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道［无限］》锻灯

152、娑婆岛B02★春.梦无痕

　　“祁……”

　　“嗯。”祁铮在他面前“嘎——”地刹定，“嗯？”

　　本来祁铮主动叫住他，证明无须借助对称物品就能看见彼此。但这一次，江霈渝没了那种透明人的buff，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他担心过于热情会令这个时空的祁铮感到错愕——要不是有这种清醒克制，祁铮已经被他激动的拥抱冲下车。

　　“不习惯坐车后座？”祁铮不解地问，随后往那张人造革外皮的海绵垫上瞧了眼，“确实有些矮了。”说罢从坐包上下来，边将车往路边推边说：“那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去吧。你这次带钱了吗？”

　　“这次？”捕捉到关键字眼的江霈渝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故意接着上次末尾的进展装傻道：“我们俩刚组队不久吧。”

　　祁铮拧着半边眉，好笑地乜他：“江霈渝，上一次我也在。”

　　江霈渝感觉一道寒气自背脊蹿上天灵盖，像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

　　“不过，我的参与度不如你高。”祁铮说着踢下了撑脚架，“我能看到你，以前的你和我，但无论如何也触不到你们……这么说吧，如果你的感觉像在看一场自己是主角的纪录片……或者说是以此为题材的剧本杀，那我的感觉就像在看以这个剧本杀为蓝本的电影。我和你们之间始终像隔了层荧屏。”

　　这么说，祁铮果然不是‘层主’？

　　江霈渝顿感羞愧，想要减轻自己罪恶感般岔开话题：“在你那个位置，有没有看到最后一幕？我们都被折叠进磁带里了。”

　　他说着下意识屏息细听，并没有听到那种读取磁带时产生的“唰唰”声。

　　“不要在这里说这个。”祁铮忽地压低声音说。

　　江霈渝闻言猛地抬头，发现过路的上班族和学生，甚至连路边卖早餐的摊主都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整个空间像被突然按下了静音键，令人窒息的视线和安静让江霈渝毛骨悚然。

　　他连忙跳上祁铮的自行车后座，催促道：“要迟到了，坐你的车去。”

　　祁铮几乎马上坐回前座，刚摆正车头，就让自行车蹿了出去。

　　身后的街道恢复了喧嚣，但两次转弯过后，他们就迅速远离了这种虚假的热闹。

　　“你怀疑上次的‘层主’是我？”祁铮车技了得，载着江霈渝躲过匆匆行人，又平稳地避开小巷子里凹凸不平的破路。

　　“啊？”因为后座太矮，江霈渝只能集中精力将身体蜷成一团，冷不防听他提起这件事，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自行车骑上了宽敞的公路，虽然路上不止一辆公交车，但路况比他家楼下好了不少。

　　祁铮调整姿势，猛然加速，硬生生把淑女车骑出了公路车的架势。

　　清晨凉爽的风霸道地灌进喉咙，江霈渝刚咳了几声，就被祁铮鼓起来的校服衣摆抽了几个嘴巴。

　　“哎！哎哎！”江霈渝猛地攥住面前飞扬的衣摆，“它打我！”

　　祁铮轻笑道：“帮我塞进裤腰里。”

　　江霈渝感觉攥在手里的衣服仿佛成了烫手山芋，连忙扔开了，但祁铮没有减速，他一放手又被“噼啪”抽了几下。

　　“你怎么总爱穿大几号的校服啊！”他再次攥紧了校服衣摆，瞪着祁铮的后脑勺吐槽。

　　“这种批量生产的校服本来就偏大。”

　　江霈渝没作声，显然不信。

　　“如果码数正好，会被廖雁行发现我的真正实力。要是他们这帮人不来找麻烦，我会很头疼。”祁铮语气平和地说，“我以前一直避谈家庭情况，就是你上次看到的那个原因。所以，师出有名对当时的我来说很重要。”

　　江霈渝猛地想起了再见祁铮后最想做的一件事，他看着自己手里的衣摆，鬼使神差地将衣服推了上去。

　　被藤条抽得皮开肉绽的背上只留下了很淡的印子，但江霈渝清楚地记得这一条条疤痕上浅褐色的地方都曾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喂！”祁铮松开一边车把，在前面用力扯了扯校服。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误会！”江霈渝连忙松开手，被歪歪扭扭的自行车吓得手足无措。

　　“误会什么？我只是担心肚子着凉——”祁铮车头一歪，双脚往地上一撑，在路边捏紧了刹车。一低头，发现两只手正紧紧地攥着他腰部两侧的衣服，就像提壶一样。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扯的不是裤子？”祁铮包住那两只挂在衣服上的手，稍稍用力才把它们弄下来。

　　“这个祁铮，骑车就是逊啦！”江霈渝恼羞成怒着调整姿势，重新扒紧他的车后座。

　　祁铮把校服塞进裤腰，又将裤头拉到胸口下面，才没好气地刮他一眼：“只坐了一次就说我的车技不好？你多试几次就知道了。以后我每天接你上下学。”

