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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拆盲盒是场冒险(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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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整整下了一礼拜才停,苏淼的腿除了还有些淤青痕迹外基本痊愈。工地被太阳晒了一天,土壤褪去潮湿,总算可以开工。苏淼着急进度,一早下了探方清扫。
不会儿刘瑞谦走过来找人,苏淼在墓坑里应声。等人走到坑边,见他是一副心事重重模样,苏淼心知他有事要说。
“找我什么事?”
“苏老师对不起,我不小心把显微镜弄坏了。”
苏淼蹲久了起来有点晕,听了这话更是晕头转向。“你们去库房了?”
刘瑞谦点头,身后赶来的陈思雨想插话,被他拦下,“我看桌上有样品,就想拿显微镜看一看,没想到把调焦旋钮钮坏了。”
苏淼顿时有些上火,这几个学生作业写得毛病多,怎么实操还出问题?
实习还没多久就弄坏了机器,后面还了得。但毕竟是她自己的人,有什么事也得她担着,摘了手套苏淼叹了口气爬出墓坑:“带我先去看看。”
带到工地这台体式显微镜是所里第二老的设备,平时苏淼用的时候都很小心,但新来的几个毛手毛脚没有轻重,弄坏也在意料之中。
这是这设备型号老,坏的又是关键配件。徐远昂来看了眼,就让苏淼向上打报告,看所长怎么说。
苏淼哀叹一声,这次带到工地的就这一台显微镜,坏了就没有可以替代的。
陈思雨站在一边一脸消沉,几次想说点什么都被刘瑞谦拦下了。苏淼看出其中大概是有猫腻,但也懒得去追究谁是谁非。又怕打击了祖国花朵的积极性,只能咬着牙给张世清打电话,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挨了张世清一顿数落,苏淼挂了电话。陈思雨白着脸说要赔偿,刘瑞谦又说一遍:“我来赔吧,是我弄坏的。”
苏淼见过抢功劳的,还没见过抢错误的。瞧了瞧两人一脸诚恳的样子,心里的气也消了几分,“设备老,会坏也正常。你们不用争谁错了,我待会出发去市里一趟,找找办法看能不能修。”
徐远昂开车送她到县城高铁站,临上车前对苏淼说:“要是修不好,你就把奥林巴斯拿来吧。”
奥林巴斯那台设备比这个老古董可贵了好几倍,苏淼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原来徐远昂好心送她到高铁站,是在这等着呢。
“徐队,你这是高估我了,张所怎么可能同意我把奥林巴斯带到工地。”
“别人没可能,你不一定。而且要是用上奥林巴斯,做的样品检测结果也会更好。”
苏淼当然知道这点,但又不想随便应承下来。拎着东西进站前,想了下对他说:“先看看修不修得好吧,实在不行,再做下一步打算。”
徐远昂放了心,苏淼既然松了口就表示这事有希望,这会又觉得自己为难了她。“回来的时候打电话,我上来接你。”
苏淼上了车,高铁缓缓启动,将旷野抛在身后。看着飞逝的景色,她靠在椅背上,只觉诸事不顺。
路上和岑姝发消息,知道苏淼因为显微镜的事儿回平洲,主动提出来车站接。下了车出站,就看见岑姝身穿利落剪裁的长裙,站在出口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抬头看见她出来,伸手挥了挥。
“这破玩意你还背回来修,也不嫌累。”
“也不知道供应商能不能修。”
“还以为是以前打仗呢?小米加步枪就能扛。我就没见过哪个研究所比我们还穷的,整一个清水衙门。”
岑姝开车一路吐槽到研究所停车场,见她累得小脸蜡黄,替她抱起显微镜往所里走。苏淼在系统库里调出设备维修资源清单,打电话过去询问。报了型号后,平洲市地区的供应商都说这款设备型号太老,找配件不太容易,只说尽量帮忙找找。
苏淼挂了电话叹气,又问岑姝奥林巴斯最近有没有人用。
“半个月前平大考古实验室有一场教学,学校里设备不够就被征调了,还没拿回来呢。你要借?”
“徐远昂让我借出来,带到工地去。”
岑姝呵一声,“徐远昂真会找人,知道这台设备是赵教授牵线让学校捐给我们所里的。让你开口去借,还是找对人了。”
苏淼的博士是在赵翰章教授手底下读的,上下的人都知道赵教授对苏淼这个关门弟子格外看重。又因她家中没有父母长辈照拂,更待她如同自家子女,再加上苏淼的师母还是张世清的胞妹。有这两层关系在,苏淼在两边都有几分薄面,开口借设备的确比旁人容易。
苏淼又怎么会想不通徐远昂让她借机器的缘由,叹口气说:“明天我去学校见见老师吧。”
第二天再次和供应商确认没有合适的配件后,苏淼坐车去横溪街排队买了赵翰章最喜欢的蝴蝶酥。岑姝坐在驾驶位上对着反光镜擦口红,见她上车,伸手从她手里的盒子里捞了块糕点吃,尝了两口皱眉说:“这么甜。”
苏淼爱吃甜,也捻了一块吃,“我怎么觉得还行?”岑姝灌了口水,取笑她:“谁让你是小孩口味呢。”
岑姝原本并不打算送苏淼去平大,昨晚临睡前想起小男友这几天忙着搞论文,为了几组数据资料天天在实验室做测试,导致两人好久没见上面。恰好手头上有近似资料,便想给人送过去,顺便见一见。
车子开进学校,也不知道是举办什么活动,分配给考古系的停车位都满满当当。岑姝耐着性子找好车位,给小男友打去电话才知道学生和老师们都在小礼堂参加活动。仔细一问才知道今天有企业仪器捐赠仪式,为表隆重,能撑场面的都去了。
苏淼和岑姝赶到礼堂,从后门猫着腰进去,抬眼看见赵教授站在舞台上,眉飞色舞地讲学校考古系的历史。
岑姝笑着对苏淼说,“赵教授又来这一套,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礼堂后排座无虚席,岑姝的小男友身边刚好空出一个位置,转头示意苏淼再往前走走,兴许有座位,苏淼直走到第二排才找到一个空位。
刚坐下,就看见前排一个背影十分熟悉。前排中心位置,座上的男人穿了件黑色衬衫,从苏淼的位置斜看过去,看见他的侧脸轮廓十分硬朗有型。
从包里取了眼镜往台上看,这才看见横幅上印着‘莱特光学仪器捐赠仪式’几个大字。
再看那男人,不是路慎东是谁?
