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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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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姝并不知道哪里开罪了陈方聿,只见他面色凝重不言一语,模样高冷十分可怕。
看出气氛不对,路慎东走上前来侧身对岑姝说:“到时间入座,马上开席,你坐哪桌?”
“新娘亲友桌。”岑姝还不知道陈方聿这人为何甩脸,不过作为搞历史研究的,她最清楚人的复杂与不同性。虽觉陈方聿此人脾气古怪,但看在他长得不错的份上姑且放他一马。
这是一场新娘新郎双方并不相爱的婚礼,但两个家庭配合得还算不错。婚礼场面宏大,酒席菜色更是一流水准。岑姝吃得尽兴,也不忘给远在汇阳的苏淼发去现场照片。
路慎东作为男方亲友位列舞台左侧,岑姝拍照时故意将他纳入画面,转手分享给苏淼。
饭吃到中途也不见对方回复,连发几条才见苏淼回了一句‘在忙’。岑姝不可置信,将方才图片放大后又特意在路慎东身上画了个圈,恨恨敲字,“路慎东诶,你不惊讶吗?”
又是许久之后,苏淼回得依旧简洁——“看到了。”
然后就没了。
岑姝心似猫抓,本想将路慎东专程让于景山修路的事情告诉她,思来想去忍了下来。
她深知苏淼性格,之前所里有一个同样身为田野考古岗的男同胞对苏淼有意思,两人原本是不错的搭档,可在男同胞坦白想与她发展恋爱关系后,两人往日和谐的战友关系一夜之间变得十分冷淡。
面对苏淼避而不见的态度,男同胞伤心欲绝认清现实,故而出走省外发掘工地,半年也没回来一次。
若是此时让苏淼知道路慎东对她动了心思,恐怕没等路慎东这把火烧起来,就会被她无情浇灭在摇篮里。
心里想着事,岑姝未觉舞台热闹异常,一个彩炮炸响,惊得她手一抖,红酒无情地洒了她一身。
林希平连忙拿纸来擦,擦来擦去也弄不干净。岑姝无奈起身,留下他去洗手间处理。
酒店走廊铺着厚厚的法式地毯,岑姝低着头拿纸巾擦拭领口轻衫,走到洗手间仔细处理身上污渍。玻璃映照出她被YSL修身长裙包裹的S型曲线,她没有带外套,只能用纸巾将酒渍一遍遍擦拭,尽可能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听孙雅莉说,她自出生以来就展露出大魔王气质,晚吃一秒奶就能哭得惊天动地。邻居都以为是个小子,没想到竟是小姑娘。
等她再长大些更是淘气,回祖父母乡下老家上山下海,玩得比谁都野。而且除了玩她什么都不喜欢,成绩自然是一塌糊涂。
常言道福祸相依,在经历那场严重车祸之后,岑姝虽留下不少后遗症,但性格也变了许多。
如果说十八岁以前的她是娇蛮无礼的少女,那么如今的她早已蜕变为心智成熟的芊芊淑女。
喝香槟前会自然地轻摇酒杯,谈笑时会照顾他人情绪,打湿了衣服时也能从容不迫地仔细清理。
用吹风机将衣衫吹干,甩掉纸巾,岑姝走出洗手间。冷不丁被站在走廊过道灯下的人吓了一跳。
他叫什么来着,岑姝想了想,想起了他的名字——陈方聿。
他动作娴熟,手里的烟亮着猩红色。烟雾升腾缓缓游散,将他的视线变得暧昧不明。
她看见他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着,皮肤泛出红色。不得不承认,陈方聿长了一副好皮囊,如果说路慎东是硬朗派,陈方聿则属于生人勿进的冷脸帅哥典范。
这类人的冷酷相隔数十米就能令人仿佛置身冰窖。岑姝敏锐地察觉陈方聿并不待见她,或者说所有陌生人都会被他无差别漠视,她并非特例。
他既不待见她,她也不会报以好脸色。但在帅哥面前她还是要维持淑女形象,高跟鞋踩在柔软地毯上没有什么声响。在经过陈方聿身边时,余光看见他掐灭了烟,目光却向她射来。
这一眼,有探究,有不解。仿佛她是一道未解的数学难题,岑姝被他看得莫名,视线相对才发觉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夹着淡淡酒味的鼻息温热扑向她。
她胆战心惊。
体内肾上腺素狂飙,心跳如擂鼓。
她觉得自己万分无耻,男友林希平就在一墙之隔的酒席桌上,自己在这狭长走廊里,对着一个陌生男人大乱心神。
她退后一步,说话结巴:“……陈总监,没想到你也抽烟。”
那似是冷笑,岑姝看得真切。她又说错话,而且是毫无逻辑的蠢话。
他该是什么样的人,抽不抽烟又与她何干?