　　“那倒是不必客气了……屁.眼子和腰都疼，”江霈渝尴尬道，“婉拒了哈。”

　　祁铮一脸不信地按了按他的坐包，虽然坐感一般，但也不至于会磨得疼吧……

　　“我还特地加了个软座包，不然更痛。”祁铮重新上车，不一会儿就恢复了之前的速度，“你嫌硌屁股不坐我的车也行，但你有钱坐车吗？”

　　江霈渝才想起这回事，腾开手一摸口袋，自然是没钱的。

　　“你也没钱？”他诧异地问道，“你父母……你家那生活水平，看起来不像是不给零花的啊？”

　　祁铮调整了呼吸，轻描淡写道：“我没回去。即使住家里，也没有给钱让我坐公共交通的习惯。”

　　“为……”江霈渝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那你是从哪儿醒来的？总不能是在路边或者天桥底下吧。还是说醒来的方式也有个体差异？反正我这两次都是从床上睁眼的。”

　　祁铮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抬手看看表，才说：“我在学校附近那间出租屋里。”

　　“秘密基地？”

　　祁铮侧脸瞧他一下：“你记起来了？”

　　“嗯……”眼前又闪过那些被打出窟窿的照片，江霈渝皱着眉闭了闭眼，试图强行中断联想，“很难忘吧。”

　　“嗯。”祁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暗哑，那间出租屋似乎勾起了他万千思绪，“可能人的潜意识都会回归承载了最多美好回忆的地方。就像长大后做梦，美梦的场景多数是童年时期住的房子，或者是和小伙伴玩耍次数最多的场所，或者是校园。”

　　“做梦……你说我们在做梦？”

　　江霈渝垂头嘀咕，不经意陷入了沉思。他对“做梦”这种意识行为感到陌生，即使是记起来的事情里也没有任何因为噩梦惊醒或是美梦笑醒的经历。他能够记起在“层”里穿梭的细节，能记得队友各种凄惨的死状，却不记得自己曾做过梦。

　　最近一次有关于做梦的记忆，还是在这两次轮回的间隙里做的那个美梦。

　　江霈渝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了拉祁铮的衣服：“你应该看到我们被折进一卷磁带里了吧。”

　　“嗯，我也被折进去了。”祁铮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便在他开口问之前说：“虽然我能看见我们三个人，但我并非拥有上帝视角。你当时应该选择跟着那个我吧？”

　　“对。”

　　“而我只能选择跟随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可以理解成三个不同的空间维度。”祁铮解释道，“所以，如果我处于你的位置，也会怀疑你是‘层主’。毕竟我们看到的都是我们认识之前的事。”

　　他和祁铮的看法一致，既然他们看的都是以他们俩为视觉焦点的“纪录片”，那记录者也应该是他们两人的其中一个。但最后被折叠成磁带后放进铁盒的那一幕，以及祁铮刚才的话，让江霈渝彻底否定了“层主”是他们俩之一的可能性——起码“播放”磁带、回收磁带的绝不是他们能做到的事。

　　他又捡起了那个之前那个难以求证的“可能性”。

　　“在我们被折叠进磁带里后，有一个力量将我们放进了一个带有巧克力香味的铁盒里。”江霈渝咽了口唾沫说，“我记得你提过，在分别的那一天，我给你送过一个巧克力铁盒，美梦牌巧克力。”

　　“我始终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把那个东西给你……”江霈渝绞尽脑汁地回忆，“但那里面应该是空的，可我记得你说里面有张字条？”

　　气派的校门出现在视野之中，门前都是挥着双臂拼命冲刺的学生。

　　这还是江霈渝前两次上学没见过的热闹场面。

　　祁铮一个神龙摆尾，按下刹车的同时也将自行车卡进了校外停车棚的最后一个空位里。

　　江霈渝从后座跳下来，一边“哎哟哟”地揉腰一边说：“我感觉这两样东西之间有点联系。你拿到的那个巧克力盒除了有字条还有什么特别吗？”

　　祁铮锁好车，转头就向校门的方向冲刺。

　　江霈渝连忙摆开手脚跟上。

　　两人再次跨着铃声进校门。

　　祁铮看着缓缓关上的不锈钢门闸，安心地吁了口气，才说：“那个巧克力铁盒我一直贴身带着，但除了里面那张字条，我一直琢磨不出里面的门道，所以也找不到你。”

　　江霈渝一时语塞，有点愧疚地搭了搭他的肩膀。

　　“那你现在带了吗？”江霈渝朝他摊开手，“说不定……我的眼睛就是解谜的钥匙。”

　　祁铮摇摇头：“进入‘层’之后，它消失了。”

　　江霈渝惊呼：“消失?!”

　　消失了……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心头突突地跳着。

　　“早读铃都响了，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门卫室蹿出一个人，不耐烦地朝他俩吼道。

　　江霈渝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回神的瞬间又一把拉住了祁铮。

　　“他是谁？”江霈渝指着身穿保安服的年轻男人，“老李头呢？”