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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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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宝珠楼门前那一闹,楚瑾不出所料地在瑜京城内出了名,一夜之间名声变得好坏参半,有说她善妒的,也有为她叫好的,但作为“打三阁”的活招牌,她这一波操作着实是为铺子打了个响亮的宣传。
这日大雪方停,楚瑾便到了东市,只是脚还未踏出马车,就见店门口的石狮子旁站着位头戴纱笠的女子。
见她落地站稳,女子急急小跑了过来,细声询问道:“楚姑娘,可否进店详谈?”
知道是生意来了,楚瑾不敢怠慢,连忙将人直接迎上了二楼雅间,遣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贴身丫鬟玉晴在旁照料,方才开口:“姑娘可是需要帮助?”
女子取下纱笠,苍白的脸上一双红肿的核桃眼,连带着鼻头都红得吓人,看样子是狠狠哭过的。楚瑾目光从她脸上一路上移,定格在鬓边那朵素白的孝花上。
这是…家中有丧…
楚瑾愣了愣,并未着急询问事情缘由,只沏了杯热茶递过去,抬眸便见她吸了吸鼻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 听闻这铺子专治外室,如若不是外室只是偷情,可治得?”
“可否将事情经过如实说与我听听?”楚瑾抬眸。
那女子低头沉默了半晌,才又缓缓开口:“家母有孕,怀胎八月小产,气到血崩之下一尸两命。”
说罢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压抑着情绪,许久之后又再次开口:“是我那寡居的姨母王氏,因着生计困难寻到家中求助,母亲心软,给了银钱为她置办屋子,照顾得处处妥帖,本想着姐妹俩离得近能有个照应,还打算为她寻户好人家改嫁,谁知不过几月,她就趁着母亲有孕不便,爬上了父亲的床榻…”
这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眼底的恨意却让人心惊,还未等楚瑾开口她又说道:“姑娘,此事你能解决我便省事些,若是你解决不了,那我便托人为幼弟寻个好去处,然后豁出这条命去,也要让他俩下地狱为我母亲与那未出世的孩子陪葬。”
楚瑾放在双膝上的手紧了紧,半晌才松开。她来自国泰民安的二十一世纪,惜命得很,十四五岁的年纪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个初中生,真不敢想象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做出如此狠戾的决定。
这姑娘已然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她无法感同身受,但也不想看着如此鲜活的一条性命因为这点事情香消玉殒,于是她思索半晌才道:“我只拿钱办事,不取性命,若姑娘信得过我,我便替你出一出这恶气。”
女子眼神暗了下去,沉默片刻起身行了个大礼,从袖内抽出一个信封和几张银票压到桌面上,道:“那便有劳楚姑娘了,这是定金,事成之后付另一半,有事可到城南干货铺寻我,我叫潘娇。”
楚瑾目送潘娇出门,又叫来管事细细询问了一番,安排妥当后便带着玉晴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她在信封中写下的地址。
那是一处不算太大的民居,位于城南的巷子中,甚至离潘娇所在的干货铺不过数十米的距离,可想而知,潘娇的母亲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悲愤心情离世的。
楚瑾裹着绣金丝的白绒斗篷,哈着白气静静蹲在转角处,此时天色尚早,想必能被她守株待兔撞见些什么。
可不成想她这一蹲就蹲到了正午,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正准备吩咐玉晴去买些糕饼,便听到那屋门处有了声响。
楚瑾冲玉晴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悄悄伸出脑袋观察,见门内走出个三十出头打扮艳丽的妇人,一袭绯红的衣裙在雪地之中格外引人注目,脸颊上的美人痣与潘娇描述一致,正提着食盒朝着二人走来。
也不知是怎样个铁石心肠的人,才会爬上姐夫的床榻气死自己亲姐,又在亲姐新丧不足一月时身着红衣招摇过市,丝毫不见伤痛。
想到这里楚瑾不禁替潘娇母亲感到不值,气上心头她也没顾忌太多,迅速理了理斗篷,装作不经意地从转角走出,就这么“恰巧”地与王氏撞了个满怀,被食盒里的汤汤水水洒了一身。
王氏还未开口,就被楚瑾眼疾手快地赏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大到整条街的行人都纷纷驻足回头观看。
“你…你怎的动手打人?”王氏捂着半边脸颊,错愕地惊叫出声。
“打你就打你,还需缘由不成?”楚瑾飞扬跋扈地斜瞟过去,十分嫌弃地用两只指头捏起脏湿的裙摆,道:“若非要寻个由头,那便是你走路不长眼,弄脏了我新制的衣裙。”
“弄脏了赔你便是。”王氏不服气地回嘴。
一旁的玉晴似乎明白了楚瑾的用意,很快便上前来帮腔道:“赔?我家姑娘一套衣服抵得你半年生计,你一村妇赔得起吗?打扮得跟个老鸨似的也遮不住你的穷酸相。”
楚瑾也没料到平日里老实巴交的玉晴这小嘴损得厉害,本该装得生气的模样,在听了她这一番话后着实没忍住,用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
见她笑得花枝乱颤,王氏更是气得脸色涨红,憋了半天才怒道:“谁说我赔不起,你到前面干果铺去寻他们掌柜的,要多少钱说给他,他会替我赔!”