苏淼心一沉,顿觉山不转水转,越不想见的人越能出其不意地碰到。
刚想起身,忽闻掌声雷动。原是赵翰章邀请路慎东上台剪彩。
他还是那样高,站起来无形给人压迫感。苏淼不敢动,微微低头随众人一起拍手。
路慎东长步上了台,姿态从容不迫。苏淼看他从铺着红布的盘子里拿起金剪刀,礼炮炸响,彩带落在他身上,一时花团锦簇,意气风发。
演讲完毕后是合照环节,路慎东站在中心位,一身黑衣黑裤,身姿挺拔。
仪式结束,路慎东走下台,正好有电话进来,向身后人示意了下,走出前门去接听。台下观众也起身往外走,苏淼缓口气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刚走没几步,就被赵翰章叫住。
“刚来就要走,跑哪去。”
“怕老师还有采访,就想到外面去等。”
赵翰章对苏淼来说既是恩师,又是父亲一样的存在。苏淼将蝴蝶酥递给他,“给您和师母买了点心。”
“哟,和潮记的,要排很久。”赵翰章和苏淼一样爱吃糕点,这会儿就想拆开尝尝。低头看见苏淼手上擦伤后留下的血痂,皱了眉问,“这手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不小心摔的。”
“其他地方伤到没有?也不是小孩子,还这么不小心,要破相了以后怎么找对象。”
“找不到就不找了呗,我致力于为考古事业添砖加瓦。”
见她伶牙俐齿,赵翰章宠溺笑了笑,“怎么更贫了。”
苏淼戴着眼镜,身上还是短袖长裤,很朴素也十分干净利落。知她所里工作忙,今天来想必是有事相求,“这糕点是贿赂你老师我的吧?说吧,什么事。”
苏淼不时提防着门外人员走动,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直接表明来意,“我想借上次捐给研究所的那台奥林巴斯。”
“那台啊,今天就会还你们所里。老张难道以为我不还了,要你来讨要。”
所长张世清和赵教授当年是同门,两人原本关系不错,直到张所长得知自家亲妹在眼皮底下被同窗老赵拐跑了,心中一直憋着股气。怨恼老赵不磊落,偷偷摸摸挖挚友家的墙角。可用赵教授的话说,谈恋爱的事儿哪叫偷偷摸摸呢。两人为此吵闹了几十年,到老了关系才缓和许多。
苏淼生怕两人再闹不愉快,解释说:“是我在汇阳的工地要用,工地带去的那台出了点问题,但要是问所长申请把奥林巴斯拿到工地,所长可能不会批。”
赵翰章听完嘁一声,“瞧他那抠门劲儿,这才几万的机器,就这么舍不得,管这么严你们做项目怎么放得开做。行吧,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和他说。”
苏淼放了心,露出轻松的笑容。又听见他说,“我带的课题还差一些内容,到时候你就挂那个项目,老张不同意也得同意。”
挂了合作项目,当然也要做点实事。苏淼很早就知道要得到想要的,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代价在她预想之中,她很快就接受了。
赵教授有几个月没见到苏淼,拉着她问学术,又问工地出土文物的情况,最后关心起她的感情问题来。
“以前总说学业重,现在学业不重,总该找一个了吧。你师母三天两头和我念叨,就担心你一个人在平洲过得不好,她娘家有个外甥,在警察厅工作,要不有空见个面看看。”
“我每天下工地那么忙,要再找个当警察的,那不是谁也不着家,哪有时间培养感情呀。”
“照你这说法,那些考古的女同胞就都不用结婚了。”赵翰章看见岑姝和她小男友走过来,又说:“你看看岑姝,工作谈恋爱两手抓,和小林多登对。”
“苏淼,我觉得赵教授说的一点没错。知道的你是进了我们研究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进了尼姑庵呢。赵教授你不知道,我们所里也有不少好模好样的青年,苏淼都看不上,看来是眼光太高。您要是有好的就多介绍介绍。”岑姝一边说着,一边给苏淼使眼色,“你怎么不看手机呢,我想起还有事儿和你说,你不是要林希平的资料吗?我们现在去拿吧。”
苏淼手机常年静音,这会儿掏出来看,就见岑姝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路慎东啊!】
【我们还是快走吧,认出来就尴尬了。】
【路慎东出去了,快快快,走了。】
【怎么还不走,和赵教授说什么呢?!】
……
岑姝急得不行,苏淼也是一阵心焦,见赵教授还要趁热打铁地说教几句,忙开口说:“我和岑姝先走了……”
话未说完,就被赵教授打断。“你俩等等。”说着视线越过苏淼肩头,等那人走近了,语气高兴地向两人介绍说:“这位是莱特仪器的路总。这次他慷慨解囊给我们考古系捐了一批新设备,为我们系的科研能力助力不少,正好你们也和人打个招呼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