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五颗果子抢破头》鱼里江

50、第 50 章

　　东南边。

　　段醉书累了一天，挨着小寻澈身边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被馋人的烤红薯香醒。
　　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背影坐在火堆旁，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段醉书揉两下眼睛，“阿澈？”

　　听到声音，对方回过头，摇了摇手里的烤红薯，“我想给你弄点东西吃。”

　　段醉书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怎么突然想给我弄吃的啊，不困吗？”

　　寻澈摇头，“听到你肚子叫了。”
　　和长大后的寻澈不一样，小时候这个话很少，也不爱笑，大多数时候一张小脸冷若冰霜。

　　段醉书心里猜到原因，但不愿意多问，只是心疼，甚至恨不得自己能替对方承受这痛楚。

　　红薯烤好了，寻澈递给段醉书。
　　段醉书掰成两半，递回去一半。
　　寻澈抿唇，在裤子上蹭干净手上的黑灰，接了下来。

　　香喷喷的烤红薯在深夜里成为了唯一的温暖来源。

　　小孩吃着吃着，忽然道：“醉书哥哥，你能不能给我几章符咒？”

　　“可以啊。”段醉书当即扯过几张草灰纸，边画边说，“你是用来防身吗？我给你画一种我最新发明的，一旦使用，我能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他将画好的一沓纸交给寻澈，一一细数，“你看啊，这种符咒，只要你贴到自己身上，不仅能防身，而且一旦你受伤，我就会承受相同的感觉，并且能知道你的位置，这样我就能火速赶去救你啦。”

　　寻澈沉默须臾，片刻后抬眸，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段醉书，“谢谢。”

　　段醉书摸了摸小孩的头，“不客气，你是用来防你的……爹娘吗？”

　　谁料寻澈摇了摇头，，眉头拧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思忖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是一个穿黑衣服的神秘人，他杀气很重，我有点怕。”

　　“不怕不怕。”段醉书将寻澈搂进怀里，“不管什么人，我都会保护你的。”

　　胡虽如此，但段醉书心中却煎熬得很，他保护小寻澈是因为不想真正的寻澈受到影响。但是真正的寻澈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两人互相依偎着，面前的火堆突然爆裂一声，火花四溅。
　　与此同时，火光后面映出一个仓皇的红色身影，朝他们的踉跄奔来。

　　“长云仙君！”白银玉甚至忘了遮掩段醉书的身份，“救救我妹妹，杀起来了，他们全疯了！”

　　她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看起来气若游丝。
　　段醉书从未见过红娘子如此狼狈的一面。

　　段醉书：“发生什么了？”

　　白银玉维持着冷静，道：“宫主……白藏她暗中操纵巫蛊术，让一个小孩杀了长大后的自己，现在仙门百家一百多个人，准备屠了整个村子！”
　　短短几个字，却道尽了鬼美人的手段——既然你们这群人犹豫不决，就由我在暗处添上最后一把火，将整个渔水镇变成屠人的狂欢。
　　而白藏对白银玉的猜测是对的——她在这里见到了自己死去的妹妹。她曾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决不能再次重蹈覆辙。

　　“那边还有两个小孩！！”不远处，几个身着蓝服的弟子举着大刀杀了过来，个个穷凶极恶。

　　白银玉将手里的女童塞到段醉书手里，跪了下来，“段公子，我妹妹性命垂危，还请你带着她离开，救救她。这些人，我来对付就好。”
　　语毕，未等段醉书回话，取下头上的簪子化为玉玑伞，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她的背影在黑夜中，如同一个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段醉书左手抱孩子，右手牵孩子，即刻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中途，一座烧瘫的房屋挡住了去路，同时另一伙人朝段醉书杀了过来。他们眼中带着嗜血的兴奋，凡是看见小孩，格杀勿论。

　　段醉书一拖二，符咒术不知为何也大不如平日，在长-枪短剑的无眼攻击下，右手被划伤了几条口子。

　　好在戚一鹌赶来得及时，带着几名何首堂和白云间的弟子将他解救于危困之中。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抵挡不住这些人屠村的恐怖。

　　戚一鹌修仙练法本就是个半吊子，眼下哪里是对手，“能不能从天囚谷外面搬来救兵啊，再这样下去我们真要死了！”

　　段醉书：“我给我师父发了信号，但是天囚谷的黑雾太邪门了，什么也发不出去！”

　　以天狼帮帮主为首的仙门百家将他们七八个人围了起来。

　　“姓段的！早在白云间我就看你不顺眼了，现在你为何还要与我们作对！”天狼帮帮主喊话，“别以为你师父是金花就了不起，今日将两个孩子交给我，我既往不咎。”

　　段醉书冷哼一声，“屠杀弱小，弑父弑母，这就是你们的本事？”

　　“少说那些高高在上的话，我最看不惯你们白云间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今日不把人交出来，我连你一起杀！”

