亲的说话声和刺眼的阳光。

　　“你看看你，几点了还不起来？是不是又忘了？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呢。”苏景熙的母亲名叫马凤霞，今年才四十多就已经两鬓斑白。

　　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将她从睡梦中剥离了出来。

　　苏景熙用被子捂住脑袋，“妈，你干嘛呀？去什么医院啊？”

　　“医生说了，你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今天还要去按时检查，你的药应该也没有了吧？”

　　“什么药啊？”苏景熙根本听不明白马凤霞在说什么，她把被子从头顶上拿了下来，“几点了？我要去给净檀送午饭了。”她从床上坐起去找手机。

　　“你说什么？”马凤霞走到她面前，瞪着眼睛去看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妈，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她说完这句话也不看她，“我去做午饭了，快十一点了，净檀要吃午饭了。”

　　刚起身，她便被马凤霞拽住，“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段净檀他已经死了。”她双眼猩红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语气沉重又带着点狠，像是在隐忍。

　　苏景熙愣了一会儿，然后就笑了，“妈，你说什么呢？我们昨天晚上还看了电影呢，不信你问问赵姨，前两天我们还见过呢，还有泽明，他也见过净檀的。”

　　“景熙，段净檀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三年了。”马凤霞基本是喊出来的，她打开自己的手提包，翻找了半天，一张死亡证明被她狠狠的撇到了床上。

　　苏景熙看着那张纸，突然间情绪崩溃哭了起来。

　　三年前的事情重现在眼前。

　　那个时候，她还很幸福的，她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的。

　　她和段净檀结婚三年，第三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去看电影的，他打电话告诉自己让她先在书店等着她，一会儿就来接她。

　　可没想到他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和那辆救护车擦肩而过，却怎么也想不到那里面躺的是自己的丈夫。

　　她知道段净檀死亡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出车祸的当天晚上，家里人瞒着她用段净檀的微信给自己发了一条微信，里面的内容是：【今天晚上好像不能和你去看电影了，医院临时加班。】

　　他在死时候，一直都在念着自己的名字，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时：“苏景熙，抱歉，愿佛祖保佑你幸福。”

　　后来，段净檀的母亲说他奶奶身体不好去了一趟老家，因为路程太远，信号又不好，就没有告诉自己。

　　刚开始她还是相信的，可是到了第十天，她明显感觉到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便去问了家里所有的人，可他们都说他回老家了。

　　到后来，事情也终于瞒不住了，段净檀的母亲告诉自己事情所有的真相，可她就是不信，直到亲眼看见他的死亡通知书和尸体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自己爱了九年的人，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却冰冷的躺在这里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两个人从高二那年就瞒着家里人在一起，他们一起考上了G大，大学毕业之后立马就结了婚，幸福的生活原本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段净檀的死对自己的打击太大，让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便得上了重度抑郁和一些精神疾病。

　　她一直幻想着他还活着的场景。

　　医生说她这种病不能受刺激，所以大家一直欺骗着自己，就像前两天遇见的赵姨，她根本就是在哄骗着自己，还有医院的王泽明，他们都知道段净檀已经死了。

　　他还活着的时候，苏景熙就一直说想要听他给自己拉《爱的礼赞》，可是他还没有学会就已经不在了。

　　这三年里，她一直以为他还活着，是她的臆想让自己支撑了足足三年。

　　**

　　马凤霞看着床上崩溃的女儿心痛不已，她也不想让自己女儿这样痛苦，但她也想让自己认清现实，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天过后，苏景熙的精神状况一天不如一天，简单点说，跟疯了差不多。

　　十月二十九日，海城下了初雪。

　　这场雪可是相当的大，苏景熙也永远的留在了这一天。

　　因为精神失常，出现了幻觉，不幸从二十三楼坠楼身亡。

　　她的人生永远的停留在了二十九岁。

　　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彻底没有了呼吸，鲜血染红了白雪，可她身上除了脖颈处，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其实，她走上天台的时候是出现的幻觉，但她从二十三楼一跃而下是清醒的。

　　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净檀，我们又可以见面了。”

　　全文完

　　2022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