“岑小姐难道不抽?”
“我当然不会!”岑姝哪会抽烟,香烟此类迷人心智的万恶之源,她碰都不碰。“抽烟有害健康,陈总监也少抽为妙。”
心觉这人好没边界感,无端问话惹得她心生不满,语气不善:“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就先进去了,陈总监自便。”
陈方聿身形未动,抬起乌沉的眼眸,看向一脸烦郁的岑姝,一句话犹如惊雷,打得她措手不及。
“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
岑姝冤枉至极!她哪有对陈方聿玩什么把戏,他一定是喝醉。
“如果你是想搭讪,那么我告诉你,你这话术太低级。虽然我承认你长得不错,但是我对你没兴趣,我要进去了,再见!”
一坐回席面上,岑姝心里冒着火,拿起酒杯将剩着的酒一饮而尽。酒味上头,醇香刺激,终于畅快不少。她想陈方聿酒量一定很差,事实证明男人长得再帅,若是酒品不行那魅力也会大打折扣。
什么叫玩把戏,这话十分熟稔,绝不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的。她冷静思考片刻,确信陈方聿一定是将她错认成某位故人,这位故人兴许还是他的追求者,并且让他十分厌烦。
那人当然不会是她岑姝,她才不屑对男人使用把戏。从小到大,只要她喜欢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过了小暑,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苏淼和徐远昂带着学生们早起贪黑地趁凉工作,一晃一个月过去,项目进度向前跃进一大步。所里几个老人早已习惯这种工作节奏,十几个实习生却叫苦连天。
过了最初的新鲜劲,这群毛头小子个个像霜打的茄子,神色恹恹。几个身体较弱的学生接二连三地出现中暑现象,娇滴滴的孙小雪更是一天到晚罢工偷懒,让工地工作气氛十分焦灼。
实习期要到九月新生开学才能结束,天气预报显示七月下旬即将达到四十度高温,之后才会在第十号台风的影响下小幅度降温。
综合考虑下,苏淼和徐远昂向所里打了报告,决定给这群憋坏了的学生放探亲假,也正好避开即将到来的台风天气。他们几个则趁此机会整理阶段性的成果,并准备下阶段的收尾工作。
回程由徐远昂开车,载着重要文物以及苏淼和孙小雪两人一起回平洲。
徐远昂的车是十几年前的老款雅阁,除了岁月留下的自然老化痕迹外,车内空间宽敞又十分整洁,在苏淼看来用来跑工地再合适不过,磕了碰了也并不心疼。
孙小雪却不是这样想,她素来眼高于顶,非BBA不坐。如今坐徐远昂这破车,简直可以用纡尊降贵来形容。一路上她脸色不快,坐在车后座摆弄着手机,不时抱怨空调制冷差,自己坐在后头热得一身汗。
所谓车面即人面,没有男人不爱车,除非就是兜里没钱。徐远昂如今年过三十,却还开着快报废的旧车上班。进一步让她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徐远昂并不是值得投资的潜力股,于是很快将他从目标名单里快速剔除。
坐在前排的苏淼一向伺候不了这位大小姐,和徐远昂两人就三号墓墓主人是什么身份的问题讨论了一路。孙小雪本没多少田野考古经验,本硕时期的专业课知识也都忘得差不多,一路上插不进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心中更是不忿。到了研究所下了车,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好在岑姝得到消息,提前借来小推车,帮着苏淼将东西运到仓库里去。
两人见了面就打开话匣子说了一路,等走到仓库前,岑姝才说到重点。
“苏博士通知你个事儿,我要搬出去了。”
苏淼和岑姝虽然正儿八经住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多,但乍然听见她要搬出公寓还是有些意外,几秒后很快就想通,“要和林师弟共筑爱巢?”