“哟,你是那掌柜的何人?人家凭什么替你赔?”玉晴扬着下巴斜着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王氏踌躇了半晌才开口:“他是我姐夫,自然要替我赔你!”
本只是想先找找茬出口恶气,过后再想法子慢慢整她,却不成想这王氏自己先报了家底,一看就是毫无学识的,那点勾心斗角的伎俩也上不得台面,这样的女子最好对付,楚瑾闻言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地问道:“方才路过那干货铺见挂了白,一问才知是掌柜夫人小产而亡,你既是她妹妹,家中如此大丧为何还一身红衣?怕不是唬我的吧?”
楚瑾回头看着渐渐聚拢的街坊邻里,十分疑惑地向围观众人寻求答案,直至看到人群里有人默默地点头,并且对着王氏指指点点,这才转过头不可思议地说道:“她真是掌柜夫人的妹妹?”
“可不是么,我要有这样的妹子,当初在她出生时就该将她扔河里自身自灭才是。”
“对呀,听闻掌柜夫人不仅接济她,还置办了屋子四处替她张罗,没成想救了个白眼狼,趁着自己姐姐有孕在身勾引姐夫,成日里出双入对简直不要脸!”
“气死了自己亲姐姐不说,还连自己亲外甥女都不放过,三天两头当着潘姑娘的面和掌柜卿卿我我,亲姐头七都没过就以女主人自居,让那潘家老二改口叫她母亲!”
“看她这身打扮便知是个什么货色,姐姐大丧竟穿着红衣出街,那可是两条人命呀!浪荡如此祸害至亲,也不怕遭报应!”
街坊们各个表情精彩绝伦,从她们口中得知的,远比潘娇说的要精彩得多,看来这小姨子与姐夫的腌臢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从众人嫌弃的表情就能看出王氏是有多不受人待见,做了这些龌蹉事,也难怪潘娇动了要人命的心思。
“闭嘴!谁规定我姐的东西我就不能抢了?她自小就处处争不过我,那是她没本事!”王氏终于忍无可忍地高声回嘴道:“ 说我浪荡?你们是没看到那潘祥见我时两眼都放着光!若不是他主动撩拨,我又岂会委身于他!”
王氏神情自若,好似气死亲姐的人不是她,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鄙夷,听得围观众人纷纷为掌柜妇人鸣不平,甚至有人直接指着她的鼻头就怒骂了起来。
见街坊们围着她指指点点,王氏也不是什么善茬,一手叉腰一手乱指,气势丝毫不输,跟泼妇骂街没什么区别。
眼看周围人越来越多,街坊们群情激愤就要动起手来,楚瑾抬眼看了看干果铺的方向,连忙打断道:“既是这样,那便劳烦众街坊陪我走一趟为我做个证,看看那掌柜赔是不赔。”
她招呼着大家一道同她去了干货铺,还未走到门口,就见王氏捂着脸抽抽嗒嗒地小跑着抢先进了铺子去告状。
身后街坊们见状纷纷鄙夷地咂嘴,楚瑾抬脚进店,刚入门就与正在整理柜台的潘娇打了个照面,目光扫过她略带紧张的面色后,径直朝着掌柜的方向走了过去,对着哭泣不止的王氏不耐烦道:“你倒是当着你姐夫的面说说,预备如何赔偿,犯错了就认,在这哭哭啼啼委屈给谁看。”
见楚瑾周身气派逼人,不想是开玩笑的样子,潘掌柜连连陪着笑脸询问道:“不知我这小姨子是如何惹恼了姑娘,有何事是不能好好说的非要动手伤人?”
楚瑾没回答,因为身后跟着一群情绪饱满的嘴替,不明所以的潘掌柜在听完众人七嘴八舌地讲诉后,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嘴角抽了抽,十分艰难地维持着笑意道:“不过是一套衣裙,看姑娘这打扮也不缺这点银子,就别与她一个村妇计较了吧?”
本就是来找茬,也没期望潘掌柜能翻出什么花来,但在听闻他此言如此不要脸后,正双手环胸眼神四处打量的楚瑾闻言,不可置信地回眸:“掌柜的,做人可不兴这样,她走路不长眼撞了我,还将我最喜欢的衣裙弄成了这般模样,凭什么因为我不缺银子就要饶过她?我告诉你,你这小姨子我今日偏是要追究的,就看你护,还是不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