　　他们烧了渔村的房屋，冲天的火光燃烧在段醉书眼底。
　　不二扇从腰侧飞出，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混乱的场合中大杀四方。

　　天狼帮帮主骂了句娘，抄着家伙厮杀上去。

　　一柄飞刀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划伤了段醉书的右手，随即掀起一阵猛烈的狂风，灰烬漫天袭来。段醉书只抬了下手的功夫，手里的小寻澈便不见了。

　　也是趁着这场大风眯了眼睛，戚一鹌带着几名弟子拉着寻澈撤退逃走。

　　段醉书不肯，“我不能走，阿澈不见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戚一鹌急道，“神仙，咱们不止一个孩子，再不走，你怀里的姑娘也要没了！”

　　段醉书看着怀里的小孩，脸色苍白如纸，的确不适宜跟着他继续奔波厮杀。
　　于是乎他做了一个决定。

　　段醉书将怀里的孩子交到了戚一鹌手里，“带着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呢？！！”

　　“我去找人。”熊熊大火映照在段醉书坚毅的脸上，他冲进了火光之中。

　　这是一场绝对残酷而漫长的寻找，大火、刀剑、屠杀……每一个东西对小孩来说都是索命的绳索。
　　突然，段醉书感到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紧接着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窒息，仿佛被大手死死掐住。
　　但是没过多久，这感觉又消失了。
　　与此同时，海边的方向闪烁起点点微弱的金光。这光和火光不同，它们更加轻软，像萤火一般。
　　是他的符咒！

　　段醉书并没有找太久，他在一处坍塌海边捡到了小寻澈。
　　彼时，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正手持带血的长剑。段醉书一眼认出了人——正是初到渔水镇时，给了他们蓝色秘籍的算命巫师！

　　巫师见段醉书来了，身体一僵，往后退了一步，而后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小孩晕倒在海边，身上贴满了符咒。冰冷的海水涌上来，冲刷着这具弱小的身躯。
　　段醉书将孩子抱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对方。

　　寒风吹拂在脸上，段醉书从未有过这般的恐惧。他紧紧抱住小寻澈，仿佛要将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方觉安心。

　　整个渔村最终还是被灭了，大火连烧了一天。

　　段醉书带着小寻澈乔装打，逃进了镇子。好在运气不错，刚进镇子就和戚一鹌碰上了头。

　　为了躲避追杀，他们只能暂时住在一个破庙中。
　　经过一晚的厮杀，连着段醉书在内，就剩下了七八个人。

　　海风藤为了对付昨晚的混乱还不知所踪，海虞长老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戚一鹌没经历过这些，因此一看见段醉书这个主心骨便嚎啕大哭起来。
　　“神仙，二长老和你给我的那个小姑娘，你快救救他们吧。”

　　段醉书赶进庙里，两人躺在破旧的草席上，奄奄一息还剩最后一口气。

　　段醉书立刻道：“钱多多，护法。”
　　说完又补了一句，“阿澈留在这。”

　　戚一鹌心领神会，马上将其他人赶了出去。催动体内灵力，将整个庙宇用屏障牢牢护住。

　　段醉书掏出灵果，咬破手指，给两人续上了半条命。

　　一切结束，段醉书脸色惨白如纸。
　　与此同时，白银玉从庙外狼狈地赶了回来。她第一时间扑到了女孩身边，颤抖地试探对方的鼻息，触到温热时，紧绷的肩膀塌下来。

　　“仙君……”白银玉眼眶通红，“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段醉书摇了摇头。

　　戚一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尚且明亮，道：“神仙，这个破庙不能久留，等晚上月黑风高我们得重新找个地方。”

　　下半夜，渔水镇寂静无声。

　　海虞长老和白银玉的妹妹仍在昏迷中，几个人连拖带拉出了破庙。

　　整个渔水镇都不安全，段醉书和白银玉以及戚一鹌是这七八个人的核心，三人商量着前往镇外避一避风头。

　　天囚谷地形曲折，追兵一时半会儿应当找不到人。
　　更幸运的是，他们竟在镇外的溪边遇到了一群安营扎寨的人。

　　戚一鹌擦了擦脸上的灰土，破涕为笑，“我去问问能不能收留我们。”
　　但很快他便折返回来，脸上带着难掩的恐惧。

　　白银玉：“怎么了？”

　　戚一鹌：“我好像……撞鬼了。”

　　“什么？”白银玉心里翻了个白眼，走向戚一鹌刚才的方向，“我去看看。”
　　很快，她带着同样不可置信的神情跑了回来。

　　戚一鹌赶紧凑上去，慌张地寻求认同，“你也看见了对不对！那群人！”

　　段醉书给小寻澈背上的伤换上新药，穿好衣服，问：“出什么事了？”

　　白银玉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脸上满是迷茫和虚无，片刻后，缓缓抬头看着段醉书，“那边的人，和我们长着一样的脸。而且……他们做的事，好像都是我们之前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