“别说的这么恶俗。”岑姝面带春风,又表情夸张地说:“你不在公寓不知道,天天热得要死。空调修了坏坏了修,晚上一醒来像蒸桑拿。我那房子装完一直空着,虽然远了点,但好歹居住质量直线升高。”
“而且那房子离学校近,和希平一起住的那人生活习惯不好,还有梦游症,吓得他精神衰弱。我总不能看着他写不出论文延毕吧,索性就搬来和我一起住。”
苏淼闻言啧啧摇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怎么觉得林师弟这论文更悬了呢。”岑姝一向是爱玩的主,这回能决定与希平同居也着实让人意外,苏淼琢磨不透,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爱好,调侃两句也就作罢。
等入库完所有文物,两人灰头土脸回公寓。客厅里已经堆了不少打包完的纸箱,苏淼才知她早已准备完毕,就等和她知会一声就搬出去住。
“该不会连搬家的车都叫好了?”
“苏博士聪慧过人,被你说中。”
“看来我还要做苦力。”
“晚上我请大餐,重力活让林希平做,累不着苏博士。”
说曹操曹操到,林希平一个电话进来,人已经到了楼下。林希平皮肤白净,脸上被热气蒸的脸颊发红,看着十分温和无害。在校园外的地方见到苏淼,表情有些拘谨地叫了声‘苏师姐’后,进了屋闷头替岑姝搬东西。
“林师弟真是稳妥可靠。”
“我不需要他多有能耐,只要能合我心意,顺顺当当谈个恋爱就行。”
“你这想法好像变了。”
“还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岑姝拍拍手上的灰,“人呐,都是会变的,小苏博士难道你敢说自己一直没变?”
苏淼听了,认真思考起来。
她自然是变了,变得更谨慎,更清醒,她早已不是以前的她。
三人合作,搬家效率极高,一趟货车就将所有东西全部搬至岑姝新居。
房子是四室两厅,又大又宽敞。苏淼参观完后顿觉人与人之间贫富差距之大令人愤慨,更觉自己供房之日遥遥无期,不免忧愁万分。窗外已日落西山,几人累得晕头转向,岑姝懒得再收拾,大手一挥决定立马去吃顿好的。
苏淼时隔几个月再来鼎盛吃饭,心神有些恍惚。大厅经理上前,先看了眼岑姝,后看向苏淼。似是回忆,随即点头一笑,“三位吗?”
三人来得不巧,这会儿恰逢周五又是饭点,店内大小包间都已定空,只剩大堂边角一张小桌,圆桌直径不过五十公分,连条大黄鱼的瓷盘都放不下,又怎么坐得下三个人。
“包间要等多久?”
“恐怕要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你们的生意还真好。”岑姝饿极,这话带着怨气。
“要不换家店吃。”一进店苏淼右眼狂跳,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岑姝还在犹豫要不要走,身后就传来并不算陌生的声音。
“这么巧,来这里吃饭?”
苏淼心知不妙,回头看去,那人不是路慎东还能是谁?黑色衬衫,淡色牛仔裤,如同初见那天,风流倜傥意气风发。
路慎东足以做言情剧主角,而这样的主角又怎少得了璧人相配。淡黄色灯光下,那位璧人小姐一头波浪卷发,妆容精致笑容飞扬。站在路慎东半步远的身侧,一席米色长裙似流水柔情。
大厅的意大利水晶吊灯远不及她闪耀。
小时候读童话故事,苏淼发现真公主配真王子往往过得幸福美满,而辛德瑞拉即使获得短暂幸福,最终也会在寒冷的森林里死去。
她衷心觉得眼前两人十分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